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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月亮那么高,那么明亮。

    “仇星,过去的悲伤只能消磨人的意志。”莉莉丝已经恢复视力,步伐越来越快,像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神色。

    生命。

    她听到了。

    莉莉丝本来不想看她的,也想了很多遍不要看她。

    “三娘五妹,你们就别闹了。光宗可是要进仙门的人,伤了他的身体是多大的罪啊!”领头的轿夫苦着脸,心知这下难交差。

    剑修展颜,笑容却愈加寂寞。

    她是如此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便此去一别,经年不见。

    就像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却又太远太远。

    此时此刻,或是在她诞生之前,一切早已命中注定,永永远远。

    没关系。仇星垂眸。

    永永远远。

    仇星也抚上她的肩膀,困惑的眸子在黑暗中颤动,泛着一点浅淡的水光。

    她对自己说——

    几年后的仇星会忽而明白,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掉眼泪。

    “村里起火了。”她说。

    她有分不清了……

    莉莉丝什么也没对她说,仇星也缄默。

    她的掌心抚上,安静地听着。

    仇星很想问眼前的人是不是故意的,几次启唇,询问的欲念却消解在注视之中。

    她一步一步走,月朗星稀,恍若踏光而来。

    故事本来也没有这么写。

    一个盲女本不该看见的……但月亮还是照在了她的身上。

    莉莉丝边走边退,眼盲却不影响她执拗,她非要带着仇星走。

    莉莉丝不知道她到底在对谁道谢,只好缄默。

    “我宁可悲伤。”仇星说,声音很轻。

    村庄的细节和景色都在消退和模糊,这一次却不是幻觉,而是目标地的预示。

    莉莉丝没有回话。

    退到有密林遮掩的地方,莉莉丝将盖头蒙在王光宗的脸上:“数一百个数后自己扯下来,不要乱走,喊人来救你,他们不会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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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刚被季年堂收养的时候,掌门和师叔便说了英雄不问出处,叫我莫要追究前尘往事。”

    她不受控制地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

    一切都模糊了,只有牵着她的人是放慢的、一幕一幕绵延的,就连其颤动的眼睫都在夜色中清晰又分明。

    盲女却似乎毫不意外,安静地和她一起站在熊熊燃烧的景色之前。

    仇星苦笑了一下:“我们为什么不往山下跑呢?”

    她会逃到那些人再也抓不回她的天涯海角,从此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莉莉丝没有回头:“那样的结局太幸福,妳和她都会想一直逃下去,永远迷失在这里。”

    女子恍如大梦初醒,喃喃呓语:“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们的呼吸在这一面中交错,连理的命运愈缠愈乱,解不开。

    有见过她的模样就够了。

    那张过分恬静的面容上,只有眼眸失控。

    在自己的心脏之下,紧紧依附着的奇迹。

    紧握的手泛着浅淡的红,不知是血色,还是火光。

    却不料,他刚迈出脚,结结实实踩在一块隐蔽的苔藓上,失力向泥路坠去。

    莉莉丝没有分给他一点关注,牵起仇星的手向山上奔去。

    行进到开阔处,山下的状况灼了仇星的眼,她拉着莉莉丝停了下来。

    轿夫们面面相觑,只好退了些许。领头的压低声问:“你们去看看溜腿子走到哪儿了,快扶着王白氏上来。”

    她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地狱里。

    她看到仇星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仇星陷入回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仇星俯下身想要询问,却见月色朦胧中,先前下手狠辣又勇敢决绝的女子在颤抖。

    正是这时,小腹处的血肉在轻轻弹跳,那是一种很轻、很柔软的弹跳。

    她分明看不见仇星,目光却安静又准确地落向仇星所在。

    我不想忘记。

    “不许走!你走了我没有盘缠,你还不如把我杀了!”王光宗憋了一路的怒气终于爆发,趁着这个机会摘下蒙眼的盖头,就要扑向二人。

    一个……

    人质当即痛呼出声,惹得轿夫都往前动了两步。

    “谢谢你。”她说。

    因为她们早已说好,仇星来拖延时间,对方就会有足够多的时间逃离。

    莉莉丝在众人的目光下扶着轿夫落地,白色的眼眸在晴朗夜色里如同两轮人间的月亮。

    王光宗却扯住了她的衣袖,半是责怪半是委屈地说:“你要是走了,我的盘缠怎么办?”

    仇星久久地注视着来人,转瞬的时光被专注拉得很长。慢到仇星将会永远记得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解开婚姻的绳索,如何一步一步踏下红木金珠的囚笼。

    只是那么轻盈的振动,却驱散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赤裸的孤寂和冰冷的死亡中她感受到……

    “没有盘缠就不会修仙的话,你干脆去死吧,少活一百年窝囊。”莉莉丝说,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

    柔弱的盲女不再犹豫了,挟持着王光宗后撤:“你们退!再犹犹豫豫的我就把他推下山,今夜一个人都别活!”

    仇星牵住她的指节紧了紧。

    手牵手,像两个同仇敌忾的罪犯,不知悔改。

    仇星的眼眸被月色点缀,其中倒映着所有她想要知道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但同门的人总说我是爹娘都不要的孤孩,每每考核也只有我

    一个……

    极安静的夜色中只能听到风声,失明且连声音也没有时,魔女感到一点恍惚。

    莉莉丝避开了关键器官,这一刀不算伤筋动骨,饶是如此,面上狠辣十足、不显心软。

    剑修没有问,只是跟上。

    她不该回头的,但那一刻,她忽然很想看到仇星的表情。

    见过这一面就够了。

    她怔怔又长久地注视着,目光追随着对方在月光下汗湿的额发,那几缕柔顺的青丝在夜风中如同摆动的风铃,荡出一圈又一圈自由的弧度。

    她早已死过一回,孤绝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但魔女还是回过了脸……

    莉莉丝别过脸,向丛林更深处奔去。

    而盲女面容恬静,却出人意料地身形一转,从发包中抽出一根磨得锋利的发簪,直直扎向王光宗的肩膀。

    她高声震慑:“你们退后,否则我卸了他这条胳膊。”

    那是一条不可断的纽带,密无可分系着她,将她也带出恐怖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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