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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语气温和起来,柔柔的,就像播报气象时一样:“许燚,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伊树揣着兜,藏了心事的脸蛋挂不住事,她抬头一看,许燚穿着一身正装,布料绸缎尽显贵气,身后还有助理打伞。

    等伊钧安真的站在铁门外,感受雪落在脸上,头上,风吹进脖子的刺骨。他冷得一哆嗦,嘴唇发白,掏出手机一看,零格信号。

    许燚没讲话,看着她纤细的手在自己身上细心体贴,有那么一刻,他认为自己很没出息。

    “回答我问题,”许燚看着他,从钱夹里甩了一叠钱,“不管你听见多少事,都麻烦你做个聋子。”

    伊钧安沉默半晌,他看了一眼馄炖店老板接电话的手机,把钱揣进兜里。

    待在监狱十多年,他像第一次出入社会的原始人,脑子是迷茫的,唯一仅存的念头,手头还热乎的东西,在背包里稳当当的装着。

    陈丁听不下去了,他看着许燚:“这事要深究,澎川也会受牵连。www.cuifang.me他没说错,许老爷会保人的。”

    许燚耳边一直有嗡嗡地声音霸占了情绪,他心中的火团不断燃烧。陈丁要上前拦住他,可他弯腰揪起万明飞的衣领。

    伊树颤了一下睫毛,她摇头:“你要是这么容易放弃,五年前爷爷不同意我们交往,那时候直接放弃你不是更好?”

    万明飞是被踹下车的,他倒在雪地里,挣扎了半秒,立刻爬起来。陈丁下车给许燚开门,他撑开一把黑伞,罩在许燚头顶。

    许燚捏住他的脸颊,险些扳烂。

    “我让你好好说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许燚看着她,非要较劲。

    许燚随便贴了几张,余光放在对面坐着嗦面的伊钧安身上,打量几下,他叩叩桌子:“喂,刚出狱?”

    许燚打昏了头,他喘着粗气,指骨全是血迹,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脸不服输的劲。若不是这身西装,伊钧安想不到他是开大G的老板。

    伊钧安上周跟警长见面,他知道自己一定会通过假释,在监狱所剩无几的时间内,他刮掉了下巴青灰的胡茬。

    许燚抬手扶了扶脖子,又一脚踢在万明飞的要害处。他噗嗤一声,嘲讽似的:“万明飞,你跟老子说假话?你身后就是监狱,要不要现在就把你踹进去?”

    尖锐的痛楚此刻密密麻麻爬上她的脑神经。伊树看向马路对岸的铁门,关紧,可能今天接不到人了。

    伊树眼眸蓦地暗沉,她看着许燚的侧脸,忽然涌现的勇气消了大半。

    雨夹雪的零点零分。

    万明飞扒住他的西装领带,凑近,啐了一口水,接着又是一顿止不住的笑。

    她蓦然垂眸,瞥见许燚垂坠的手上有血迹滴落,伊树忍不住说:“你受伤了?”

    “别拐弯抹角,我听不明白,”许燚滚了滚喉咙,盯着她说,“简单说,我是你想放弃就放弃的对象。”

    《你爱我也不容易吧》最快更新 [lw77]

    伊树目视前方,车前的血迹被陈秘书清理得差不多了,她的视线又放在铁门门口的监狱招牌上。

    直到万明飞快没了挣扎的气息,陈丁拦着他,还拿了手帕擦掉他下巴的污秽。他是真怕老板闹出人命,也怕劝一句被吵鱿鱼。

    好像过了半个世纪。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不能算年三十儿了,新一年的第一天,黎明还未破晓。

    她扯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拉开车内的抽屉,抽了几张,看着许燚。

    “方浅是我操的,你以为操她的只有我一个人吗?”他咧嘴诡异地笑着,“不是,何止我一个人。而且,操她的一些人里,还有一个人也姓‘许’,哈哈哈哈哈哈,要我跟你讲他叫什么吗。”

    伊钧安练过身手,他几下制止许燚,第一时间摸了摸万明飞的脉搏,没死,活着。就这么一个动作,他的使命感忽然再度来袭。

    许燚满意他的态度,见他走向后厨,给陈丁使了个眼色。陈丁结完账,两人一起走出馄炖店。

    许燚别过头,怎么想也觉得可笑。他凝视了半秒,理智跟着情绪走,一拳又一拳,不停歇地打在万明飞脸上,身上。

    又提起过去的事,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不远处驶来一辆大G,双闪还没熄,照在伊钧安身上,忽明忽暗。他就势抬头,看见车门打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起身就躲。

    伊树抓紧围巾,她深吸一口气,忽而放手。她的泪花在几秒内稍纵即逝,

    伊树先说:“陈秘书,麻烦给我一点时间,谢谢。”

    他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其实他躲在暗处,并没有把事情听全,听见的操不操,以为是感情纠纷。

    但眼前年轻男人的反应,显然不是简单的感情纠纷。伊钧安在心里作罢,这都和他无关。

    “你折磨我,我知道原因。你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你不动我老子,因为你老子不许,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万明飞勉强站直,

    他们对立而望,在最不该见面的地方见面,忽然语言失了真,说什么都苍白。

    伊树心口一闷,难堪地抿嘴说:“我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我觉得你的出现,会打乱我的平静。”

    就在昨晚,他洗了澡,把包裹里一件入狱时的泛黄白T恤穿上,出来的路上,送行的狱警递给他一件旧巴巴的羽绒服。

    外面的世界早变了,他一个一个按键,翻到通讯录的“孩儿她妈”“乖女儿”,指尖摩挲,伊钧安缓缓蹲下,抱头掩面。

    指骨的创可贴绷开,伤口开始冒血。他的声音隐忍,只要在戳一下,就会彻底失控。

    原本硬朗的身体,因为十几年的茶饭不思,变得白发苍苍,消瘦非凡。

    铁门随即关闭,金属铁链晃荡的声音仿佛和十五年刚被押送进来时一样,形成闭环。

    许燚冷眼听着,万明飞持续笑,笑得愈发猖狂,他大言不惭地调侃:“听说许家祖上清官功勋,你们家真的见过皇帝老儿吗?拿老百姓的钱,拼工人的命,草芥人命,你爷爷连自己人都不放———”

    嘴角已经遍布鲜血,牙齿都歪掉几颗。

    万明飞被揍到面目全非,他撑着一口气,吊着脖子挤笑,还在逞口舌之快:“你...很想...知道...害死你爸妈的....是谁...”

    许燚一贯不出声,坐在车里就是倦怠的公子哥。他靠着椅背,懒散道:“你又唱哪一出。”

    许燚跨坐在他身上,死死揪着,皮笑肉不笑,不咸不淡地说:“你手上握着三条人命,你说‘草芥人命’这个词儿的时候,要想一想代价。”

    她转身看着许燚上车,车前一滩干掉的血迹。

    居高临下的俯视。

    万明飞也是到了穷途末路,退无可退。尊严已经扫地了,还顾及得了什么。他狰狞地大喊:“姓许的,你干脆送我进去好了。”

    许燚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心脏处有什么被慢慢瓦解,只想把这一刻的她化为水,碾在指尖。

    陈丁识趣,否则早踩油门走了,他倾身解开安全带,还替他们关好车门,守在车外清理血迹。车内有暖气,气温逐渐上升,伊树脖子上的围巾叫她有一种窒息的味道。她把围巾解开,敞开的脖颈又白又长。

    重逢以后他们吵过凶过闹过,用尖酸刻薄的话语做武器,用逃避现实做城墙保护自己。

    陈丁看了一眼许燚,他挑了下眉,不痛不痒地说:“怎么,你的二两肉告诉你,它悔过了?”

    狱警打开铁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伊钧安。

    许燚听着眼尾发红,他狠狠揍了一下方向盘:“那你为什么逃婚?”

    伊树看他一眼,继续说:“我都知道了。有人要害你对不对?你派人监视我,是想确认我的安全。阿燚,报警吧,别冒险。”

    一句“你过得好吗”,把所有伤害磨平,变为钝角,没有任何攻击力。

    陈丁转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伊钧安挠挠头,不晓得该讲什么好,他下意识摸包,想摸包烟,结果他身上一无所有。

    “你是我老婆吗,管这么多。”许燚抽开手,嘲讽一笑,“我爸妈死了这么多年,开黑枪的警察还在牢里蹲着,报警有用?”

    伊钧安吸了吸鼻子,耸了下胳膊,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半,他用粗糙的手揩了鼻子,模棱两可地说:“谢谢请客啊。”

    “你出车祸那天,为什么不报警?”伊树拉过他的手,一点一点擦去血迹。

    伴随一声扑通倒地的痛呼,万明飞的脸被许燚一拳头抡进了地底,他的指骨沾上血迹,倒地的人也没力气再动。

    伊钧安掂了掂包的重量,回头,嗓音斑驳:“谢了,兄弟。”

    他寡言少语,收了钱起身:“我去上个厕所。萍水相逢而已,我没必要多管闲事。”

    伊钧安在远处躲着目睹了全过程,他想一走了之,职业病却不安分起来。他犹豫许久,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宿命。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心痛,反正伊树决定追上去,她利索的拉开车门,陈丁一惊,还没讲话。

    “我只是很热,”伊树不想吵架,很认真地说,“之前我都误会你了。我故意躲你,是我太害怕了。我知道说这些你可能不会信了。但我不能不说。”

    “你假释过了,今儿是年三十儿,出去好好做人,走吧。www.xingsha.me”

    收拾了万明飞,陈丁去找馄炖店的老板要了一盒创可贴。

    “抓了他们,就受到一点刑法,我多冤啊。这可不够,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别打了,你想把巡警招过来吗,开这么一豪车,大年三十儿进派出所留案底不晦气吗。”

    许燚没遮遮掩掩,任由伤口暴露在风霜中,他什么也不解释,径直与她插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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