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鹿师傅你嘛时候当上津门第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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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侠古把竹签叼在嘴里，胡乱划了几圈，“鹿，哪有人不在乎年级第一的。骗兄弟可以，别骗自己。兄弟被你骗了，笑笑也就过了……”

    在新年到来前，学校里安排了月考，这一次，鹿正康得了第一。第二名不是姜瑾，第三名也不是她。姜瑾排在了年级第六。

    鹿正康：“……”

    “听说死者家属来了。”中午在食堂，十个人里有十一个都在聊这事。

    “为什么跳楼的，有人知道吗？”

    “你们发什么瘟病？怎么怪里怪气的？”

    “如果真的不喜欢，就转学吧。”鹿正康是这样建议的。

    上选修外语课的时候，校园街道里传来遥远的唢呐和铜锣声，学生们的心思被这点细微的动静全勾走了。大家坐立不安，窃窃私语，朝着窗户探头探脑。

    “轩啊，不会又是你说的吧？”

    上午必修的语文课由新来的实习教师代班，安排在阶梯教室，上交手机后，鹿正康找了个后排角落，等投影屏亮起，屋子里灯光暗下去，他就开始用手撑着头打盹。和他邻座的几个学生拿出备用机，调成透明模式，开始认真娱乐。

    若是鹿正康有了心病，她就是主治医师。江湖高手受了伤，她就是神医赛华佗。

    课堂气氛闷闷的，鹿正康睡得神志不清，脑袋不自觉垂下去，一个激灵又赶紧抬起来，这样反反复复，小鸡啄米似的。他在这边大点其头，倒是鼓舞了代班教师的信心，讲课更加声音洪亮，激情澎湃。

    下午一点零三分，北校区怀安楼有个高三学生自杀，当时离下午第一堂课不过两分钟，学生们在教室和走廊聊天。那男生突然就翻到栏杆外，纵身跳了下去，落在积雪白生生的绿化带里，灌木被砸出一个孔洞，艳红的血把路沿染红。

    苏湘离又开始吐槽学校的生活，她已经发现自己与周围同龄人的隔阂，这是来自现实层面的差异，国艺附中的学生出身富贵，苏湘离的家世相较起来算是平平无奇，大家平时一起学习，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连生活习气都相去甚远。她交不到朋友，也不喜欢周围的同学。

    出成绩那天正好周五，鹿正康放学依旧直奔南豆小屋，阿T哥和红圆妹也还是那么热情。智能机器人若是从楼上跳下来，肯定是不会死的。它们的坟场是垃圾堆和工厂的回收线。若是保留了核心数据，换一个机身就能活过来。

    “就是就是，非战之罪嗷！都赖宋老怪偏心。”

    “鹿正康，你跑太快了。”来者是体育委员，主打一个结实矫健，热情开朗。

    鹿正康也拍拍他的肩膀，“你说人话。”

    “冷死啦！”苏湘离大口啜饮，“你不喝吗？”

    他们沿着南门外充满艺术气息的街道走向空轨站，购物广场外的激光隔离带已经撤掉，新刷的漆面漂亮整齐，街道路面上还残余几点鲜红的漆渍，随着行人走过，这点颜料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渐渐被脚印磨去。

    “停。”鹿正康捂着头，“你们就没想过，我这辈子衣食无忧，根本不需要在乎学校成绩的吗？”

    鹿正康真是绝倒，摆摆手，跑去洗漱，准备睡個好觉。

    他点点头。红圆妹的显示屏里放了个漂亮的彩色烟花。

    莽汉叹了一口气：赛华佗同志啊，你口中那个老剑客现在才真的是真的出事儿了。

    苏湘离笑嘻嘻的，用柔软的手掌摩梭他的脸颊，“是不是被姜瑾刺激到了？哎呀呀，某人当不上年级第一咯。”

    莽汉一脸无奈：赛华佗，你还是王语嫣啊。

    这话让室友们沉默下来。

    一个学生死了，除了小范围内流传消息，没有激起任何波澜，死者家属谈好赔偿，也不再来学校闹事。落雪的校园安静如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RUA！吓到了没？吓到了没？”

    “嗯，谢了。”鹿正康自觉退回队伍里，而且是一直退到最末。

    他此前从未提出这个建议，不论苏湘离做什么，他都支持，而不会打退堂鼓。

    赛华佗同志揭开莽汉的绷带，指着他心口的剑痕说：是哪位高手伤的你？嗯，看这伤势，似乎是江浙一带的剑手造成，依老夫多年行医经验，伤你的这招叫回风舞柳，是也不是？

    “还是老样子吗？”

    在寝室里听到他们谈笑，鹿正康想着加入话题，一露面，大家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收拾起来，再次用严肃的目光看向他。

    鹿正康试图早睡，一过晚上十点，手机系统就被锁死，到十一点熄灯，他盯着天花板的LED瞬间暗淡，灯壁的荧光物质残留余晖还在发出微弱的光。再过一会儿，这点微亮也消退了。

    学校面积广大有一个好处就是晨跑不必挤挤挨挨的，鹿正康记得世纪初高中跑操的样子，就像一个大羊圈。有些事改变了，有些事则没有，晨跑依旧是学校用来驯服学生的手段，女生们依旧会使用例假作为逃避跑步的借口，男生们依旧会一边跑步，一边聊天说笑话。

    后来的几天，鹿正康身边的同学谈及此事，脸上还有古怪的、心神不宁的笑。

    鹿正康接到许多邮件，是在宁湖的老同学发来的，他们也听说了这事，纷纷发件慰问，搞得好像是鹿正康出了事儿似的。

    这一场冬季的寒风把教师们的好心情毁光了。有人在聊天室发了现场照片，一部分打了码，血淋淋的担架送进救护车里，那些急救人员穿着白褂和黑胶鞋，瞥向镜头的目光透着迟钝和宁静，他们像一群积雪的沉默树木。

    平淡的一天，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因为这件事有了好心情，他们还分享在了教师聊天室里，大家都会心一笑，聊起自己的从业经历。

    “要不我来领跑吧，你看着脸色不太好。”

    课后，代班教室回了办公室，班主任问他有何感想，他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特别提起，“有个学生很热情，我讲课的时候一直点头鼓励。”

    “嘴唇好冰啊。”鹿正康发出怪笑。

    他终于发现自己失眠了。

    “她这次发挥失利，跌到年级第六去

    接过两杯饮品，他在柜台边呆站一会儿，苏湘离突然扑到他背上，发出恐吓的怪叫。

    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鹿正康以一分之差输给姜瑾。www.wuyoushuyuan.com此后的几天里，他照常上课，照常吃饭，生活作息没有改变。他的几个室友反倒怪怪的。在他面前都不开玩笑，说话声音也带着三分沉痛缅怀的色彩，搞得鹿正康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俩就差一分，要是语文主观题，老师多给伱点儿，这回是你排第一。”

    无光的黑暗里，视神经的混淆信号制造出一片灰色的云翳，在天花板漂浮。

    “哦，我的错，不好意思。”鹿正康连忙放缓步伐。

    但大家都知道，这位同学会永远活在他们心中，以一个默默无闻的悲惨者的身份，永远留在记忆里，在今后，会无数次被当作谈资提起。

    “现在不渴。”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鹿正康的肩膀，他回过头，向女孩打了个招呼：嗨。

    “鹿啊，咱们古代有一位伟大的军事家曾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室友周修禾是个长相老成、不修边幅的小子，上来拍拍鹿正康的肩膀，脸上颇有几分中年地中海男子沧桑的神韵。

    等到第二天晨跑的时候，鹿正康就因为缺觉而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踩了领跑的张英轩的鞋子。小张同学敢怒而不敢言，默默缩到他身后去。

    “怎么啦，不开心啊。看到我你还不开心，欠打！”苏湘离温暖的眼眸仿佛火塘里红彤彤的炭，踮脚飞快轻吻唇荚，也若云雀掠过春日的湖水。

    “哪个学生这么善良啊？这个学校的学生都难办得很，一个不小心，真给你挂到黑板上，我以前就被学生问得下不来台。”班主任说句玩笑话，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纷纷凑趣。

    “好像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家里人逼得紧。自己人缘也不是很好，没有朋友。”

    “哥，不是我说，真的，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周修禾嗫嚅，为戳破同学的心思而感到愧疚，“你真的在乎这个年级第一。”

    胖乎乎的邹侠古连忙说：“哎呀，别提这茬，鹿生气着呢。”

    “我干嘛生气。姜瑾学得比我好。”

    十分钟后，从小卖部归来的四人都吃上了香喷喷的烤肠。

    高一就有晚自习，六半点到九点。在全市高中里，算是比较宽松了，有些高中的晚自习要拖到十点半。鹿正康不喜欢晚自习，除了代班赚工资的老师，没人喜欢晚自习。不过他也怀念晚自习，安静地像坟墓，同学们沉默的脸庞，还有课桌底下偷偷分享的零食。

    鹿正康替张英轩领跑，他依旧心不在焉，脚步飞快，不小心把大部队领丢了。同学们在身后叫他，也没听见。

    苏湘离停下脚步，用冬夜里奇异闪烁的目光凝望他的脸庞，这张年轻人朝气爽朗的脸庞，永远像是雨霁后蔚蓝晴空的神情里蒙上了微弱的阴翳。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他的家人也没有觉察，但苏湘离知道。

    小张同学这会儿汗如雨下，江湖义气最容不下告密小人，他这叛徒把那天两位高手决战的秘闻公之于众，真是大大不该，平白灭了自家弟兄的威风煞气，不说三刀六洞，最少也得切根小指头谢罪。

    “绝对没有。”张英轩也的确不是个大嘴巴的人，通常没有什么社交欲望。

    鹿正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真不在乎。成绩马马虎虎就行了。”

    鹿正康把黑椒肠咬得咯吱作响，仿佛在嚼叛徒的手指头。邹侠古吃得最快，意犹未尽地舔舔签子。周修禾边吃边问，口齿含糊：“鹿啊，你真不生气？”

    鹿正康看向张英轩，“你觉得我输给姜瑾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