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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部敲击带来的尖啸中，她幻听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沉下来，抽走屋内的光亮。
这就是祭品吗？
很可惜……明月……我已经不用……
于是她站在这个大限将至的女人面前，无法遏制地恐惧起来。
窗外跑来举着火把的村夫，他怒不可遏地呼朋唤友，丑恶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中犹如罗刹。
她本来就比任何人都害怕死亡。
徐如意呲牙咧嘴地走在雪地上，心里将仇星和明月都骂出花了。
“不过，如果撑不住了，可以大喊我的名字，我会来救你的。”
她的命好苦！
她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背着占她身体一半大的婴儿在挖草药。
她哆嗦着去摸徐如意的面孔，那双干涩的眼睛想要流泪，却什么都没有流出来。
只要有诈……
女孩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指了指喉咙，又摇了摇头。
“小红豆……是小红豆吗？”那妇人似是在哭，传出来的话音每句都虚弱得像遗言，“让阿娘看看……”
斗败魇鬼的那天，一切都陷入红色。
幼嫩的新株会于自己的身体生长。
他一把抓住这副柴骨头，狠狠将她掼到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徐如意因寒冷又掖紧黄布，咒骂着幻境的限制。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她听到自己问。
“小红豆，快走吧……他们会来家里找你的。”气若游丝的妇人满含热意地看着她，像要燃尽她最后一点生命。
有这样的母亲在前，徐如意对爹爹发过誓，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生命。
她问她：“喂，你在我家做什么？”
徐如意的心吊得越来越高。
先前情况紧急，烫伤和手上的破口都没感觉，现在后知后觉地发痛。
明月说的没错，第三夜的时候妇人们察觉她怀上了鬼胎，想要和她换体。
那时候床上的人早已没有呼吸，伴生的血灵芝缓慢地失去光泽。
历代徐氏天医都是早衰的蠢货，她说过。
“万不得已的时候，把灵魂卖给我吧？”
“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妳就去做吧。”
啊啊……
“凭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嘴里传出一声很低的反问。
徐如意醒过来，抹去脸上的泪水。
但是没有。
她决定找个地方先猫着，当即从身后矮屋的窗户翻入。陶缸碎片被攥得很紧，压在红肿的伤口上，使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如果她手上有鬼烛……有那个重要无比的道具，村子里的鬼打墙根本不构成麻烦。
徐如意打了个喷嚏。
徐如意无数次梦回那刻，清晰地听到自己问：“凭什么？”
凡人如此弱小，鬼物来袭的时候只会死去。
她又跑出祠堂，跟着记忆里那女子的步伐点燃一个又一个的房屋。
徐如意缓缓地咧开嘴，混合着唾液的血将牙齿染得红白不接。
行医多年的徐如意知道她生不下来。
她不屑地看着蓬头垢面的凡人，两掌相对、双指并拢，扯开一条荧线，一手抵在女孩的眉间，一手抵在自己的眉间。
女孩第一次能与人沟通，惊奇地左看右看，近乎坐立不安：“对不起，对我不知道这是你家，是徐老师带我们来的……”
“这里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女孩的心声又柔又慢，“和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
她试图起身，却觉
“贡品碎了！”遥遥传来一声惊呼，“有贱货跑了！”
他古怪地直起身，灼痛才后知后觉传来——
瘦小的女孩一把抄起那根蜡烛，头也不回地奔离这个矮房。
她不懂愚蠢的母亲怎么有时候连凡人都救。
只要有诈，她会第一时间用床布捂嘴，再割开那人的喉咙。
妇人在昏暗的床头露出惨白的面孔，毫无血色的嘴唇因照顾不周而干裂，盖着床单的小腹处隆起巨大的一团。
徐如意幼年丧母，几乎没有被这种目光注视过，霎时间感到一股迈不动脚的沉重。
“你不会说话？”徐如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认贼作父，不知真凶。
徐如意像一尊雕像，哪里都沉重得要命。
她明明说过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的。
但是……她小时候见到的凡人不是那样的。
好过分啊……
……
日薄西山了，夜晚很快降临，她会更冷。
徐如意听到这个称呼就烦，一张小脸皱巴起来。
一起坠入地狱！！
魇鬼是起因没错，但这些村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杀人凶手。
妇人竟然还笑了一下——
和你一样蠢。
她知道一个地方还有火源，而那些村夫不会找人把守。
徐如意考虑了一下，蹑手蹑脚地靠近。
徐如意看不明白，又气又急地打她：“说话啊，你干什么？”
她知道这个幻境的结局是村庄失火。
死到临头还能露出一个那样苦涩的笑容。
凭什么要毫无意义地死去？
一阵奇异的肉香飘来，在冰冻的天地间扑向她。
火烛一直抵着他蓬松的棉服。
凭什么？
徐如意看着手上的瓦罐碎片，约莫猜到了什么是“贡品”，不由得嗤笑。
不能反抗吗？
为了不损根基，她无数次地对爹爹说，也对自己说：血灵芝如此宝贵，我只会救值得的人。
她动弹不得，笑声却越来越大，在暗夜中未死却已成厉鬼。
在天医山定居的凡人越来越多，有一回那个蠢人又忙去了，剩下她在山里乱逛。
父亲说的没错，那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总是说着空无的大道理，说什么，要爱世人。
村夫落下一拳，那瘦小的女孩却还在笑。
她恨她抛下自己，恨她从未尽过母亲的职责。
愤怒将她的理智冲得七零八碎。
所有能走动的人都在救火，但村里只有三个水井，因冬季枯水几乎舀不上来什么。
“如意啊如意，妳要爱世人。”
她几乎毫无阻碍地走上搜寻队伍的反方向，赤脚踏进狼藉一片的祠堂里。
此时魇鬼邪生蝇已经被四百多年的饲养喂饱，进入蛹期，作为领地的村子自然会被结界封锁。
“小红豆，小囡。”她说。
却不聪明地来了这个幻境，不聪明地选择同归于经。
火势越来越大，心急如焚的村夫终于找到罪魁祸首。
她们会送来各种不值钱的干果和草药，虽然对修士来说毫无用处。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地上的也有一颗……
但也正是临终前，她说——
火灾是魇形成的原因，那么重现失火就能进入尾声。
如果注定了，那些无法反抗的结局是死亡，那么……
或许是她太笨了吧。
“你来我家做什么？”她问。
一颗最亮的星星，燃烧的天才村。
啊，没死，她就知道。
“小红豆……？”床上模糊的一团发出声若蚊蚋的呼唤。
《胡说，人家是圣母！》
这些女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是任人宰割的受害者。
没有力量就要去死吗，自己也要像她们一样毫无尊严地被吃掉吗？
女孩才抬起头来，啊啊几声，双手无措地比划。
他大叫着，急急忙忙在地上打滚。
“傻红豆，哪里不是这样呢？”
那个女孩一直埋头，惹得小徐如意不服气地上前拍掉她的篓筐。
这群畜生竟然能想出吃人。
和那个蠢人一样……
……
她看到床边那根火烛，因使用过久附着许多乳白色的眼泪。
她踉跄地在一屋矮房前坐下，闭眼回忆起在梦里看见的一切。
滔天的火光中她感受到手脚上的烫伤越来越灼热，但她仍旧机械地引燃着一切能引燃的东西。
人群攒动，发出嘈杂的声音，但徐如意好似没听见。
远处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有呼救，有哭泣，有愤怒，但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徐如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神魂纠缠间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大火……
但是为什么她也没出去？
为虎作伥，魂憎面恶。
好冷。
就是这一刹那，她突然回忆起了那个早衰的女人……她恨她，所以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来了。
她是如此恨她……
徐如意将蜡烛的芯放在陶缸的底下借火，而后，毫不犹豫地引燃了悬挂的帘布。
“徐如意，妳现在真的有点像一个门派的少宗主了。”
不合时宜的狂笑带来缺氧的感觉，目光所及之处都发出耀眼的橙红色的光，在夜空下美得眩目。
还好已是冬天，烫伤的灼热感没那么难挨。
就让她在死亡前，拖上那些比鬼丑恶的人……
] 头部敲击带来的尖啸中，她幻听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沉下来，抽走屋内的光亮。
这就是祭品吗？
很可惜……明月……我已经不用……
于是她站在这个大限将至的女人面前，无法遏制地恐惧起来。
窗外跑来举着火把的村夫，他怒不可遏地呼朋唤友，丑恶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中犹如罗刹。
她本来就比任何人都害怕死亡。
徐如意呲牙咧嘴地走在雪地上，心里将仇星和明月都骂出花了。
“不过，如果撑不住了，可以大喊我的名字，我会来救你的。”
她的命好苦！
她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背着占她身体一半大的婴儿在挖草药。
她哆嗦着去摸徐如意的面孔，那双干涩的眼睛想要流泪，却什么都没有流出来。
只要有诈……
女孩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指了指喉咙，又摇了摇头。
“小红豆……是小红豆吗？”那妇人似是在哭，传出来的话音每句都虚弱得像遗言，“让阿娘看看……”
斗败魇鬼的那天，一切都陷入红色。
幼嫩的新株会于自己的身体生长。
他一把抓住这副柴骨头，狠狠将她掼到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徐如意因寒冷又掖紧黄布，咒骂着幻境的限制。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她听到自己问。
“小红豆，快走吧……他们会来家里找你的。”气若游丝的妇人满含热意地看着她，像要燃尽她最后一点生命。
有这样的母亲在前，徐如意对爹爹发过誓，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生命。
她问她：“喂，你在我家做什么？”
徐如意的心吊得越来越高。
先前情况紧急，烫伤和手上的破口都没感觉，现在后知后觉地发痛。
明月说的没错，第三夜的时候妇人们察觉她怀上了鬼胎，想要和她换体。
那时候床上的人早已没有呼吸，伴生的血灵芝缓慢地失去光泽。
历代徐氏天医都是早衰的蠢货，她说过。
“万不得已的时候，把灵魂卖给我吧？”
“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妳就去做吧。”
啊啊……
“凭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嘴里传出一声很低的反问。
徐如意醒过来，抹去脸上的泪水。
但是没有。
她决定找个地方先猫着，当即从身后矮屋的窗户翻入。陶缸碎片被攥得很紧，压在红肿的伤口上，使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如果她手上有鬼烛……有那个重要无比的道具，村子里的鬼打墙根本不构成麻烦。
徐如意打了个喷嚏。
徐如意无数次梦回那刻，清晰地听到自己问：“凭什么？”
凡人如此弱小，鬼物来袭的时候只会死去。
她又跑出祠堂，跟着记忆里那女子的步伐点燃一个又一个的房屋。
徐如意缓缓地咧开嘴，混合着唾液的血将牙齿染得红白不接。
行医多年的徐如意知道她生不下来。
她不屑地看着蓬头垢面的凡人，两掌相对、双指并拢，扯开一条荧线，一手抵在女孩的眉间，一手抵在自己的眉间。
女孩第一次能与人沟通，惊奇地左看右看，近乎坐立不安：“对不起，对我不知道这是你家，是徐老师带我们来的……”
“这里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女孩的心声又柔又慢，“和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
她试图起身，却觉
“贡品碎了！”遥遥传来一声惊呼，“有贱货跑了！”
他古怪地直起身，灼痛才后知后觉传来——
瘦小的女孩一把抄起那根蜡烛，头也不回地奔离这个矮房。
她不懂愚蠢的母亲怎么有时候连凡人都救。
只要有诈，她会第一时间用床布捂嘴，再割开那人的喉咙。
妇人在昏暗的床头露出惨白的面孔，毫无血色的嘴唇因照顾不周而干裂，盖着床单的小腹处隆起巨大的一团。
徐如意幼年丧母，几乎没有被这种目光注视过，霎时间感到一股迈不动脚的沉重。
“你不会说话？”徐如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认贼作父，不知真凶。
徐如意像一尊雕像，哪里都沉重得要命。
她明明说过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的。
但是……她小时候见到的凡人不是那样的。
好过分啊……
……
日薄西山了，夜晚很快降临，她会更冷。
徐如意听到这个称呼就烦，一张小脸皱巴起来。
一起坠入地狱！！
魇鬼是起因没错，但这些村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杀人凶手。
妇人竟然还笑了一下——
和你一样蠢。
她知道一个地方还有火源，而那些村夫不会找人把守。
徐如意考虑了一下，蹑手蹑脚地靠近。
徐如意看不明白，又气又急地打她：“说话啊，你干什么？”
她知道这个幻境的结局是村庄失火。
死到临头还能露出一个那样苦涩的笑容。
凭什么要毫无意义地死去？
一阵奇异的肉香飘来，在冰冻的天地间扑向她。
火烛一直抵着他蓬松的棉服。
凭什么？
徐如意看着手上的瓦罐碎片，约莫猜到了什么是“贡品”，不由得嗤笑。
不能反抗吗？
为了不损根基，她无数次地对爹爹说，也对自己说：血灵芝如此宝贵，我只会救值得的人。
她动弹不得，笑声却越来越大，在暗夜中未死却已成厉鬼。
在天医山定居的凡人越来越多，有一回那个蠢人又忙去了，剩下她在山里乱逛。
父亲说的没错，那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总是说着空无的大道理，说什么，要爱世人。
村夫落下一拳，那瘦小的女孩却还在笑。
她恨她抛下自己，恨她从未尽过母亲的职责。
愤怒将她的理智冲得七零八碎。
所有能走动的人都在救火，但村里只有三个水井，因冬季枯水几乎舀不上来什么。
“如意啊如意，妳要爱世人。”
她几乎毫无阻碍地走上搜寻队伍的反方向，赤脚踏进狼藉一片的祠堂里。
此时魇鬼邪生蝇已经被四百多年的饲养喂饱，进入蛹期，作为领地的村子自然会被结界封锁。
“小红豆，小囡。”她说。
却不聪明地来了这个幻境，不聪明地选择同归于经。
火势越来越大，心急如焚的村夫终于找到罪魁祸首。
她们会送来各种不值钱的干果和草药，虽然对修士来说毫无用处。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地上的也有一颗……
但也正是临终前，她说——
火灾是魇形成的原因，那么重现失火就能进入尾声。
如果注定了，那些无法反抗的结局是死亡，那么……
或许是她太笨了吧。
“你来我家做什么？”她问。
一颗最亮的星星，燃烧的天才村。
啊，没死，她就知道。
“小红豆……？”床上模糊的一团发出声若蚊蚋的呼唤。
《胡说，人家是圣母！》
这些女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是任人宰割的受害者。
没有力量就要去死吗，自己也要像她们一样毫无尊严地被吃掉吗？
女孩才抬起头来，啊啊几声，双手无措地比划。
他大叫着，急急忙忙在地上打滚。
“傻红豆，哪里不是这样呢？”
那个女孩一直埋头，惹得小徐如意不服气地上前拍掉她的篓筐。
这群畜生竟然能想出吃人。
和那个蠢人一样……
……
她看到床边那根火烛，因使用过久附着许多乳白色的眼泪。
她踉跄地在一屋矮房前坐下，闭眼回忆起在梦里看见的一切。
滔天的火光中她感受到手脚上的烫伤越来越灼热，但她仍旧机械地引燃着一切能引燃的东西。
人群攒动，发出嘈杂的声音，但徐如意好似没听见。
远处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有呼救，有哭泣，有愤怒，但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徐如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神魂纠缠间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大火……
但是为什么她也没出去？
为虎作伥，魂憎面恶。
好冷。
就是这一刹那，她突然回忆起了那个早衰的女人……她恨她，所以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来了。
她是如此恨她……
徐如意将蜡烛的芯放在陶缸的底下借火，而后，毫不犹豫地引燃了悬挂的帘布。
“徐如意，妳现在真的有点像一个门派的少宗主了。”
不合时宜的狂笑带来缺氧的感觉，目光所及之处都发出耀眼的橙红色的光，在夜空下美得眩目。
还好已是冬天，烫伤的灼热感没那么难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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