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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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的手术很成功，修养过后会康健如初。”旗恩的指尖在杯沿摩挲，氤氲热气很快濡湿他的指腹。他面无表情地抬眼，华光灿烂的澄金眼瞳静静看着斯莱，忽然问道：“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小殿下的动作过于凌厉迅速，弗兰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整段小臂被砍下，血液喷溅，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www.tianran.me

    几十年前，黛微皇帝也就是毕泽的祖母，在女儿伊戈纳错出生当日，于荣耀殿内吞枪自杀。

    底下的评论都在激烈的讨论宋星幼这个名字，

    一小时后，一份微毒物质的分析报告就被秘密交到旗恩手上。他面上全无表情，看着底下那行分析结果：易导致精神力紊乱。

    蓝里尔亲王刚赶到就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顿时心急如焚，“你做了什么？！那是陛下的机械心脏的主工，你怎么能……”

    “是！”近卫将地上的断臂捡起，迅速把还在吓傻了弗兰里拖下去。

    “你怎么知道心脏有问题？”蓝里尔勉强镇定下来。

    后来从某一任皇帝开始，会从封臣后代中为小殿下挑选一两位年纪相仿的玩伴，被选中的人会和小殿下一起接受学前教育，一起长大，情比手足，几乎一生都绑定在一起，感情极为深厚。

    杀了怪可惜的。

    他以为毕泽是要跟他转述陛下近况，画面里的幼弟却面色晦暗，沉沉开口，“你的副官对你不忠，我没有证据，但你一定要小心他，他并非没有审问价值，身后也有所牵连，你要谨慎行事。从现在起，凡你入口的东西，都不要由他经手！”

    旗恩没出声，只是站起来走动几步进了一间无人的议事厅，“说吧。”

    但只要不跟宋星幼一个学院就好！

    “是的。”毕泽缓缓脱去自己沾血的外衣，坦然直言，“那颗心脏有问题，只有让尽远阁下排查我才放心。”

    “你当然明白，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毕泽垂眸而视，声色发寒，“将他押下去，任何想和他交谈或在周围打探之人，立刻拿下！”

    议事厅的大门关上，旗恩的笑色也隐去。

    此时听到他想将那位阁老召回，反而有隐约的劝阻意思，但态度上更多的倒像是种策问，“尽远阁下还在黎明上国的边境，您应该清楚，他的工作非常重要。让尽远阁下抛下重担回国，负责陛下的心脏后期维护，为您的擅作主张而扫尾？”

    他沉默许久，才抬眼对心中忐忑的蓝里尔说：“不会有事的，爸爸，不会再有事了。www.yilei.me”

    二十五年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从小到大，说句形影不离也不为过。

    即便现今科技足以连毛细血管都能完美衔接复原，可小殿下明显不会放他去接受手术。

    哥哥的时间……还有两年半。

    “毕泽？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看到虚拟屏另一边并不是蓝里尔亲王时，旗恩眼神中的客气疏离缓缓化去，被面对幼弟时的温柔关切所取代。

    小殿下毫无根据的决断得到机械工程方面最具权威之人肯定，雅兰特首相被吓出一身冷汗，立刻监.禁了所有参与此次手术的工程师。

    尽远阁下是莱托大帝幼时的玩伴，雅兰特首相是伊戈纳错皇帝的玩伴，旗恩的副官自然就是和他一同长大的玩伴。

    毕泽长眉紧锁，一抬手打断了父亲的絮语，他转身目如坚冰地看着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的雅兰特首相，“请把尽远阁下召回来吧。”

    他砍下的并非是自己的内置腕机，而是无限的前途。

    旗恩挠了挠眉心，神情有着一股悠然的愁绪，好似并不为此苦恼，口中却又在叹气，“这可怎么办？”

    旗恩笑了笑，湿润的指尖在杯沿轻敲，“远征凶险，连陛下也命悬一线，也许我不该让你也跟过来，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

    “我没事。”毕泽轻声问道：“哥哥你身边有人吗？”

    大名鼎鼎的宋阳之上校赶到，揭下少年的面具，那双深潭般的眼在这一刻犹如凝固的传说。

    结束这次通话后，远在境外的旗恩将自己的玩伴兼副官斯莱叫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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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毕泽幼时也桀骜张扬了一段时间，但好在没有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更遑论像刚刚那样眼都不眨一下便斩落一人手臂，溅了自己一身血。

    对于皇室成员来说，他们的玩伴，几乎和血缘至亲有同等的份量。

    斯莱长长地嗯了一声，“大概……从三岁起，算算也有二十五年了。”/p>

    每一位小殿下的童年都很清冷寂寥，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

    毕泽两手覆在面上，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用力揉了揉，长出一口气在沙发坐下。

    旗恩一摊手，唇边是一抹无奈的笑意，意思是不跟他争执。

    一周后，从黎明上国归来的滕尽远果然为帝王的机械心脏排查出一处重大隐患，那并不会影响心脏的泵血工作，却犹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心崩致命。

    就像做梦一样。

    雅兰特静默数秒，声色严肃，“我马上去办。”

    尤其是主工弗兰里，祸及三代，被押扣在内庭单独受审。

    她幼时的那个玩伴早已位极人臣，权势滔天，在消沉三天后因始终无法走出这份痛苦的泥沼，交代好后事便以刀自戕，追随黛微皇帝而去。

    毕泽不同于大殿下旗恩，从出生起他就是个被娇养的孩子，并无大殿下身为皇长子而天然的肩负某些沉重责任。

    “哥哥呢？”毕泽脑内嗡嗡的，胸腔里酝着一股恶心，在蓝里尔开口前无意识地问了一句。

    绝望和迅速失血都让弗兰里的脸色苍白无比，他怔怔地抬头看着毕泽，口中喃喃：“我不明白。”

    他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毕泽再抬眼时，眼底溢出刀剑般的清光，冰冽坚韧。

    从一开始毕泽命人把弗兰里这个功臣像狗一个押过来的时候，她就目露不解，但并未阻止，只默默审视着一改纯稚常态的小殿下。

    蓝里尔不便出声，但也不妨碍在一旁目露诧异地看着幼子。

    兰斯洛皇室并不是个繁盛的大家族，即便现今都是人工手段孕育后代，皇族的子嗣也十分艰难，几乎都是代代单传。

    斯莱给旗恩端上一杯热茶，便随意在一旁落座，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在人类平均寿命高达三百岁的如今，弗兰里年纪轻轻，不足五十，便已经是帝王星首屈一指的高级工程师，的确前途无量。

    毕泽似是累了般低头长叹，又揉了揉脸，这才想起来妈妈负伤归来这个节点，哥哥的确不在。

    否则也不会由他来负责主工要置换给帝王的心脏工程。

    一头浓密金发的斯莱和雅兰特首相有些疏远的表亲关系，金发翠瞳，面貌英俊温和，带着一丝书卷气。

    帝王寝室外殿，毕泽还守在这儿，他向滕尽远要了那颗机械心脏的三维图纸研究，决定这一世弃医从武比较稳妥。

    他直接用蓝里尔的腕机给哥哥拨去了一通视讯，那边立刻接起，映入眼帘的便是黑发金瞳，一身威严戎装难掩高贵优雅的大殿下旗恩·兰斯洛。

    雅兰特微一扬眉。

    一周的时间已经让毕泽清醒缓和了不少，只要母亲和兄长平安无事，剩下的自然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料理。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斯莱和旗恩完全就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相处起来有着惯性的随意，“是陛下有消息传来吗？”

    毕泽对此并不言语，上一世妈妈崩逝后，弗兰里当然被严查重审，但并没从他嘴里吐出什么重要内幕。弗兰里必然背后有人主导这一切，但可惜他只是个小角色，没资格知道更多。

    蓝里尔在他身旁落座，看着幼子一金一红的异色瞳，里头流露着的茫然情绪，使得他心情也沉郁起来，“大殿下随陛下远征，陛下回来前命大殿下执帅远征军，不让他随行。”

    她对蓝里尔亲王略一点头致意，脚步沉稳地离开了外殿。

    小殿下这一刀下去，把他的一切都毁了。

    毕泽看着面前虚拟屏上，从前天被上传直到现在热度还不断飙升的视频，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端起那杯热茶端详几秒，然后传唤了麾下的医务官，将已经凉了茶水交给他。

    旗恩长久地没有回话，神情严肃，似是在考量，片刻后才正色道：“好。”

    作为一名工程师，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双手。

    看他疾言厉色，瞬息间砍下弗兰里的手臂时，都尚不出声。

    斯莱起身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出去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

    宋青云公爵十五年前丢失的幼子在近日被寻回，启迪公司放出一段矿区的监控视频，戴着面具的少年仅凭一把兰斯洛刀轻松单杀高危级远星异兽，引来全星域网民的狂欢和崇拜。

    他的变化使蓝里尔有些内心不安。

    剂量再小，也经不住长年累月。

    斯莱挑着眉打断他，“你也知道远征凶险，难道让我待在帝王星养尊处优，每天为你提心吊胆吗？”

    毕泽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头晕恶心，说出来还有些丢人——上一世他突闻噩耗，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开膛的惨状一度痛哭不止，情绪激动得颤栗不止，父亲这才摁着他给他推了两针镇静剂。

    他的性情从未有过如此尖锐深沉的时刻，对谁都笑眯眯的，不止双亲和兄长，连一众封臣和禁宫仆从都十分喜爱这位活泼天真的小殿下。

    蓝里尔看着行事凶顽的幼子，只觉得他一觉醒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对，机械工程好像跟武不武的也没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