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位老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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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阳眉心微蹙，心口略有些沉闷，连带着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若是师伯祖答应了，你是否也会与他们成亲？”

    只这么会儿功夫，修业眼中柳眠那耀眼的红色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心里是这么想，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你先说说看。”

    青阳被她噎了一下，吞吞吐吐地换了一种问法：“若是……若是师伯祖答应了，可如何是好？”

    柳眠指尖绞起一束发丝，随意笑了笑：“约莫是青远、青逸他们几个吧，”这几人是她近期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忽的灵光一闪，“再不然，玄霏师兄也是可以的！”

    自那日柳眠离开天衍峰以后，直接住进了天照峰，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朝夕相处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再不愿意承认，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了，或许在那紫衣魔女的下作手段之前，他已经对她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修业站在门框后头的腿仿佛被灌了铅，昨夜那句“在等最后一个晚上”浮上心头，眠儿她，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么？

    此时，原本已是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的柳绵仿佛是彻底死心了一样，往日神采奕奕的眸子里盛满了黯淡与失落。

    这种求人帮忙的方式让青阳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气愤，什么叫不愿意也没关系，可以找别人？当真是什么要紧事，他难道会眼睁睁的放任不管？

    所以，是青阳那孩子让她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么？

    她知道这一日总会到来，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开门请他进屋，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师侄怎么这样晚还来寻我？有什么事不如进屋说吧。”也不管这么晚了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否妥当。

    少顷，目光缓缓凝住画中仙子手里的红伞，再抬眼时已经飞快将眼底惊艳掩去：“这伞是……”

    任何的自欺欺人与一厢情愿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也将他的迂腐与胆怯暴露无遗，这种认知让他不由对自己感到唾弃。

    又是一个日出东方的清晨，象征着希望的曙光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勇气，他微微阖了下眼，伸手放在门框上，正欲出门去给她一个交代。

    ******

    再说，她也已经放弃了，不是么？

    一个宗门里有那清苦修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自然也有留恋花花世界的人，柳眠成日与他们混在一起，俨然成了宗门里一个不大安定的小团体。

    追根究底，无论对柳眠是爱与不爱，修业最过不了的还是自己心里那关。

    可是想到她如今借住天照峰，与青阳朝夕相处，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产生感情，便又把这股情绪压回了心底。

    柳眠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我一直都很听话。”

    柳眠见此，忽的情绪低落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再与他绕圈子，直言问道：“师侄可否帮我一个忙？当然，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可以找别人。”

    他不知道的是，明日还有一件更炸裂的事情在等着他

    看着她这般不知自爱，堪称放纵地游走在那些男弟子之间，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当日没有追上去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他是否应该再对她好一些？

    她说着还取出一幅红衣打伞、回眸若仙的丹青郑重其事交给青阳：“拿着它去，师父便不会为难你。”

    青阳目光闪烁：“若是我不答应，小师叔准备找谁帮忙？”

    修业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到独自清修的年月，可是没了柳眠后，他发现一切都与当年不一样了。

    柳眠笑了笑：“当年你送我的，还记得么？”

    仔细一想，她说的又何尝不对，修行之人本该跳出五常，感天地之变，修阴阳大道，他却修行这么多年还是钻进了牛角尖，当初面对玄霜和灵溪那事时如此，如今面对自己和柳眠的事情还是如此。

    青阳犹豫片刻，还是按她所说进了屋，坐定便道：“小师叔近日可是心情不大好？亦或是，有何顾虑？”

    但是他见柳眠一会儿失落，一会儿期待的样子，思及她言辞间还有意找旁人帮忙，便没有一口回绝，尝试着问：“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所以他才会被那魔魅之息蛊惑得那样轻易，什么师徒名分，什么礼义廉耻，只有男人和女人，人性最初的纠缠与结合。

    思及她昨夜收到一张传音符，他下意识地探出神识，察觉到那传音符上沾染的是青阳的气息。

    只剩了一个人的天衍峰再度回到空空荡荡的状态，原来少了一个人，真会变得这样孤寂。

    “那这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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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他突然改口答应，柳眠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个女子都敢那样坦荡真诚地表达感情，到头来，最道貌岸然的却是他自己！

    青阳声音愈发低沉：“你何时这么听话了？”

    所以她这么决绝地离开，是去寻青阳的吧？

    “自然。”柳眠挑了挑眉，“师父应了谁，我便与谁成亲。”

    二十年的时间非但没有冲淡当初那点异样，反而让修业在思念之中，把对柳眠的愧疚和怜惜慢慢变质成了刻骨铭心的爱，尤其是这一次生死大劫，让修业尝到了险些失去柳眠的痛苦，激痛之下损失的那口心头血，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她模样生得极好，辈分虽高，性子却和善，又不怎么避嫌，常有勾肩搭背、互相笑闹、言语无忌等行为，哪怕偶尔被冒犯了也只是一笑置之，极受那些男弟子们欢迎。

    时间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反之，也是最毒的箭。

    直到听见她说根本就不该把这种顾虑当做一个问题，他的自责与懊悔，愧疚与不安，其实是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她！

    她如今已经结丹，白日里在宗门学堂谋了一份教职，为小弟子们传道授业，晚上则借住在青阳的天照峰上，其余时间便在宗门各处流连，与各位同门“厮混”。

    二十年的等待没有等来想要的结果，十数个日夜的坚持没有等来回应，她放弃了，一步一步，地朝着远离修业、远离天衍峰的方向离去。

    如此约莫过了一月有余，宗门里关于她的流言愈演愈烈。

    是在那十年闭关出来后吧，她好像是一夕之间从他记忆中的青葱少女变成了明艳妩媚的大美人，风情万种，倾倒众生。

    这日她深夜回到天照峰，却见青阳站在她房门外，明显在等她回来。

    ******

    柳眠一扫先前的低落，单刀直入，满脸期待：“就是……就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忙向我师父求娶我？”

    事情既已说完，青阳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便告辞回房了。

    这十数日来，柳眠在他门外等了多久，他其实也就站在一门之隔的门后陪了她多久。

    此时柳眠借口夜深了，催他可以回去了，明日巳时在天照峰凉亭会面，同去天衍峰。

    青阳闻言眼皮狠狠跳了跳，求娶？这算是什么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就在修业欲要开门那一刻，她突然站了起来，直愣愣盯着没有一点动静的门自嘲一笑，彻底心灰意冷，行尸走肉一般木然地转身离去。

    修业的腿仿佛不听使唤一样，一步也挪不动，理智却告诉他，哪怕他今日给出了回应，青阳绝对还是更加适合她的那个，和青阳在一起，再加上有他在背后暗中帮衬，她往后的人生绝对比跟他这么个活了千岁的老头子不清不楚的搅在一起要顺遂敞亮得多。

    一下天衍峰，柳眠很快就没了那副伤心伤情的样子，重新恢复了曾经的长袖善舞，如今的她，甚至比以往更加放得开。

    以有心算无心，这一局是柳眠赢了。

    青阳阖上眸子揉了揉太阳穴，又说了一遍：“我说我去，你预备何时去？”

    “我去。”

    青阳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修业师伯祖那样性子的人，竟会为弟子作这样的丹青，与弟子有这样的约定？这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可是小师叔说得那样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不信。

    柳眠面上笑意稍淡：“师父作的。当年我曾与他约定，日后若有人拿着丹青前去求亲，他便不许为难求亲之人。”

    柳眠顿时眉开眼笑，扑上前给了青阳一个大大的拥抱，又迅速撤离：“赶早不如赶巧，明日就去如何？”

    难以遏制地去思念她，抑制不住地去关注她，自然也就将一个月来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苦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随着缓缓合上的房门，他也再一次给自己的心门紧紧上了锁。

    柳眠讶异地挑了挑眉，耸肩笑道：“青阳师侄何以见得？我看起来像是难过的样子么？我很开心啊！”

    可是近千年的认知哪里是说变就能变的，人伦纲常、名教大防是早年就死死刻进修业心底的东西，哪怕经历过严重的失序，也只会把它当成是一种“错误”，不断地自悔、自责。

    一夜的沉思让他渐渐放开了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也许，跨出那一步也没什么。

    起先大家碍于她的身份，还不敢带她玩得太过火，但是时日一长，渐渐也就消去了这点顾虑。

    “答应了那就成亲啊，”柳眠不假思索地道，“师命不可违。”

    这一次她走得无比决绝，没有回过一次头，于是也就没有见到修业的大门已经为她敞开，她多年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

    这丹青画技精湛，丹青上的红衣女子亦美得仿若神妃仙子，青阳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丹青上，眼底的惊艳比瞧着柳眠真人时更加明目张胆。

    青阳不答，但谴责的眼神已经把他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追吗？还是，不追？

    柳眠没有解释，只再次问道：“所以，师侄可以帮我这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