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己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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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长公主殿下，她就在那里。”

    就是她自己！

    一念至此，林芷澜在电光火石间做好了决断，姜烛的悲伤不似作伪，而且他要是意图不轨，直接毁尸灭迹岂不是干干净净？何必费工夫保持尸体持久不腐呢。

    什么叫她就在那里？她不是好好地正站在这儿吗？

    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另一方宽阔的石室内，应当是通过暗渠与外界联通，空气不再夹杂的腐朽，变得清爽，又夹杂着丝丝凉意。石室壁上有一圈火把长燃，亮如白昼。

    极其隐私的事，除了长公主本人，再无可能被第三个人知晓。

    “我并不知晓你采取了何种手段才知晓了我与长公主殿下过去照面的细节，但是请你不必再装神弄鬼，因为……长公主薨逝的那晚，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亲眼确认了她的死亡——否则，到了这个程度，我定然也会将你认成她。”

    “我掌管刑狱司，有一般人不能想象的情报渠道。那天晚上，我接到密报，有人欲对公主不利，不敢打草惊蛇，那人又未表明姓名身份，我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搜查长公主府，于是，我孤身一人暗自潜入，欲自行调查长公主的安危。然而等我到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已经断气多时，无外伤，无寻常中毒痕迹，我意欲深查，引蛇出洞，将长公主的尸身偷了出来，以东鲁水晶棺配合西庐寺地底的天然寒泉保她尸身不腐，看有没有人主动跳出来惹是生非，维持住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幕后黑手定然是先坐不住的那个。”

    林芷澜踉跄着走上前去。

    全天下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水晶棺中女子的面容和她别无二致，甚至耳上坠的那对耳环就是她最喜欢的水滴翡翠，还有上唇角边上不易被人发现的小红痣……都对上了！全部都对上了！林芷澜的原身，已然死去多时。

    “民女徐瑶见过东伯侯！不知东伯侯是否相信鬼神之说？民女大约在半月之前，一次夜间醒来，恍恍惚惚梦到公主诉说自己含冤遇害，竟拥有了长公主的全部记忆，一时之间浑浑噩噩，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根据最后的记忆，长公主是遇了害，可京城一切如常，并未操持贵人的后事。民女正奇怪着呢，没成想在大街上碰到了长公主的未婚夫婿韩经韬，那登徒子强行让民女扮演长公主殿下，妄图鱼目混珠，后又对民女起了杀心，民女躲避追杀，误打误撞进入了密室这才撞见了东伯侯大人！长公主大人端庄慈悲，每逢灾年总是施粥济民，多施仁义之举，民女一家都受过长公主的恩惠，无以为报，既然有此机缘，愿以身入局，为长公主报仇，求东伯侯成全！”

    强忍着不被心头的恐惧战胜。

    姜烛欺身过来，捏住了林芷澜的下巴，一颗冰冷的小药丸滑入她的咽喉。

    隔着水晶棺，林芷澜触摸着“自己”。

    却听姜烛又道：“不过，你确实是知道一些难被第三人知晓的旧事，也许你话中也有几分可信，不过我警告你，不要骗我。”

    不，她绝不能留下皇兄面对她的尸首痛不欲生。

    暗门后一条狭长的甬道，身子不能完全站直，否则脑袋会碰到潮湿的甬道天花板，上面似乎还生长着滑腻的青苔。林芷澜用手掌垫着头顶快步走，姜烛紧随其后，没有阻拦的意思，右手青筋暴起按在长剑上，一旦发现不对劲时刻准备着将她当场击杀。

    她原身的尸首就在面前，板上钉钉。

    还有她的皇兄，若知道了她的死讯，该是如何地伤心欲绝。

    林芷澜手心冷汗直冒，攥住衣服的下摆。她这辈子，自从先皇驾崩皇兄登基之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皇兄更是娇宠她到免了她的跪拜礼，好久没跪过谁了，有些生疏。

    仅凭着容貌和三言两语便说她重生了，恐怕会被姜烛一剑劈过来。

    阴差阳错，长公主的鬼魂显灵共享了记忆，还稍微靠谱一点。

    姜烛勾唇，笑得惨然，手指了指密室里间的暗门道：

    林芷澜已面白如纸。

    不过，眼下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她继续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回长公主，陪伴着皇兄，长长久久。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连珠似的抛了出来。

    她无知无觉地死去，又无知无觉地重生，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无论拥有着怎样相似的面容，都改变不了她已成为另一个人的事实。

    林芷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去要一探究竟。

    林芷澜踏的位置是浑然天成的泥地，夹杂着石子与苔藓，正前方竟是罕见的地下冰泉，咕嘟嘟喷涌循环着活水，寒气逼人，气温骤降，林芷澜不由地冷得哆嗦。

    好像坠入了无间的深渊，可笑的是，她自己对于阴谋与算计一无所知，自以为身在安乐窝中享受着无尽的荣宠，实则，盯上了她的各方势力每一个人都知道的比她多。

    姜烛睫毛微颤：“鬼魂之说，无凭无据。”

    她好像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谁了——

    姜烛的话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姜烛苦笑，杀气已然褪去，被文武百官疏远退避的冷面阎王，竟在此时显现出了旁人难以见得的疲惫与脆弱。

    林芷澜回身拜倒，言辞铿锵有力：

    林芷澜尚未回神，姜烛补充道：

    林芷澜心一沉。

    姜烛推开林芷澜，没使大力气，并非怜香惜玉，而是有回忆的加持，声音泛起苦涩：

    说明姜烛是可信的，至少目前为止，没有狼子野心，不像韩经韬浑身上下都是坏心眼儿。

    “我怎么才能跟你证明我就是我呢……不对，就算事情真如你说的这样，为何是你先赶到的现场？为何京城一点儿旁的风声也无？韩经韬等人又是如何知晓的？是死是生，怎么会是你一张嘴说了便算的？”

    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还好在那之后没几天，林芷澜风光回京，结束了短暂的历练，否则再面对姜烛也太尴尬了。

    而最令她震惊的，是冰泉的正上方用铁链悬吊着一副水晶棺椁，并不全然地透明，能隐约看到其中躺着的女子安宁、恬静，身着雍容华贵的锦衣，无声无息，没有常人所拥有的血色，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惜，她再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