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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晏川姑母曾是宠冠六宫的贵妃,祖父是开国名将被封为镇国公,世袭罔替,父亲是守疆大英雄,母亲是永宜长公主。

    汀兰,是在她七岁于河边玩耍时无意间救起的女孩,她陪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个漫长而孤独的日子。

    他强忍着笑意望着她,可狭长眼角微微扬起,目光带笑,肆意张扬。

    帐幔内,花如绣想着这句话,淡然一笑,她还是没能见到萧天凌最后一眼。

    可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没有死在他的战场,而是死在了朝堂内斗,一个隆冬。

    因为萧天凌,不喜欢她。

    府中二姐花如萱年芳十七还未定亲,母亲便带着二姐和她去城外黄岐山上的万佛寺求姻缘,顺便私下相看刑部张侍郎家的三公子。

    若是母亲见到她这般无礼,又要说她没有教养了。

    花如绣一呆,慢慢地,理智逐渐回笼,望向汀兰,吩咐道:“兰汀,将密匣中的东西取来。”

    母亲怀她那年去娘家养了两个月的胎,快生产前回府,发现父亲有了外室,当场被气得临盆。

    为了活下去,她事事谨慎,日日殚精竭虑,甚至接受了谢晏川的善意,把手伸到了前朝,把所有废后的苗头都掐了。

    风吹动他的马尾和红色发带,与挂满红布条的槐树相映成辉,分外耀眼。

    汀兰想要去关窗,可花如绣摇了摇头。

    冷意能让她混沌的灵台变得清明,不再昏昏沉沉。

    她不想死前,还稀里糊涂,这一生,她已经够累,够糊涂了。

    封后大典极隆重,繁文缛节也极累人,直到摸上床,她都没能记住萧天凌的长相。

    他纵身一跃,潇洒翻身,须臾,手中红色布条落在了槐树最高处。

    汀兰一怔,自打十七岁入宫后娘娘未曾弹过琴,她不敢多问,只是从里间悄悄取来给她。

    万佛寺有四处大殿和一棵祈福树,拜完佛后,她便被母亲支开。

    直到十岁,她才被接回花府。

    那时她只有十五岁,再过三月便及笄。

    传闻祈福树有求必应,只要将写着心愿的红布挂在树上,就能心想事成。

    那天正是冬至,正是她第一次被抛弃。

    花如绣悲从心起,她这一生太过凄苦。

    子夜高天,大雪乱舞。www.guiyunwx.org

    内阁首辅海阁老之女,被封为贵妃。

    她对这些都不喜欢,可她没得选,若是可以,她更想脱离花家,当一只鸟儿,自由自在地飞去。

    琴声如潮涌,花如绣走马灯地回首过往,可死前反复惦念的,竟然是万佛寺那一日。

    她一时间忘了男女大防,不禁继续打量着他。

    他带着海贵妃站在自己跟前,他道:“谢晏川承认了所有罪行,月初问斩。”

    可因她生了一副好皮囊,母亲还想救一救,又或是体现下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于是母亲请了教书先生,又吩咐琴棋书画选一门学着。

    萧天凌盯嘴角扬过清浅的笑,眉睫却凌凌裹了抹深寒:“朕不允呢?”

    ......

    花如绣撩起宽袖,一甩长裙,爬树气势十足。

    窗外鹅毛般大雪涌进内殿,刮在她身上,冰冷刺骨,有些落在眼睫上,片刻化成水珠,一滴又一滴砸在古琴上。

    花如绣压下心中怦然,将红色布条递给兰汀,朝他福礼,巧笑倩兮道:“有劳谢公子。”

    她用这点吃食,养活了自己和汀兰。

    话还未毕,汀兰默契且麻利地挺直背蹲在树根旁。

    谢晏川看了眼红色布条,上头写着——

    他本可留谢宴川一命,可他不愿了。

    七月盛夏,她站在参天大槐树下,一阵凉风刮过,吹得树上红绸纷飞,也吹得她脸上的轻纱翩翩起舞,隐隐露出里头的无姝容色。

    他在嘲笑自己吧?

    若非当初万福寺的主持大师给她占了一卦,说她命属凰格,又传得满城皆知,不然,萧天凌是断不会忽然下旨立她为后。

    磕头声一下比一下重,直到额头鲜血直流。

    花如绣整张脸红透了,羞赧地转头就走,连道谢都忘了。

    去了乡下,无人教她礼仪,无人教她道理,无人教她如何为人。

    字迹工整圆正。

    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她怎么薄情寡意了?刚入宫时,她也曾为他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她也曾想过与他琴瑟合鸣。

    终于有一天,她把萧天凌惹怒了,坤宁宫成了一座冷宫。

    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

    花如绣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声音嘶哑,泣血道:“妾无才无德,私行有亏,不敢再忝居国母之位,愿自请废除皇后之位,更愿以己之命,换谢大人一命。求圣上看在往日夫妻情分上,放他一条生路,他不过是被妾胁迫。”

    下人见京中父母未曾过来看她一眼,于是在她六岁时克扣用度,每日给一个馒头、两碗米饭和一碟馊了的小菜。

    原因无二,花如绣容貌鲜妍明丽,灼若芙蕖。

    汀兰给她身上披了一件孔雀绿翎裘,然后跪在红毯之上,泪流满面。

    “澄澄水如蓝,灼灼花如绣。”谢晏川跳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轻佻的话,“以往怎不知,京中还有花姑娘这般颜色的女子。”

    玉指轻撩,曲音悠然而起。

    花如绣不想再同之前总跟他吵嘴,长身跪于红毯上。

    原来他就是京城贵女们时时想要争夺的人物,以至于一有宴会,姑娘们便会谄媚示好。

    因在江湖上混过几年,汀兰说话极气派。

    忽然,身后传来两声轻笑,张扬又悦耳。

    而她只是户部侍郎之女,更是爹不疼,娘不爱,她若出事,花家只会与她划清界限,恨不能手刃了她。

    “汀兰借你背一用。”

    她让汀兰捡来石子绑上,又试着抛上去,还是够不着。

    那是新帝萧天凌登基的第二年,一个夏日。

    可是见到了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大吵一架,又或是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

    愿平安吉庆。末尾是她的名字。

    天下最好的皇后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自小狂傲不羁,自诩人间第一流,素日对谁都是一副慵懒倨傲样。

    花如绣盈盈而立,目露疏离冷淡,强自镇定地朝他福了一礼,而后转身便要走。

    花如绣冷淡地擦了擦脸上鲜血,

    萧天凌目光冷而淡,隐约带了点自嘲,“薄情冷情的皇后娘还会替他人求情!”

    坤宁宫前玉阶石径上,偶尔有穿着厚重冬衣的宫人匆匆走过,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花如绣在心中无声念了一遍“谢晏川”。

    一抹朱红,在烈日下,迎风招展。

    花如绣仰着头望着,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气质端雅又娇媚飘逸。

    汀兰当即将花如绣拉到身后,怒道:“哪里来得登徒子!”

    “娘娘......”

    若非他用花府满门和坤宁宫宫人性命威胁她,她真想与他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汀兰,你说人真的有来世吗?”她看着窗外大雪,气若游丝地问。

    少年桃花眼一眨,退到一丈外,拱手作揖道:“在下谢晏川,无意冒犯姑娘,只是在下可帮姑娘将红布挂上。”

    如若真有下辈子,谢晏川,可别再遇见我了。

    少年英姿挺拔,身着一件乌色绣金纹的团花锦袍,乌发被红色发带高高束起,玉质金相,生得极好。

    可她自小在乡野长大,不似京中贵女那般知书达礼,故而回了花府,母亲便将她禁足在了西花苑,没学好礼仪前,不得出门,就怕她出门丢面子。

    新帝刚登基日浅,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后宫也波云诡谲,暗藏杀机。                                                在她封后大典后日:

    “姑娘不想挂红布条了?”身后少年粲然一笑,跳下石栏,片刻间便立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娘娘,雪愈发大了,当心感染风寒!”汀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花如绣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雪覆金瓦,巍峨高峻的皇城一片银装素裹。

    海贵妃看着兰汀朝里间走去,笑得春风得意:“皇后娘娘又想玩什么把戏?”

    后来母亲血崩、身体极弱,于是将所有怨气、怒气都撒在她身上,还未断奶,她就被送往乡下庄子自生自灭。

    十五岁时,宫中来了一道封后旨意,自此她被关在花府整整两年,每日学习礼仪宫规,学习如何母仪天下。

    今日冬至,大雪簌簌落下。

    可他那样一张凌厉英挺的俊脸,是不该那么容易忘记的。

    只是后来她才知,有一个蓝衣女子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弯眼一笑,便能令他冲冠一怒为红颜。

    “以后每个冬至,朕都陪你!”

    *

    曲音嘎然而止,花如绣泪落无声。

    花如绣转身,惨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起来罢,去把我的绿绮抱来。”

    宁武侯高远之女,被封为贤妃。

    可这百年大树实在是太高了,她蹦跳了十来下,姿势滑稽好笑,然仍然未能将手中红布条挂上去。

    花如绣握着红布条回过头,见一少年坐在石栏板上,背靠着狮子柱头,右腿搭在左腿上,姿势实在是闲散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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