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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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知然不敢说话，头低下去，就听警察继续说：“来，你俩都来签个字，就等家长来接吧。”

    他顿了顿，往窗外看去，黄昏逝去，天色已暗。

    小混混们傻了眼，没来得及跑，所有人被打包带去了警局。

    小姑娘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只听心跳如雷，过速的某一瞬，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席知然还没想好用什么原因拒绝，范倩倩已经一把把她推了过去：“过去吧你！薇薇过来，让姑奶奶看看你这小脑瓜里都有什么？”

    蓝毛嗤笑着问盛昭：“你女朋友？”

    而走廊的尽头，连着二楼的台阶，有穿着警服的男人气势汹汹地下来，那边的警察倒是惊诧地站直了，一句‘徐局’还没叫出口，中年人已经站定在了盛昭面前。

    那边的警察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情况，半天才开口：“徐局，您这……”

    盛昭慢慢地站起身，他比中年男人还高了一头，此时却安静地低着头。

    盛昭坐在原地不动，看着那边的小姑娘红着脸，比蚊子叫还轻地开口，央求警察叔叔不要叫家长，她的父母都在国外，她家也不远，可以自己回去。

    但盛昭挑了挑眉，却轻声道：“‘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仇恨和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中的’？”

    席知然紧张地缩在墙角，只感觉全身都僵住了几乎无法动弹，但是大脑偏生旋转极快。

    但是，恰巧，周三一大早，数学老师因流感发热请假，整整两节课的课时，当自习课浪费，便成了‘互帮互助小组’的试验田。

    她已经做好了后续盛昭不会再和她说一个字的打算。

    ‘要不要报警？该怎么报警？’

    席知然这才有些茫然地抬头，她手机到现在还没有响过，说明席琼还没发现她还没到家，但现在……

    从始至终，他没有一分一毫的停顿，也没有回头看席知然一眼。

    到目前为止，按照她耳朵所听到的消息，这些人还没有打起来，他们围绕在一起，像是还处在口头警告的状态。

    除了席知然。

    再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缓过来点，轻声和警察小姐姐说了情况，对方帮她打车回家。

    盛昭迟了一秒才转头，他看清席知然的那瞬间，本能地皱眉。

    虽说之前多少都有些怨言，但真到了互相位置换来换去当同桌的环节，大家倒是都有些兴奋——

    前天刚在席知然脑海中打转未果的问题即刻又出现了：

    门重又关上，席知然又惊又怕，她头疼得厉害，想吐却吐不出，眼前发黑得连动都动不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便听警笛鸣响。

    被称为徐局的男人伸手制止下属，转头的时候，看向那边被吓到的席知然，声音倒是温和：“谢谢你同学，是你报的警吧？”

    盛昭道：“谁让你报警了？”

    一阵混乱之间，席知然被一把拉过去，她的书包被整个得翻倒过来，书撒了一地，教辅掉在脏水里，最上面还有一本精装的《月亮与六便士》。

    蓝毛这会儿都要气笑了：“妹妹，你还在那里演呢？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不如直接求求哥哥我，放你一条生路……”

    因为距离有限，席知然实在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花了好几分钟做心理建设，终于探头出去，而几乎就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打架就开始了。

    “席知然，盛昭，是吧？”席知然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就见另一边的警察过来，他翻着之前问询下来的信息栏，点点头，“都是实验的学生吧？好学校啊，怎么就被这些职高的盯上了？”

    ——那是盛昭的声音。

    她抱着自己满是灰尘的书包，看着盛昭，声音都带着点自己没察觉到的委屈：“我真的报警了。”

    席知然一愣，眼前亮了，这是《月亮与六便士》里的原话，她不合时宜地觉得激动起来，现下警局外的光线有限，人间灯火亮起，眼前这个遥不可及的学神好像突然得和她拉近了一点点距离。

    她意识到自己太过说教了，便停了下来。

    蓝毛差点无辜受了一脚，当即泄愤般地在盛昭身上补了两脚，盛昭硬是一声不发，他倒是气笑了：“打，全给我打！”

    他的声音带着隐约的怒意，棱角分明的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一下显出劣势，眼见着其中一个混混往旁边吐了口唾沫，就抄起地上的一片瓦片，不怀好意地朝着盛昭那边往前。

    席知然无声地深呼吸几次，这才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桌角。

    席知然已经冷静了不少，她没想明白对方的怒意从何而来，只细声细气地回答：“没人，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被打死。”

    席知然则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分析：“他们可能并不想打死你，但是他们下手没轻没重，又都在气头上，那片瓦片也很尖，只要一个不小心……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

    席知然和盛昭则并排坐在警局办公室外的长椅上等待，席知然从始至终带着哭腔，但是却硬是没掉下一滴眼泪。

    席知然觉得眼前发黑，世界的一切好像在她眼前拆解又重组，她那早就装下无数本词典的大脑现下连转动都困难，而下一秒，她听到自己说：“警察来了！！”

    盛昭的额头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嘴唇依旧发白，他的眼神掠过了女孩子散了的头发，顿了顿：“席知然。”

    席知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突然想起刚刚盛昭质问她为什么要报警的问题。

    眼看着其他几个小混混往前，席知然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已经哑了：“警察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男人重新看向盛昭，声音冷下来：“你就在这里等我下班，你好好反思一下，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妈妈和你哥哥吗？”

    而下一秒，睡前定的闹钟便响了起来。

    她经历了如此丰富多彩的一天，一脱了鞋就几乎站不稳了。

    席知然回到家的时候，席琼还没回来，家里的灯都黑着。

    强撑着洗了把澡，席知然才定了第二天早上四点的闹钟写作业，紧接着倒头就睡。

    席知然手在发抖，那边的小混混却已经反应过来：“哪儿来的女娃，声音那么难听！”

    盛昭：“……”

    而下一秒，在席知然反应过来之前，中年男人突然一巴掌就往盛昭脸上招呼，他的力度极大，盛昭的脸直接歪过去，被打得脚下一个踉跄。

    席知然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中年人的面容严肃，身材魁梧，一站定都带下了一片阴影，他开口，声音也带着压迫：“打群架？”

    她低着头，只想着把这堂课糊弄过去。

    到底没出什么实质伤害，小混混们年纪也不大，据说是‘刚在道上混的’，真实年龄只比席知然和盛昭大个一两岁，多半没成年，所以警察只能进行口头教育。

    但是，相比于被当众如此教训的狼狈，他脸上的神色更趋向漠然，少年的肩宽而薄，此时微微向前佝偻了一瞬，但又很快挺直。

    席知然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这还是盛昭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她舔了舔嘴唇，抑制住自己下意识回‘到’的声音，看向对方。

    她以为自己会做一些光怪陆离或者重复群架画面的噩梦，但事实上，她的梦境一片漆黑，而突然地，她听到了一声带着怒意的‘席知然’。

    盛昭看了一眼眼神都对不上焦的席知然，冷不丁一脚想踢开那只指向后者的手，却因为被人钳制动作而没有成功，说话的字句却清晰：“不认识。”

    那边有一本在污水中浸泡了、边角皱皱巴巴的《月亮与六便士》。

    再过了几秒，少年便动了起来，他伸手，拿过角落里放着的书包，直接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打开了警察局的侧门。

    像是大雪压不弯的松柏，又像是在池水中沉没的荷梗。

    许是小姑娘的声音实在太认真，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另一边的小混混则嘲笑：“还警察呢？你以为拍戏啊？”

    范倩倩和林威正好是互助搭档。

    但是，到底寡不敌众，渐渐地，人多的那一方还是占了上风，盛昭也不恋战，他一个矮身想跑，但是却被一个阴恻恻的飞腿一扫磕在地上。

    为首的小混混是个蓝毛，他看着那本精装书，冷哼一声，一脚把它踢远了，紧接着直接拽了席知然的头发，因为这样毫无征兆的疼痛，女孩子的眼圈已经先红了，但她没有哭，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动不动。

    她以为自己的音量只是自言自语，但事实上，那边的小混混们和大哥都被女孩子几乎是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声响吓了一跳。

    席知然的眼睛都瞪圆了，气都喘不上来，偏生孤军奋战的盛昭却也极狠，他一个书包毫不犹豫地就扔向最先扑上来的人，紧接着一腿踹开从他身后绕上来的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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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昭站在原地不动，他实在太白，一点小磕碰就极为明显，更别说刚刚那样一个几乎用了全力的巴掌了。

    ——但与前天不同，她与盛昭，已经是认识了的关系，甚至对方今天早上还“救了她一命”，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下，她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无辜路人了。

    席知然已然

    他说完就走，后面的警察也赶紧跟上去。

    她刚想再说开口，那边的盛昭却收住了，他没有再看席知然：“我改天赔你本新的。”

    这不是单纯的打架，而是一场有目的的围殴。

    不曾想，倒是林威热情，他起身大方地留出位置，展示自己在开学三天内就搭得足以在课上睡觉都不被发现的书堆堡垒：“席知然，来，我的宝座给你，大神同桌座，别人求我我都不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