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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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日他已经派婆子向沈夫人传过话去，只要沈瑜愿意做他的妾室，沈家所有的花销他都担了。

    沈瑜知道母亲是怕花费银钱，她将身上的荷包取出给刘氏过目，三百个铜板颇有分量，托在掌心中沉甸甸的，“这么多铜板呢，娘亲不用担心抓药的钱。”

    沈瑜擦干额头的汗珠，又倒了三盏茶，放在一旁半旧不新的小桌上。

    院中有一株碗口粗的梧桐树，日光透过稀稀落落的枝叶，在地上

    张洵听到来庆的声音，马上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他屏退丫头，压低声音说:“怎么样？”

    刘氏倚靠在床头，爬满细纹的眼角含着笑意。她拍了拍沈瑜的手心，还未出声先低咳了一阵，沈瑜忙倒了一杯茶水奉上，宅中无人伺候，茶水是凉的，刘氏饮几口后，喘息才平复下来。

    舅父一家也不宽裕，已经是尽其所能的帮助沈家，剩下的就得她们自己来挣了，毕竟主仆几人的吃穿用度，沈夫人每日服用的药，沈睿读学堂送给先生的束脩，总计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刘氏应了一声，掀开薄被下床。

    但自从沈家搬到了城郊的宅子，他就命人盯紧了沈瑜的一举一动。原因无他，沈瑜的美貌他倾心已久，如今有了机会，绝不能再轻易地错过。

    院外的日头明媚温煦，在外面晒太阳对病情大有裨益，也可以分散刘氏郁结的心绪，沈瑜及时止住了让刘氏伤神的话头，取过夹袄披在刘氏身上，“母亲到外面走走，初春的天气可舒服呢。”

    张洵用扇子下意识地敲了几下手心，他知道沈夫人的想法，即便沈家如今落难，沈瑜从小到大可是当做千金小姐养大的，心中自然有股傲气，不会轻易的答应做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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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富庶，其父兄在朝中捐了个虚职，以经商为主，家中积财万贯，张洵刚过弱冠之年，已经成亲，院中还有一位妾室和一个通房丫头。

    春燕忙将手上的面粉拍干净，急着喊道:“小姐，快放下，这种重活让我来做，你别沾手。”

    也是，沈家遭遇了这么大一场变故，原本如温室娇花一样的姑娘，转眼便长大成为了可以为家人遮风挡雨的港湾，比这更大的难堪都承受过，还在乎这点打量的眼光吗？

    昨夜落了一场如酥润雨，初春的清晨空气清爽宜人，铺子前的青石板路被涤荡的干干净净，街旁的几株杏花树在夜间悄然全绽，清淡的芬香沁人心脾，几位排队的食客无心赏景，只迫不及待的往铺子里张望。

    沈家自出事以后，经常来往的亲戚故友都避之不及，惟恐惹祸上身，只有她的亲舅舅施以援手，为她们租了这方院子暂时安身，还给沈瑜准备了包子铺的本钱。

    想到这里，张洵不禁嘶了一声，他觉得脑仁疼。

    她听见春燕的打趣唇角上扬，一双含着笑意的明眸潋滟生辉，她探手端过一只圆凳放在张妈身旁，“春燕说的是，张妈还得好好休息才是。”

    沈瑜进了堂屋，葱白细指撩开内室的粗布帘子，轻移脚步到了榻前。

    张妈为人良善，平时拿春燕当闺女疼，对沈家更是忠心耿耿，连沈夫人都对她十分敬重，无论她数落什么，春燕自然不会回嘴。

    张洵想了片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附在来庆耳旁低声嘀咕了一阵，来庆听完一个劲的点头，称赞道:“二爷这个办法当真是好！”

    那男人突然脸色一红，嗫嚅着嗯了一声，接过包子后停顿了片刻，后面响起不耐烦的催促声:“买完了还不快走？在这磨蹭什么？”

    日上三竿，送走最后一位光临铺子的食客，沈瑜开始清点木匣子里的铜板，今日进项不错，共卖了三百文钱。

    刘氏叹了口气，眼中险些有泪珠涌出，“好女儿，让你受苦了。”

    张妈拗不过两人，只好坐在圆凳上喝了口茶，三人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包子铺的东西清理干净，一一归位。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沈夫人倒好，婆子直接被她人赶了出来，连带提来的礼物被一并丢到了院外，之后不管再怎么遣人去说和，沈夫人都一概不见，就在今天早上，他派去的人又吃了闭门羹。

    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过去，沈瑜眸光清澈、神色如常，含着笑意与人打招呼，熟练地将包子递给顾客，好像这就是她本来的营生一样，丝毫没有什么扭捏与难为情。

    男子瞥了一眼后方排队的人，这么一会儿，已经排成了长长的一列，若不离开，只怕会耽误包子铺的生意，他踌躇一瞬，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走开。

    沈瑜咬了咬唇，眼圈不禁有些泛红，“娘亲，一直吃着药，怎么没有好转？”

    她将刘氏微凉的掌心覆在自己的脸颊上，清澈的眸子看向母亲，郑重其事的保证:“娘亲放心，我会让沈家慢慢好起来的。”

    沈瑜颔首浅笑，这位是经常光顾包子铺的熟客王大哥王山，她毫不迟疑地将蒸屉中的包子拣出，在一旁忙着包包子的春燕却在心底暗叹了口气。

    沈家现在住的宅子在城郊，是一个窄小的四方小院。

    她把铜板放好，又将柜台前卖空的蒸屉逐个收起，再抱到铺子里间去清洗。

    张洵负手来回疾走数步，他眉头紧皱，这沈瑜不会喜欢上卖包子了吧？要这样下去，虽说赚的银子少，但积少成多，只要她不差银子，那她只怕更不会嫁到张家来做妾。

    想当初，若不是沈知县沈清卓嫌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打算将沈瑜许配给自己的得意门生徐致，只怕沈瑜早已经是他的正妻，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

    沈瑜已经抱着蒸屉向里间走去，温柔软糯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你去帮张妈揉揉腰，忙活这么久，她得腰疼了。”

    她还未到不惑之年，两鬓竟然已经有了些许白发，身体也瘦弱的厉害，只走上一段路，就觉得胸闷气短，头晕眼花，不得不在堂屋里歇了片刻，才慢慢走到院内。

    刘氏身子弱，素有咳疾，常年用药，自沈家出事后受到打击，郁结于心，病情比之前还严重。刘氏摸了摸沈瑜消瘦的脸蛋，心里既心疼又惭愧，女儿才十七岁就得面对这些风雨，她怎会不知在外忙碌的辛苦？只可恨自己这副孱弱的身子，半点忙帮不上，还要日日服药用钱。

    沈家出事后，宅里的仆从走的走散的散，总共就剩了张妈与春燕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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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洵很不屑，卖包子能挣几个钱？就算整个乐安县都来买她做的包子，一天能赚几两银子？再说，都来买她的包子，她的包子铺供应的过来吗？

    排在最前头的男人将铜板放到收钱的木匣子里，大声道:“来五个包子，两个肉馅，三个素馅的。”

    张洵嗤笑一声，三百文不过是他看戏听曲时候的一杯茶钱。

    她知道，这包子铺生意好，不光是因为包子馅料好吃，卖相好看，更重要的是，她们家小姐人长得貌美若花，引得一群人借着买包子的名义争相来看。

    张洵偎在廊檐下的躺椅上，懒散的支起半条腿，用手里的乌木扇柄逗弄旁边架子上的鹦鹉，鹦鹉顺势低头啄了几下扇柄，张洵觉得好玩，他打个响指，那鹦鹉就拍拍翅膀大声叫道:“公子吉祥！公子吉祥！”

    从早上“食来香”包子铺开门做生意起，来庆就蹲守在对面观察，他将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道来，“铺子辰时开业，将近午时才会关门。今日还是沈姑娘在柜台前收钱卖包子，我粗略数了数，有五十人买包子，一个包子两文钱，每人买两到五个不等，估摸着能卖三百文钱左右。”

    若是沈瑜伺候的好，那以后还不是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花银子就怎么花？

    眼看着三人渐渐走远，藏身在对街食肆二楼的张家小厮来庆也溜了出来，迅速的去向自家公子张洵汇报情况。

    春燕没有辩解，只抿唇笑笑，她蹲下身来，拿起一旁的丝瓜络子刷蒸屉，“您老人家快去歇会吧，咱这包子铺还指望您坐镇呢，若是您老腰疼，明日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刘氏有意安慰女儿，笑道:“我不过咳嗽几下，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倒觉得用了几天药，近日比先前好了许多。呼吸顺畅，胸口也不发闷了，从明日起，这药就可以停了。”

    春燕应了一声，这包子铺里仅有她们主仆三人。沈瑜在柜台前收钱卖包子，她负责现包，张妈则在后厨看灶上的蒸屉，不过，这包子的肉馅素馅都是她老人家调好的。

    后方的人马上往前挪了一个位置，笑着道:“沈姑娘，老规矩，来三个包子。”

    若不是如此，他还能派来庆去盯着“食来香”包子铺吗？

    包子铺落了锁，三人回到城郊的宅子还得两刻钟，等到明日天色未亮时，便会接着到这铺子中忙活。

    闻言，铺子里低头忙碌的少女抬眸浅笑一下算作招呼，白皙纤细的素手熟练地将包子放在宽大的荷叶中，然后双手递出，悦耳的嗓音如甘泉叮咚、珠落玉盘，“您拿好，好吃再来。”

    现在倒好，沈清卓犯罪被流放，家产也被充公，剩下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都得沈瑜一个弱女子来承担。

    来庆小跑着回到了张府，到张洵院中的时候呼吸还有些不稳，他站定粗喘几口气，冲着廊檐下道了声:“二爷，我回来了。”

    春燕利索的收拾干净面板，走到后厨，张妈已经将蒸屉从沈瑜手里抢了过去放在盛满清水的木盆中，看到春燕过来嘴里还数落道:“怎么能让小姐做这种粗活？”

    此时，正是“食来香”包子铺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

    一旁的丫头穿着轻薄的襦裙，露出脖颈下大片白皙的肌肤，她娇笑着将盘中剥好的瓜子递过去，张洵拈起一枚瓜子抛过去，那鹦鹉竟然准确的仰头接过吞下，动作一气呵成。

    沈夫人刘姝睡眠浅，听到外间的声音已经转醒，她才堪堪坐起身来，沈瑜已经眼疾手快得将半旧的引枕放在她身后，轻唤了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