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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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依稀有一缕余光扫过了姜玉弩被劲风扬起来的发尾，非常微弱地从她发梢擦了个边，她躲在山石后方摸了摸那处发尾，捏到了一手粉末感，将手指拿回眼前一看，属于孩童的细白指尖上是零星人发被高温碳化后的碎屑。

    她最后回头看那一眼的时候，二十二的半截身体仍露在沙坑表面，她粗糙篆刻的那块“碑”躺在了这个沙坑坟墓的旁边，都还没来得及插放入坑内。

    凭什么。

    真讨厌。



    那是一种像把石头扔进开水里煮沸，岩层都仿佛灼烧的动静。

    现在，原本该有山体存在的地方像被什么削平了，荒山变成了四散的落石。

    姜玉弩好像一粒虾米，能轻易被                                                这股能量掀起的浪潮所吞没，她又好像是这孤岛沙滩上的一粒沙，随随便便狂风就能席卷她，把她吹向她无法抗拒的任一方向。

    未知的强势能量突入笼罩在孤岛上空的屏障，蛮横且势不可挡。

    撞击声惊天动地。

    但她又明明还能感觉到世界在震颤。

    天空破碎，姜玉弩第一反应却不是想这是她可以逃离孤岛的机会，而是——

    接着姜玉弩才反应过来，“流星”以比她预期要更快的速度撞击了山体，曾短暂保护过她，也让她在夜里爬上去看月亮的荒山炸开了，她在不算远的距离内遭受爆炸冲击，身体惊人的扛住了爆炸时的能量辐射，没有在感受到皮肤上席卷而过的高温时马上变成一个“小碳人”，可同时，爆炸的冲击波还是掀飞了她，让她飞到了半空中，又不可避免地砸向某个方向的地面。

    整座山，山下的基地，还有基地里姜玉弩没能好好打理完整的坟墓，陪伴她度过了22支营养液时效的22个白发孩子……他们全部齐齐被炸平在一处。

    她觉得自己是个战士。

    “轰！！”

    这好像就是一颗专门冲着荒山投放的“流星”，姜玉弩浑身都是沙土，她不久前还在地下基地里搂着二十二，跟自己的“同类”说她愿意和对方一块当左右护法，已在基地下方给自己预留好了临终席位，有条不紊地规划着死亡。

    天空裂开了，姜玉弩也要裂开了。

    《从阴暗爬行到站上巅峰》

    如果说还有坟墓，那么整座破碎的孤岛就是岛上所有对象——无论活物与死物——的坟墓。

    体力大量流失，受伤的身体在水中出现轻度失温，咸水泡着伤口还带来刺痛。

    “我会死在跟命运抗争到最后一刻的路上。”姜玉弩轻声自言自语，她的声音只有随划开水面的动作拍在耳边的海浪听。

    “流星”坠落地面时辐射出的强能量会再度席卷孤岛，深水区域是仅剩的能削弱能量的地方，但姜玉弩如果一直在水中游，她迟早也会力竭，会淹死在这片只有味道咸的“海水”之中。

    她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因为刚那一下赌上视网膜灼伤的风险，让她看清了这颗“流星”的降落轨迹是直冲荒山。

    而眼前全白的姜玉弩再度在沙地上打起了滚，她凭着对方位的直觉，滚动着快速远离自己原本躲藏的山体。

    其次，姜玉弩明白了自己身上疼痛的来源——她的胳膊与腿上都扎入了不少碎石片。

    耳膜暂时受损，眼睛视网膜却像适应了那种高能量光线，姜玉弩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震动了个遍，她眼睛前面遮蔽半晌的白光却散开了，让她挣扎着，在这世界毁灭般的异变里，扭头往荒山——也是原本的基地方向看了一眼。

    可当死亡威胁真的来临，未知能量撕开孤岛的天空，姜玉弩发现自己还是想活。

    游吧，游到她这条命所能竭尽全力抵达的生命尽头。

    没有荒山。

    人在绝境里，有的人会惶恐，有的人会绝望，还有的人会变得安静。

    然而姜玉弩还在往前游。

    姜玉弩的身子掉在沙地上，又在仍然持续的能量余震中随震波滚了滚。

    凭什么她就必须如此孱弱，如此身不由己，被困或者被打破，全部都是在外力的介入之下，她自己竟无从插手自己的命运？

    她疼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巨大的撞击轰鸣掀起了巨大的音浪，音浪又与狂风缠卷在一处，像刮起了一阵旱地龙卷风。

    姜玉弩的身体摇晃着，她在自己听不清晰的大地震颤声里倔强地站着，她的视网膜已无惧灼光，让她能抬头看着又一颗“流星”穿过屏障。

    天边隐约还有不祥的光芒闪烁，这股未知的力量似乎想要摧毁整座孤岛。

    山体被炸开的时候，爆裂的岩石炸出了一把不规则细小石片，有的边缘锋利，随狂风变作一把天女散花的暗器，深深扎进了姜玉弩细瘦身体上并不丰盈的皮肉间。

    显而易见，突入荒岛天空的是某种强能量。

    姜玉弩只看它们一眼，不急着拔出它们，因为一来拔掉反而可能会裸露出大面积的创面，她眼下实在没有给自己包扎的条件，留着石片扎在伤口里反而起到了另类的止血，其次，她感觉到了疼，疼却不能干扰她的行动太久。

    惊险又未知的残酷环境，姜玉弩竟还有心思自我点评。

    “轰——”

    姜玉弩一头扎进了水里，向着水域深处游去。

    眼睛前方什么都看不见，无从判断自己是不是正滚进其他灼热白光的扫射区域，也无从知道，那颗砸向荒山的“流星”离落地还有多远时，姜玉弩的思维竟然发散了一刹那。她的思维高高地飞起来，飘回到了她一路不回头狂奔出来的基地里。

    姜玉弩撑着胳膊，她试着从沙地上爬起来，身上多处皮肉却都在叫嚣着疼痛，她这时才想起要低头看自己一眼。

    姜玉弩冲着“流星”比出一个中指。

    姜玉弩一直往前，不断往前，直到双臂如同吸饱水的沙袋，再无法划动一次，直到双腿沉沉如灌铅，再也踩不动水，开始拖着她向水下沉。

    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幸好孤岛上除了荒山那一块，其他的地方全是沙地，再往外就是人造的海。

    也许这看起来会很像垂死挣扎，也许她的愤怒看起来那么像无能狂怒。

    但山体分明已是光秃秃的石头，被白光扫过的岩层竟然发出了可怖的“滋滋”声。

    爆炸时的冲击波还刺穿了姜玉弩的耳膜，瞬间尖锐一疼之后，她的神经感官暂时麻木，所以她现在听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耳膜暂时受损，听东西变得不清晰了。

    而原本是基地出入口的位置完全坍塌下去，与沙地地面成了一个平面。

    人也是可以愤怒着，抗争着去死的。

    “我还有机会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这个坟墓么？”

    也没有基地了。

    但姜玉弩觉得没关系。

    不知道一头扎进“海水”里游了多久，姜玉弩的耳道轻微进水，加上她之前耳鼓膜受过冲击，她听东西已变得更不清晰，让她无从感知到后面孤岛情况，不知道那颗“流星”究竟砸上了孤岛地面没有，她也无暇回头去看。

    她很快把这撮自己如今头上很是稀有的黑毛撒手了，重新攀住荒山的岩石，小心避开那些最为灼目的光源，往山体之外的区域投去目光。

    但是当这山呼海啸般的动静传入姜玉弩的耳膜，她却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像是灌进了满满一耳道的水，听什么都沉沉的，闷闷的，声音不太清晰，好像只听到了狂风与音浪过境时的尾声。

    姜玉弩短暂直视了“流星”未落地前的光芒，隔着从天空到地面应当还有很远的距离都被晃了下眼，但还好她现今身体的视网膜似乎也还算坚强，这一下直视没有让她失明，只是眼前短暂全白。

    到处都在晃动的时候，姜玉弩在不好奔跑的沙地上打滚，她滚得比跑得还要快。

    就那么一点光，扫个边就把姜玉弩的头发烧了。

    姜玉弩却在愤怒。

    “流星”以一种炫目又将毁灭一切的气势朝孤岛沙地坠过来。

    荒山原本那么醒目又孤独的矗立在孤岛中央，它是这座岛上的唯一一座山，庇佑着山脚下人类在这儿开掘出的唯一一个地下基地。

    姜玉弩心里想着，又好像真的张开嘴在说话。

    姜玉弩快速搓掉头发上所有已碳化的部分，顺便瞄了眼还没到高温烫断地步的一撮发丝，发现自己的白发被烧成了焦黑色。

    又一颗“流星”直接穿过已被它的前辈们炸开的天幕，像是往碎玻璃窗里扔球恶作剧一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冲着岛面上来了！

    托刚才那一阵狂风席卷的福，姜玉弩落地的位置离海岸线很近。

    可是，管他呢。

    “有痛染黑。”

    并且这回它听起来不再像打在天空之上的惊雷，而是结结实实劈在了身边某处的一道霹雳。

    接着，她转过身，把自己扎着碎石片，不算强壮也不高大，还裹满沙尘的身躯投入到了“海水”间。

    只在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真的很遗憾，你应该是没机会了。

    首先，她尚未变成一个全身焦黑的小碳人，这一点仿佛值得庆贺。

    姜玉弩在刺眼白光横扫过来时紧急闭上了双眼，凭着这些天她在孤岛上摸爬滚打，晚上摸黑都能爬上荒山的经验，她闭着眼就地在沙地上连打几个滚，把自己小小的孩童身躯滚到了最近的一处山体后方，以荒山山石作遮挡，感受灼目光芒在扫到山体跟前时终于被削减了一部分。

    姜玉弩选择“到最后一刻也没放弃”这种死法，她把自己的选择仔细想了想，边用渐渐发沉的双臂努力划开身前水面，边心情竟还又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