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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禾看到他们,倒是嘴角一笑,眉眼皆是喜意:“来得正好,插过秧吗?会就搭把手。”

    宋禾面色平淡、眉眼哀愁,他长吁一口气,竟站起身子朝着徐登鞠了一躬:“当年之事,我袖手旁观,未即时出手阻拦,心中一直有愧,对不起。”

    “我嵩阳的圣人传承,不当被外人夺取。你若不愿放弃,便给你个机会,”宋褎耳只是摇头,将手中书本一合,一道流光遁入陆昂灵台,“文圣有三考,我便再添一考,你若能过,我宋褎耳便认了。”

    一旁的老妇人笑呵呵地,抓起桶里的秧苗塞到他们手里,说道:“两个小娃,赶紧挽起袖子去帮你宋叔,他忙活一早上了。”在老妇人眼里,会插秧是件天经地义的事,就像村子里哪家小娃不会插秧,那是要挨揍的。

    书生做不得的恶人,他来做;君子不可为之事,他亦为;他成不了天下人的君子,只能做嵩阳书院的君子!

    宋褎耳寻起地上的书,随意翻看起来:“明日便是文圣礼,你就别参加了吧。”

    还别说,徐登在长乐县那会自家也是有水田的,每逢农时便会亲自操持;王协曾跟着墨学秦量走过一段江湖,那段时间整日东奔西跑的,也学会了。

    藏书阁,陆昂的身前堆着数十本典籍,都是写近二十年的史书,正史、野史都有。www.liulanwu.com

    陆昂起身拘礼道:“宋先生寻我,所谓何事?”

    宋禾嘴角苦笑:“她说‘天下男儿,皆为孬种,没有英雄!’。她叫李纹,是个女夫子。”

    大妈给了持国和式里一个热忱的拥抱,她很喜欢这两个文绉绉、干活的时候从不捣蛋的小娃娃。大妈随后便拎着桶清水走了,汉子和孩子们还等着她做饭。

    嵩阳书院藏书阁,宋褎耳走了进去。

    徐登和王协一路好找,只问这村里最厉害的人是谁,农夫最厉害的当然是种庄稼的手艺了,一找便找到了宋禾,他们朝着田里插秧的宋禾拘礼道:“先生,我们有事相求。”

    王协吧嗒着嘴,半圣做的饭,想想就直流哈喇子。

    “为何?”陆昂皱眉,说道,“宋夫子当给我个理由吧。”

    宋褎耳脚步一顿,他深知其中利害,只是必须为之,对着沈萱拘礼:“此事过后,我会亲自登门赔罪,定负荆而来。我是书院的院长,不能坐视嵩阳的圣人传承,落入外人之手。”

    沈萱没多想,朝着陆昂眨了下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便去藏书楼外等着。

    宋禾眉头微皱,说道:“很久没人提到佛门了,佛教起于汉末,扬于后晋,盛于大唐,大唐覆灭后,天上灭佛,此后佛门绝迹人间,仅有各大书院留了不少佛教古籍。”

    徐登不是来问这些的,他直扑重点,说道:“先生可知书院里藏着九颗舍利子,其中藏匿着九条佛门大道?”

    沈萱眉头一皱,朝着宋褎耳怒道:“镜花水月只能对有玲珑心的儒生施展,夫子读了那么多书,是糊涂了吗?便是是最无害的百岁,也会让人性情大变。夫子,你若是不想他参加文圣礼,直说便是,为何如此行径?”

    小屋里重归宁静,宋禾仰目,泪渍未干。

    徐登接着问道:“那二十年前长乐县人徐本远之死,先生可知?先生许是不认识他,但大理寺监丞胡文耀、国子监李兴邦、翰林院曹真之、嵩阳弟子林颂、林逢和墨学楚樵渔等人,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徐登拱手,问道:“先生可知佛门大道?”

    徐登追问道:“什么变故?”

    沈萱又抱着一堆书籍走来,啪得落在陆昂身侧:“这是近些年所著的地志。话说,你到底想找什么?”

    徐登紧锁着眉头,困惑道:“如今的天下,并非如先生所言吧。”

    宋禾躬身插秧,一门心思放在稻田上,大妈会替他盯着的,插错了秧可是比自己还急。

    宋禾目光凝重,他放下茶水,忐忑道:“你是他们的后人?”

    “天下男儿皆死心,唯一巾帼不信命!”

    宋禾闭目,似是不愿说出这段过往:“国子监出了叛徒,曾尚然被断心脉,天上撕毁条约,联军溃败。龙虎山和青城山召回弟子,自封山门。书院和墨学自顾不暇。”

    等王协走出屋内,宋禾抬眉道:“问吧。”

    宋褎耳走出藏书阁,对沈萱坦白道:“我对他用了镜花水月,考名百岁,不会伤害到他的。他若能过此考,便来参加明日的文圣礼,若是不能,怕是得睡三天,如此文圣礼已经结束。”

    沈萱见到宋夫子来了,连忙拘礼:“宋夫子好,您也来寻书?”

    陆昂一头扎进书堆中,双眼愈发疲倦,倒头睡去。

    徐登问道:“什么话?”

    宋禾仰头,两行清泪留下:“死局啊,青城、龙虎都觉得大势已去,封山自保;三大书院都在恭拜圣人,想靠圣人遗留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大周朝堂开始一边倒,主和派将那些参与北伐之人通通下狱,留待天上发落。人间何等绝望啊!”

    陆昂干脆闷头皆着看起来;还别说,野史就是比正史有滋味:“三儒相争,竟只是为了一个女子”那昭和帝身为太子时,深爱一个女夫子,却始终爱而不得,更有传闻女夫子水性扬花,和书院的几位书生有染…… ,看到这里陆昂把书一合,这都啥跟啥啊,直叫人心慌。

    其实文道碑上刻得正是李纹,文道、文道,记载的其实是大道消亡的儒生。只是罕有人,大道被毁还能活下来。

    “此考名为百岁。”

    沈萱眨巴着眼,差点被陆昂忽悠了:“你莫要与我开玩笑,何为文道碑?上边的都是先烈,尽是已经亡故的先辈。”

    正气楼敲完鼓,他便觉得不对。他的鼓敲得太好了,能教自己鼓的只能是李纹,而嵩阳四子和北地楚徇如此挂念她,正好徐登和沈萱都曾提及一位女夫子。

    徐登恶狠狠地盯着宋禾,全然不顾对方是半圣:“徐本远是我族叔,我父亲因此事郁结而死,为人子,当解父亲胸中郁结,当替父亲敬孝,为族叔讨个公道。”

    “人间,几乎再次步入大唐覆灭后的乱象。”

    香味潺潺,鹿肉还在用慢火炖,持国和式里在外边看着炉火,宋禾对着王协说道:“殿下请去外边稍等,我宋禾远朝堂,并非针对您。殿下便是留下也无用,我自有办法让你听不到我所言。”

    嵩山间的村庄里,正值农时,村里的不分男女皆在田里忙会。

    “起初我们并没在意这些人的死,当年一战,半圣亦有陨落,死伤太大了,所有人都是紧绷着。只是在战后的议和中,天上点名要杀这几人,而为了大局,他们皆自杀成仁。人间本该为这几人立功德碑以祷告,只是后来出了变故,各方势力自顾自的,此事不了了之。”

    此一杯下肚,更是清爽,几人也不嫌脏,垫了张草皮就席地而坐。持国和式里从远处跑来,一人拎着两个木桶,里边装满了秧苗。怪不得没和宋禾一起插秧,原来是去拔秧苗了。

    宋禾品着简易的茶水,摇头道:“我向来不过问书院之事,此事你问我,便是白问了。”

    “二十年前,王师回朝途中正逢天人入口提前开启,天人之战一触即发,此战打得天昏地暗,那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天上趁乱杀的,还有一部分是战后死的。”

    “想吃什么?”迎着两人错愕的目光,宋禾嘿嘿一笑,“腌好的鹿肉,还有两坛梅子酒。”

    宋褎耳笑摇头,说道:“我是来找找陆昂的。我有些事情想单独问他,你先避一下。”

    陆昂一愣,他有些迷糊了,母亲不是女夫子?那她和书院的关系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乐理如何解释?难不成当年有两位女夫子?

    半片水田忙活下来,放眼望去百余亩水田半边皆是绿意。桶中的秧苗已经见底,几人在一处临时的茶棚歇息,喝着从山间打来的清泉。

    宋禾挽起裤腿,抓着把秧苗往田里插,腰马合一,插秧是个力气活。

    宋禾摸着持国、式里的脑袋,对徐登和王协说道:“有什么事,去我住处说吧。”

    话落,宋褎耳步子沉重,一步步离开,走得不算快。再多的骂名,他都愿担着,既然做了书院的院长,那便以书院的传承、繁荣为重!

    “一位女子,着红衣,衣褴褛,碎了玲珑塔,独身一人,踩血云,直往天门。将抬手,补天裂,焚道基,直到那一刻,世人才知道,她的道是完整的圣人道,事先所在加诸在她身上的罪名都是天上的骗局。那一日,血染周天,红衣胜火,日月失辉,她一人战百人,打得天人入口崩塌,用自身的大道根基重铸天门。”

    木屋建在山腰上,不远处,还犁了一片不大的梯田。

    陆昂抬头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还记得白鹿书院文道碑上的女夫子吗?是单刻一个李字吧。我娘亲也姓李,单名一个纹。”

    “战火烧,霞云红遍。红衣落到了江南,仅留给世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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