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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irJordan。”
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清越，与人相衬。任延视线微微往下，鬼使神差往他喉结处看了一眼。
取了车，结果是辆没后座的公路车，两人只好一路推行回去，幸而不远。这次安问话多了些。
“我去省实补课，刚好从这边走近路……”安问认真地说：“以前都不看打球的，只有今天看了，还刚好看了你的那个球场。”
任延落地时就被宁市独有的湿热空气给弄得一身烦躁，回家躺了好几天才倒回了时差睡走了坏脾气。国内没什么朋友，卓望道在北方老家消暑，他日日去体育公园打球。
任延：“……行，我也没弟弟。”
“然后呢？”
安问很少见任五桥，因为任延也不在，安远成跟他聚会，就没怎么叫上安问过。吃了饭，任五桥亲自开车送他回家，安问说：“任叔叔，任延好酷啊。”
任延脸色莫名难看了下去：“你天天来补课？”
“但是你篮球打得好。”安问挺会找补。
“我那是……”任延动了气，声也急，半句过后又冷下来了：“倒时差。”
“你才刚初三，就学这么多？”
从视频里确定了安问并没有长残，任延更确认了安问不缺朋友这一事实。再想起以前转两班公交去找他拼积木，恍如隔世。
“有一回榕榕阿姨给你传了一张公园合影，就存在电脑里。”
任五桥回了家，转达给任延：“他说你好酷。”
任延不说话了，抿着唇咳嗽了一声。
“回了你，等你看到都下周末了，有意义吗？”
“嗯。”
“安问。”他用陈述句，平淡的语调，仿佛对这场偶遇全然没有任何惊喜。谁知道他掌心潮湿，把矿泉水都要捂热。
“乔丹啊。”安问露出了然的神情：“这个牌子步行街上也有，但是我们同学都不穿，他们更喜欢耐克阿迪。”
气死啦。
任延脸臭，安问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不也没找我。”他嘀咕了一句。
“但是他们队里全是华裔。”
任延没话了，原本该转身就走，但又显得没礼貌。两人面对面默声站了许久，衬得旁边球场热闹非凡。带有热度的晚风将暑气从水泥地面吹拂起，从两人之间温温热热地吹过。安问先开口：“你在国外也没怎么理我。”
目光越过小小的茶几看向安问时，任延会觉得时光如初，一切都没变，包括安问咀嚼冰片时认真而松弛的神情。
安问抬起脸，瞪着他：“你送我的乐高都落灰了，我都懒得擦。”
“反正你对我爱答不理。”
扭头要走的瞬间，被任延拉住了手腕：“去我家吃饭。”
“任延？”安问发出疑问句，像在对接头暗号。
他真觉得安问很笨，分明想跟他套近乎，但字字句句都在出卖他的不上心。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把对方当最好的、唯一的、第一位的朋友，但他在对方那里，却是第三、第四、诸多朋友中的一个。
安问受不了了，立刻划清界线：“我才不早恋。”
“你呢？”
得了分，他举起右手，示意换人。
安问：“不要。”
“现在呢？”
任延仔细琢磨，实在揣摩不透，这到底是一句无意义的赞叹、还是一句颇有暗示的抱怨。
那是很短暂的一眼，人头攒动中，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喜、惊诧与兴奋，浸着汗，中年人的疲惫。唯有他相中的那张脸白皙沉静，带一点疑问的探究，仿佛是误入。
“哦。”
安问冷冷沉沉地哼了一声：“我回家了。”
“任延哥哥。”安问叫他一声，自己浑身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都在用力。
“你知道我家住附近吗？”
“……”
“……”任延非常努力克制自己，但失败了，他说：“现在也可以。”
“没然后。”
“我没有。”安问断然否认：“你别诬陷我。”
……是否太重了点。
“任延是挺帅的，”琚琴晒完衣服，瞥了安问一眼：“但是我们问问也不差。”
“难说，要是你们一起喜欢上什么人呢？”
直到那天，三分线起跳时，在对面篮球架下，一眼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任延一口血要吐出来。
一边拧开水瓶一边走下场时，心里略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是不是太上赶着？也许该等打完这半场，才慢慢悠悠地去见他。
“我不跟他比。”
车子停在公园外的车棚里，两人先走过去取车。一路上又没了话，气氛不尴不尬的，任延把球留在场上了，安问怀里抱一堆书，他礼貌地问：“要我帮你吗？”
“怎么打篮球了？我记得你之前明明说是橄榄球。”
第二次见面，是任延单独约安问。他那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廓形，潮牌，很酷，脚上蹬AJ，红白配色，经典。安问一眼相中：“你鞋子好好看。”
“嗯。”
青春期的人擅长否定童年，因为童年总透着无忧的傻气和幼稚，这在青春期眼里是大罪。任延挂了视频，因为否定了童年而不悦。
安问咬着唇，两撇唇角往下，是他的招牌忍笑表情。他没回头，任延手上微微用力，迫使他不得不转过身来。瞧见他脸上表情，唇角勾了一勾：“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找你你有时候都不回。”
“你才几岁。”她敲了一下任延的头，“见了面玩一玩就又熟回去了。”
“我小时候是这样叫你的吧。”
琚琴接过话：“你就天天看呐？”
“是你在国内交了新朋友。”
安问抿了下唇，不肯定也不否认。
安问回了家，跟琚琴汇报今天奇遇，琚琴问：“这么久没见，你也能认出来？”
“我在参加奥林匹克，对了，你知道去年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奖的是美国队吗？”
安问赶紧埋着头走了。
“随便。”
崔榕捧着笔记本电脑进来，挨着他在床上坐下：“干吗呢挂着个脸，都老成二十的了。”
那天干了些什么，任延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日头很晒，喝了一杯很好喝的果汁冰水，在奶茶店门口消磨的那无所事事的一个小时，他想起琚琴阿姨的龙眼冰，以及跟安问一起吃冰的每一个“九点钟”。
“真的是你？”安问这次惊喜了些，惊喜过后或许是觉得自己不沉稳，便稍稍收敛了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不知道。”
安问很不礼貌地把书堆到他怀里。
就是嘴甜，又是那样的脸那样的双眼，说什么鬼话别人都觉得他是发自肺腑，不招人喜欢都不行。
“谢谢，只在小学前两年打过。”
崔榕明白过来。想起前些年她回父母住的老房子里，听他们说隔壁珍珍嫁了个香港富商，不承想却是个二房，她应了一句：“我还记得小时候她给我扎过头发呢。”
但显然理智来得很慢，而情感来得很快。他就想立刻下场，跟他说上话。
完蛋啦，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把自己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离家近，骑车去的，车把上挂着白色网兜，篮球在网兜里晃晃悠悠，到了地方，随便找一个缺人的场子加入进去。没打几天就出名了，都知道有个美国念书回来的准高中生，对抗又强侵入又狠，强得不像街球水准。
“你在美国还好吗？”
再见面时，是初三夏天了，确切地说，安问准备升初三，而任延已中学毕业。
“没什么，想起以前去找安问，路上够费劲的。”
“你知道我回国了吗？”
都没料到安问最后没来美国，因为被竞赛老师抓去补习了。卓望道落地时高兴得像个二傻子，任延却面沉如水，因为他怀抱的侥幸并没有实现，安问果然是没来。
“哎，”琚琴擦擦手上湿意，轻笑：“你们上过生理课了吧？”
安问停止嚼冰块，过了两秒，他问：“来我家住吗？”
任延深有体会：“我们老师也一厢情愿觉得我数学很好。小学那会儿学乘法，用九九乘法表，他们觉得中国人真是太amazing了。”
任延冷冷睨他：“你挺擅长发现人的优点。”
“可以。”
“我八月初回美国。”他没头没尾地宣告。
安问回嘴很快：“那我是补习很忙。”
“不是你先不找我的吗？”
任延脚步顿住。
球想当然地投歪了，现场立刻齐声一阵喝倒采的糗声。队友抢了篮板，把球传回了外线，任延回敬了一记，这次是空心入网，姿势漂亮得不像话。
任延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且这就是他想要的。
] “AirJordan。”
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清越，与人相衬。任延视线微微往下，鬼使神差往他喉结处看了一眼。
取了车，结果是辆没后座的公路车，两人只好一路推行回去，幸而不远。这次安问话多了些。
“我去省实补课，刚好从这边走近路……”安问认真地说：“以前都不看打球的，只有今天看了，还刚好看了你的那个球场。”
任延落地时就被宁市独有的湿热空气给弄得一身烦躁，回家躺了好几天才倒回了时差睡走了坏脾气。国内没什么朋友，卓望道在北方老家消暑，他日日去体育公园打球。
任延：“……行，我也没弟弟。”
“然后呢？”
安问很少见任五桥，因为任延也不在，安远成跟他聚会，就没怎么叫上安问过。吃了饭，任五桥亲自开车送他回家，安问说：“任叔叔，任延好酷啊。”
任延脸色莫名难看了下去：“你天天来补课？”
“但是你篮球打得好。”安问挺会找补。
“我那是……”任延动了气，声也急，半句过后又冷下来了：“倒时差。”
“你才刚初三，就学这么多？”
从视频里确定了安问并没有长残，任延更确认了安问不缺朋友这一事实。再想起以前转两班公交去找他拼积木，恍如隔世。
“有一回榕榕阿姨给你传了一张公园合影，就存在电脑里。”
任五桥回了家，转达给任延：“他说你好酷。”
任延不说话了，抿着唇咳嗽了一声。
“回了你，等你看到都下周末了，有意义吗？”
“嗯。”
“安问。”他用陈述句，平淡的语调，仿佛对这场偶遇全然没有任何惊喜。谁知道他掌心潮湿，把矿泉水都要捂热。
“乔丹啊。”安问露出了然的神情：“这个牌子步行街上也有，但是我们同学都不穿，他们更喜欢耐克阿迪。”
气死啦。
任延脸臭，安问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不也没找我。”他嘀咕了一句。
“但是他们队里全是华裔。”
任延没话了，原本该转身就走，但又显得没礼貌。两人面对面默声站了许久，衬得旁边球场热闹非凡。带有热度的晚风将暑气从水泥地面吹拂起，从两人之间温温热热地吹过。安问先开口：“你在国外也没怎么理我。”
目光越过小小的茶几看向安问时，任延会觉得时光如初，一切都没变，包括安问咀嚼冰片时认真而松弛的神情。
安问抬起脸，瞪着他：“你送我的乐高都落灰了，我都懒得擦。”
“反正你对我爱答不理。”
扭头要走的瞬间，被任延拉住了手腕：“去我家吃饭。”
“任延？”安问发出疑问句，像在对接头暗号。
他真觉得安问很笨，分明想跟他套近乎，但字字句句都在出卖他的不上心。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把对方当最好的、唯一的、第一位的朋友，但他在对方那里，却是第三、第四、诸多朋友中的一个。
安问受不了了，立刻划清界线：“我才不早恋。”
“你呢？”
得了分，他举起右手，示意换人。
安问：“不要。”
“现在呢？”
任延仔细琢磨，实在揣摩不透，这到底是一句无意义的赞叹、还是一句颇有暗示的抱怨。
那是很短暂的一眼，人头攒动中，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喜、惊诧与兴奋，浸着汗，中年人的疲惫。唯有他相中的那张脸白皙沉静，带一点疑问的探究，仿佛是误入。
“哦。”
安问冷冷沉沉地哼了一声：“我回家了。”
“任延哥哥。”安问叫他一声，自己浑身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都在用力。
“你知道我家住附近吗？”
“……”
“……”任延非常努力克制自己，但失败了，他说：“现在也可以。”
“没然后。”
“我没有。”安问断然否认：“你别诬陷我。”
……是否太重了点。
“任延是挺帅的，”琚琴晒完衣服，瞥了安问一眼：“但是我们问问也不差。”
“难说，要是你们一起喜欢上什么人呢？”
直到那天，三分线起跳时，在对面篮球架下，一眼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任延一口血要吐出来。
一边拧开水瓶一边走下场时，心里略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是不是太上赶着？也许该等打完这半场，才慢慢悠悠地去见他。
“我不跟他比。”
车子停在公园外的车棚里，两人先走过去取车。一路上又没了话，气氛不尴不尬的，任延把球留在场上了，安问怀里抱一堆书，他礼貌地问：“要我帮你吗？”
“怎么打篮球了？我记得你之前明明说是橄榄球。”
第二次见面，是任延单独约安问。他那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廓形，潮牌，很酷，脚上蹬AJ，红白配色，经典。安问一眼相中：“你鞋子好好看。”
“嗯。”
青春期的人擅长否定童年，因为童年总透着无忧的傻气和幼稚，这在青春期眼里是大罪。任延挂了视频，因为否定了童年而不悦。
安问咬着唇，两撇唇角往下，是他的招牌忍笑表情。他没回头，任延手上微微用力，迫使他不得不转过身来。瞧见他脸上表情，唇角勾了一勾：“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找你你有时候都不回。”
“你才几岁。”她敲了一下任延的头，“见了面玩一玩就又熟回去了。”
“我小时候是这样叫你的吧。”
琚琴接过话：“你就天天看呐？”
“是你在国内交了新朋友。”
安问抿了下唇，不肯定也不否认。
安问回了家，跟琚琴汇报今天奇遇，琚琴问：“这么久没见，你也能认出来？”
“我在参加奥林匹克，对了，你知道去年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奖的是美国队吗？”
安问赶紧埋着头走了。
“随便。”
崔榕捧着笔记本电脑进来，挨着他在床上坐下：“干吗呢挂着个脸，都老成二十的了。”
那天干了些什么，任延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日头很晒，喝了一杯很好喝的果汁冰水，在奶茶店门口消磨的那无所事事的一个小时，他想起琚琴阿姨的龙眼冰，以及跟安问一起吃冰的每一个“九点钟”。
“真的是你？”安问这次惊喜了些，惊喜过后或许是觉得自己不沉稳，便稍稍收敛了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不知道。”
安问很不礼貌地把书堆到他怀里。
就是嘴甜，又是那样的脸那样的双眼，说什么鬼话别人都觉得他是发自肺腑，不招人喜欢都不行。
“谢谢，只在小学前两年打过。”
崔榕明白过来。想起前些年她回父母住的老房子里，听他们说隔壁珍珍嫁了个香港富商，不承想却是个二房，她应了一句：“我还记得小时候她给我扎过头发呢。”
但显然理智来得很慢，而情感来得很快。他就想立刻下场，跟他说上话。
完蛋啦，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把自己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离家近，骑车去的，车把上挂着白色网兜，篮球在网兜里晃晃悠悠，到了地方，随便找一个缺人的场子加入进去。没打几天就出名了，都知道有个美国念书回来的准高中生，对抗又强侵入又狠，强得不像街球水准。
“你在美国还好吗？”
再见面时，是初三夏天了，确切地说，安问准备升初三，而任延已中学毕业。
“没什么，想起以前去找安问，路上够费劲的。”
“你知道我回国了吗？”
都没料到安问最后没来美国，因为被竞赛老师抓去补习了。卓望道落地时高兴得像个二傻子，任延却面沉如水，因为他怀抱的侥幸并没有实现，安问果然是没来。
“哎，”琚琴擦擦手上湿意，轻笑：“你们上过生理课了吧？”
安问停止嚼冰块，过了两秒，他问：“来我家住吗？”
任延深有体会：“我们老师也一厢情愿觉得我数学很好。小学那会儿学乘法，用九九乘法表，他们觉得中国人真是太amazing了。”
任延冷冷睨他：“你挺擅长发现人的优点。”
“可以。”
“我八月初回美国。”他没头没尾地宣告。
安问回嘴很快：“那我是补习很忙。”
“不是你先不找我的吗？”
任延脚步顿住。
球想当然地投歪了，现场立刻齐声一阵喝倒采的糗声。队友抢了篮板，把球传回了外线，任延回敬了一记，这次是空心入网，姿势漂亮得不像话。
任延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且这就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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