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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音的眼眸里似有秋风拂落叶，力道轻柔，却含几分凛冽凉意，“先生，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神情……你害怕吗？如果我现在带着盛愿一起?跳下去，你会发疯吗？”

    兰音兀自略去他?的话，平静无澜的开口：“一直以来，我从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在绑架你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

    兰音神色淡淡，眸中空无一物。

    无光的楼道口，牧霄夺毫无征兆的出现，一席大衣风尘仆仆，看到眼前这一幕，悬丝般的惊恐蓦然擭住了他?的神经。

    狠厉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兰音冷声威胁：“再敢靠近！我就拉着他?一起?跳下去……”

    盛愿的表情一霎静止，指甲因?撕扯而?崩裂，紧紧攥在手心的白色裙角染上?斑驳血迹。

    “那是在……茨戈薇庄园。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走?进那种华丽的盛宴，就像辛德瑞拉盛装打扮参加王室舞会。但我太贪心了，领教了浮华奢靡，就再也不想回到从前的世界。”

    兰音不言不语的盯着他?，垂落的指尖忽然错乱般抽动一下，内里神经崩溃仿佛令她凭空割裂成两个人。

    天地间哗然，唯余哀鸣遍布大地。

    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庞，依旧美得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仿佛随时随地会见血。

    一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

    兰音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我读过一本?书，它让我不再恐惧死亡……书中说，‘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是不是很适合我这种人？”

    “盛愿！”

    “站在那里，别过来。”

    只?听得铁门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消防员和警察纷纷赶到现场，另有几人紧随其?后。

    下一秒，消防员瞅准时机向她飞扑——

    盛愿眼窝浅，眼眸湿润泛红，连正常喘息都要压抑哭腔。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到触碰到的手指下意识蜷缩，牵连盛愿的全身开始簌簌发抖。

    “下辈子，我希望能生在一个普通的家里，有爱我的父母，可能会遇见忠心的爱人，最后平淡、安稳的度过一生。”

    盛愿猝不及防，大脑瞬间空白，眼前猝然天旋地转，平整水泥地切换成棋盘状的城市脉络。呼啸而?过的强风掀飞他?的发梢，两百米高空的俯视视角，令他?眼前蓦然一阵眩晕。

    “……兰音， 你只?是生病了，没关系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陪你养病，还会给你画很多很多漂亮的画，好不好？”

    宋秉辰扶住脚底发软的陆听夕，抬高声音：“兰音，你的举报很有成效，警察正在搜寻牧海英的下落，直播可以停止了。”

    “别乱动——！！”

    那张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容一丝一丝攀上?裂痕，仿佛皲裂遍布大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紧绷，“兰音，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开他?，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看见兰音站在天台的边缘，陆听夕霎时脸色刷白，“兰音！你跑到那种地方做什么?，赶紧给我下来！”

    那是一种不执着世间一切的释然，像柔和的风拂过雪原，平静得近乎残忍。

    他?木然望着楼下的血泊，视线只?剩下大片刺目的血红，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茨戈薇庄园那场玫瑰雨，残忍的美丽。

    洪珠仪喊道：“太危险了，别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啊！”

    兰音微微一愕，但也仅仅哑然半秒，便陡然换了一盏目光，笑道：“先生，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把你逼到这种程度。说实话，我很讨厌你，讨厌你们牧家的任何一个人。”

    “这样啊，那麻烦你帮我在尸体上?盖件衣服吧。”兰音笑得单纯无畏，“为了报答你，下辈子，我一定会变成暖和的衣服披在你身上?。”

    与此同时，直播间观看人数飙升至三十万人，视频转发量突破百万，各大网络平台热搜纷纷出现#兰音#、#牧海英#、#直播自杀#等字眼。

    盛愿的脸上?刷然褪尽血色。兰音脚下的围墙护栏仅仅一掌宽，稍不留神便可能失足坠落。

    炽盛阳光肆意宣泄， 晴空中仿若碎金弥散，此间万物沐浴在斑斓光影中。

    兰音的身形垂坠在春寒料峭的冷风中，抚了抚自己冰凉的腕骨，笑声空灵，“先生，我说笑的。你力气这么?大，真要过来我怎么?拗得过你。”

    声音传至满场——

    兰音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蓝得她想流眼泪。她抬手抚摸着近在咫尺的单一色彩，指尖浸润在阳光中，呈现出一种干净的半透明，仿佛灵魂得到了洗涤。

    “兰音……”盛愿面色苍白如雪，浑身止不住颤栗，“从这里掉下去，会死得很丑，你不是很爱美吗，一定接受不了的。”

    兰音的身形笔直向后倒去，白色身躯在重力作用下迅速坠落，宛如雪山崩塌，裹挟令人崩溃的灭顶恐惧。

    猎猎寒风吹动裙角，半透明的纱簌簌扇动，仿佛一只?扑闪翅膀的白色蝴蝶， 纤弱似蒲草般的模样，却执拗如顽石。

    盛愿眼底血丝纵横，下意识伸出手攥住她的裙角，冲上?前去的消防员没能抓住她，只?碰到一瞬冰凉的指尖。

    “我答应你。”

    盛愿慢慢地向兰音移动， 安抚的口吻：“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晓牧海英的罪行?，你难道不想亲眼看见她得到惩罚吗？”

    很多年之后， 盛愿环游众多国?家，见到了数不清的百口称赞的人间绝色。却再没遇见过一个兰音，美得令他?胆战心惊。

    “要不然，你和盛愿交换位置，你接手牧氏这么?多年，想必自己都数不清用了多少肮脏手段铲除异己，死在公司大楼前，也算是你的圆满……”

    兰音那双眸子像是玻璃做的，带着光， 扫向他?， 莞尔一笑：“该说你是太善良了，还是傻得冒气，竟然会把曾经绑架过自己的绑匪当做朋友。如果我是你， 我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一定有那么?一个夜晚，所有人的命运齿轮都没有开始转动。

    伴随一声沉重的闷响，楼底的人群瞬间爆发出刺耳尖叫，不管不顾四散开来。

    总有一日，她会乘着风回到故乡。

    她抬起?冰块似的指骨碰了碰盛愿苍白的脸颊，抚到他?眼角的红痕，“真是没出息盛小愿，明知道是假的，怎么?还被我吓成这样。”

    盛愿的心脏狂跳不止， 在惊愕和茫然中全然僵住。兰音温柔的声音宛如冰冷的凝珀， 顷刻间将?一切理智包裹封闭， 抽离氧气。

    兰音轻轻“嗯”了一声。

    兰音一字一顿的说：“我要牧海英死，我要她血债血偿。”

    偏生刀鞘人畜无害， 一袭纯白长裙，飘几点零星碎花。

    大厦底部，消防员正在紧急安装消防气垫，陷入瘫痪的道路也已经恢复正常。

    她深知，只?要现在稍微向后退半步，就能得到她一直期待的、没有任何疼痛的、如同烟花一般绚烂的死亡。

    “兰音，别再说了……”盛愿去拉她的手，却仿佛触碰到一阵风，没有任何知觉的从指缝溜走?，渺渺不见。

    “不是这样的……是你选择和我做朋友。”盛愿声音被风溶得很碎，“你还在为两年前那件事感到愧疚吗？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 你不记得了吗？”

    兰音慢条斯理的续上?，“先生，你愿意为了盛愿去死吗？还是说，你能忍受失去他?的滋味？”

    不执着，谈得何其?容易。

    第81章 chapter81

    他?出了一身冷汗，冷风一吹瑟瑟发抖，紧张道：“兰音，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有什么?话，我们下来聊好吗？”

    盛愿心尖一颤。

    兰音始终挂着淡淡笑容，声音缥缈似雾，她最后看了一眼陆听夕和宋秉辰，补上?一句，“还有，我要堂堂正正的和你们做朋友。”

    她又下命令，短短几秒仿佛判若两人，牧霄夺猝然间止步。

    兰音死死盯着牧霄夺，很不合时宜地失笑，手劲一松，盛愿的手臂无力垂落。

    盛愿的表情茫然无措，脚底虚浮，怔忪喃喃：“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去死。”兰音心潮起?伏，深吸一口气，“有这么?多人爱你，我既感到高兴，也觉得羡慕……如果有人会为了我的死而?哭泣，我就会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活。”

    “这里离天空好近，好像能碰到云……”

    下一刻，兰音猝然捉住盛愿的手指，用力将?他?拽向自己。

    “砰——！！”

    “都别过来——！！”兰音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脚掀翻三?脚架，直播中的手机倏然从楼顶砸下，摔得粉身碎骨，直播陷入中断。

    趁兰音的注意力被分散之际，消防和警方?悄无声息的向她移动。

    下一刻，牧霄夺没有丝毫犹豫的迈步径直走?去。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为他?点那支烟。”

    两人的到场令盛愿稍微沉了沉心，“你看，大家都很担心你……还有，一直举着手很累，我快晕倒了。”

    盛愿不可置信的回首，表情仿佛被吞噬，一霎空白。

    兰音恍然望着天与地的光景，蓦然有种错觉——她的身体好像变得轻盈，浮在半空中，变成了一朵云，风吹得她飘来飘去。

    “别再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也很害怕。”不知何时，盛愿已经凑得很近，兰音站在高处，他?不得不微微仰颈，向她伸出手。

    可盛愿对她说出的话竟是如此充满诱惑，她知道，他?的任何承诺永远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