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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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娮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摆烂。

    午时用过饭，时间空暇，公主萧若芙便领着一众伴读去逛御花园。www.yaoyin.me

    着实是件怪事。

    二人朝她点点头，于是苦着脸去了。

    因出来日子有些久，到底乏了，向公主告辞后，便由几个宫人伺候着回了寝宫。

    因这些人当中品级皆是妃位以下，沈若芙便朝她们行了颔首礼。其后，才是众伴读朝她们行礼问安。

    远处，葱郁树丛掩映着红墙琉璃瓦，亭台殿阁矗立其间。园内苍松劲柏，怪木伏立，形成一片绿色遮荫。石子为路，铺陈为道，往前行便见水池叠山，怪石嶙峋。

    字写好后谢泠回起身，水蓝色的袖袍不经意拂过她的手腕，只问：“可看清了？”

    一时，谢泠因方才议事的郁气消了大半。

    可是没办法，总不能老是让谢泠手把手教吧，她还丢不起这个人。

    “还有事？”苏娮回头莫名地看他。

    这么以“传道授业解惑”为己任，要不要她写个敬业重道的牌匾给他挂脖子上。

    谢泠道：“今后也不必临摹《宣示表》了，就从永字八法练起。”

    宣政殿议完事的谢泠回来后，一眼便发现趴在案上睡得正香的二。

    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一只打瞌睡的小白兔后，便趴在案上小憩。

    烦死了……

    未时三刻，她要去偏殿，若是迟了恐怕要挨几下戒尺。

    还好，谢泠及时扶了她一把。

    到底是皇家园林，气派堂皇。

    他站在殿门口，也没急着进去，只看着苏娮。

    众人继续在御花园赏景。

    研墨时，她的眉心就没有舒展开，胡乱搅了一阵，便蘸了墨，照着字帖开始临摹。

    一个嚣张叛逆，不住地怂恿她：写这破东西干嘛，大不了回来被罚一顿，又不会掉几两肉，也许把他惹恼了，逐你出宫也不错。

    一个字的结构，一笔一画皆是基础，若是一开始就冒进，恐怕更不得其法。

    柳眉细长如弯月，睫羽如扇微微翕动，一管琼鼻细致小巧，往下是檀朱唇，整个人颇有几分温婉可人。

    但是，苏娮知道它的厉害。

    说罢，谢泠便俯下身，预备手把手教她。

    疼的，麻木的，颤栗的，还有带着些许湿漉漉微凉的指尖。

    “练的不错，很有进步。”

    那芸妃由宫女搀扶，朝萧若芙行了几步，语气柔和:“谢公主关怀，太医只是叮嘱我要出来走动，按时进保胎药，其他倒是无妨。”

    许是入了梦，睡态平和，心无挂碍，眉宇间不起一丝涟漪。

    然而，勉勉强强写了一半，她就写不下去了。

    齐瑶也苦哈哈的，偏偏对谢泠有所敬畏，一点儿抱怨的话都没有。

    在谢泠的督促下，苏娮也总算是写完了一百遍“永”字。

    不过眼下却有一件更要紧的事——练字。

    “练字最讲究心静不燥，至于字的笔画皆有章法，今日便先写一百遍吧。”

    “轰”地一声，苏娮头皮炸开。

    苏娮同齐瑶，萧若芙行在前面，略一抬眼便见前面有几位妃嫔。

    几刻钟后，苏娮一抬眸就看见谢泠书案上放着的那柄明晃晃的戒尺，她的内心又开始动摇了。

    少女侧脸正对着门口，天光斜射进来，覆在她精致柔美的面孔上。

    苏娮却有些纳闷，这当今圣上居然没有子嗣！

    “铛铛铛……”

    谢泠叹了一口气，心道：“罢了，终究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澄心堂纸上，一笔一画写出一个“永”字，笔法方正，透着些独特气韵。

    凛冽的雪松气息萦了满怀，二人的气息更近了几分。

    谢泠平日里嘴角还噙着抹浅淡的笑，看上去俊雅如仙。可是这人一旦恼了，便连惯常的那抹笑都无影无踪，整个人冷若寒霜，叫人不敢直视。

    方才不经意地一看，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想不到一个‘永’字，竟被你写得这样东倒西歪。永字八法，你写得一样都不合格。”

    “皇兄未有长子，常为此事挂怀，芸妃姐姐若此次一举得男，母凭子贵，想必回头这位分都要晋一晋。”

    “没，没什么……”

    “苏…苏小姐，谢先生说让你临摹了《宣示表》，他回来时要看。”

    二人在属于自己的书案前坐下，一个乖巧地开始写字，一个木木地坐着，懒得动弹。

    干脆丢下笔，盯看那半页字，恨不得看出一个窟窿，“这都什么呀！”

    谢泠抿唇：“……”

    苏娮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小声道：“还…还没有……”

    少女长发如长缎披散，隐隐有股清新的铃兰香，发丝挨到脸上微微酥痒，谢泠偏头避开了些，只专注教她。

    看来，她的字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出在心态上，而是一开始就学错了。

    既然，谢泠不在，她们也没有必要继续眼巴巴等着。

    她怎么可能是她，一定是他心生妄念，迷了心智。

    什么！姓谢的居然又让他临摹那破字帖！

    之后，若不是周知斐解释，她真的会动手。

    那宫人眼瞅着眼前这位苏小姐面色大变，赶忙传完话便溜出去了。

    “专心点。”这话既提醒她，也提醒着他方才一瞬的想法有多么荒谬。

    起身太快，竟差点被足下的木凳绊倒。

    眼前站着的谢泠长身玉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令她无端生出一阵惧意。

    谢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知看了有多久，她竟迟迟未反应过来。

    感觉生出了一丝异样，谢泠定了定心，与她的距离极有分寸，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了一遍。

    这一回，谢泠是真的头疼。

    然而，瞅见她临摹的字，谢泠唇边的笑意瞬间一收。

    “还有齐小姐，先生让你继续誊写诗文。www.liuwan.me”

    这些女子皆穿着整齐宫装，衣饰华美，容色皆是一等一的。

    如今，见齐瑶醒了，谢泠便去检查她的课业。不过，对她睡觉一事只字不提。

    也不知周知斐是怎样的感受，一次上药，饶是见惯了血雨腥风都不曾眨眼的她，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此刻，大脑不受控制又联想到它的主人——谢泠。

    每每想到周知斐那日的表情，她还是觉着好笑。

    这时，齐瑶醒了。

    这画上窝边草睡着的兔子，与她还真像。

    于是，她便辞别众人，与齐瑶离开了御花园。

    时值腊月，已入盛冬，可园内仍有些许奇花异草，尤以红梅争艳。

    萧若芙自然明白，临走时便嘱咐了几句：“娮娮，瑶瑶，谢先生人品贵重，知识渊博，你们可要跟着他好好学。”

    那时，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力，困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可是偏生她的感觉比常人敏感数倍，无比精细地捕捉到身体上每一寸触感。

    苏娮瞅见那为首的一个粉色衣裳的妃子，瞧她小腹凸起，似乎有孕在身。

    “谢公主吉言。”芸妃笑着谢过。

    心头陡然爆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先生喜欢娮娮？

    宫人看她时小心翼翼的，毕竟早闻这苏小姐脾气不好，怕是个不好惹的主。况且，她的背后还有公主和齐小姐撑腰。

    于是，苏娮承认自己怂了，默默地拿起了笔。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心，心都跟着紧了紧。

    宽厚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苏娮呼吸滞了一瞬，耳际生热，控制不住想起那一日周知斐为自己换药的事。

    齐瑶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索性继续装睡，不敢打扰。

    不一会儿，偏殿的宫人进来了。

    苏娮“哦”了一声，起身便要同齐瑶离开。

    那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他。

    苏娮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因敲的是书案，整个人惊得一下子从案上趴起来。

    以后出去了，别说是我的学生！

    苏娮盯着那柄戒尺，戒尺瞧着是紫檀木质地，上面镀了层岁月的光，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

    苏娮又想骂人了。

    见沈若芙来了，一众妃嫔皆齐声行礼道：“公主，万福。”

    无它法，谢泠只能手把手又教了一遍。

    萧若芙笑了笑，道：“那便好。”

    这时候，内心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可当他的视线移到纸上时，却禁不住摇头苦笑。

    “你笑什么？”听到这声音，苏娮笑意顿时一收。

    这时萧若芙便道：“芸妃姐姐近日身子可安好？”

    到偏殿时，却发现谢泠并不在。

    那种无形的压力，总让人透不过气来。

    其实，她一直都在装睡，很是辛苦。

    来人恭敬行礼道：“两位小姐，谢先生临时被圣上召去议事，恐怕得耽搁几刻功夫。”

    破天荒地，齐瑶得到了这数月来，来自谢先生的第一次肯定。

    就在她们快要踏出殿门的一瞬，身后宫人急急唤她：“两位小姐!请留步！”

    那样的神情，深情流露，深邃无比，真的是谢先生吗？

    尤其那眉眼，太像了。

    一个苦口婆心地劝她：谢泠可是个严师，他如果回来了看你没写完，肯定又要生气，免不了一顿手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