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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誉冷飕飕地瞪了一眼仇星,不管她怎么想,继续说道:“但幺女王来娣不愿顺从,她联合王招儿——也就是王三娘——逃婚。她们在新婚当夜挟持王光宗,后将他打晕弃于山上。彼时张家老头的妻子受其邀请,在王家的牲畜棚放了一把火扰乱视听,王家姐妹最后成功逃离。”

    成为魇伥的鬼物必须在魇形成的时候还活着,可她那时恐怕都五百多岁了,一个凡人。

    付强点点头,稍作补充:“那男婴颇为神异,传闻中半岁便能说话,还有些许预知之能。王白氏的丈夫以为这是福报,迷信之下息了卖女儿的心思。王光宗长大以后参加了凡间的灵根测试,以次品天灵根的结果被七煞谷选中。”

    莉莉丝当过八十年的黑教皇,她很清楚除了受术者、施术者和祭品,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的——信徒。

    付誉梳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一开始,村夫们染上一种药粉,为了吸食药粉有人卖掉土地和房屋,有人卖掉女儿,弄得整个村子民不聊生。随着吸食的剂量越来越大,他们很快死亡,留下数量众多的寡妇。但王家媳妇并不是,她的丈夫还没死。王家原本有五个女儿,彼时已经被丈夫卖了两个,三女儿才四岁,王家男人就想将她卖到青楼。王家媳妇舍不得,被关在了寺庙以示惩戒。她知道自己又怀上了孩子,便不断地许愿,希望不要再生出女儿。愿力唤醒了魇鬼,使她顺利地生下了一胎男婴。”

    怎么好像这片大陆里最厉害的灵根满地跑?

    众人默。不愧是妳。

    仇星在不受欢迎中启唇:“那你呢,如何知道阵眼在山上?”

    莉莉丝知道时间不多,现在需要相互补齐信息,找到有用的线索。

    莉莉丝继续后退着,察觉到付誉因为恐惧已经闭了气,轻轻地牵起她的手腕。

    但付誉跳过了这些,她是故意不说的。

    付强属土灵根,对生命有特殊的感觉,此时此刻被一道极为诡异且不详的气息刺激得想要拔剑。

    鬼手一面摸索,一面向前延申。

    这下不止付强,连莉莉丝的脸上都出现抵触的神色。

    付誉料到此问,对答如流:“河底的完整尸体只有两具,王光宗和张家妻子。而尸体三百年不腐的原因,要么是保存条件得天独厚,要么涉及到邪术。如果尸体不腐是因为邪术,那么张家妻子死前一定和王光宗在一起,因为她对魇鬼来说微不足道,秘术的对象是王光宗。事发当夜王光宗在山上,我只要上山就能重现因果。”

    紧接着是一颗头。

    莉莉丝看着三双发光的眼睛,嘴角抽搐:“第一,王光宗死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否则在花烛夜老妇人不会责怪仇星的母亲生下了她,导致香火断绝。第二,王白氏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儿子,可以说被她的决定间接害死,这是她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在一个有‘神’存在的地方,那个‘神’曾回应过她的祷告,她能怎么做呢?第三,我们进入的是三娘的内心世界,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妹妹逃离,如果我们逃了,恐怕会迷失在她的妄念之中。所以,我们一定要上山。”

    莉莉丝压手弹出一张符纸,约等于元婴期修士全力一击的纸张撞上鬼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凭空消失。

    仇星隐约知道阵眼在山上,却无法像莉莉丝这般抽丝剥茧地道出条理,一时间感到惭愧。

    付强也说:“我也一样。”

    还有原本的张家媳妇为什么要上山,又怎么和老妇人碰上的,这都非常奇怪。

    莉莉丝瞥一眼仇星,后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存在正在靠近。

    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完美的计划,要搅得这个假仁假义的地方天翻地覆。

    莉莉丝面上不显,实则松了口气。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那颗巨大的头颅里爆发出来,它吃力地撑起自己,绝望而疯狂地向外怼着乱七八糟的身体。

    莉莉丝不知道自己被差评,还关心了付家二人:“妳们进入的梦境和我们进入的不太一样,照理来说魇鬼不会轻易放妳们出来才是。”

    莉莉丝想要提醒,付强却已然条件反射地拔出佩剑。

    至于付家姐妹,别说付强,付誉都听傻了。

    它动了动,想要将头挤过门框。

    莉莉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对人心见微知著需要极强的共情能力,她们的少主……原来有这玩意?

    魔女思考片刻,算是宽慰又算是解释:“彼时王白氏浸淫邪术十数年,真正的神魂早就受损,行事荒唐并非她本意。”

    还没等众人走到门边,一根极长的苍白的手从诵经大殿的帘幕后钻出。那支手苍白如石英,没有关节,柔软得像一条白皮蟒蛇。

    鞋跟踩地的声音传来,嗒……嗒……

    “我找不到……找不到……”

    莉莉丝玩味地看了一眼付誉,后者神色淡定地回望过来。

    她瞥了一眼仇星,后者似乎                                                没发现什么破绽。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那个老妇人。

    “次品天灵根?”莉莉丝挑了挑眉。

    莉莉丝终于斡旋成功,让有着血海深仇的三人都坐了下来。

    连椅子都是晃的,不知道是筑造的人小心眼,还是水平有限。

    魔女吞噬了魇鬼的秘密,唯独季年堂的人不能知道。

    莉莉丝摁住她的手,在双唇间竖起食指,示意众人慢慢后退。

    四人齐齐停住了动作,气氛都焦灼起来。

    那只手已经绕过了幕帘,却没有停止,连着的腕臂仿佛没有尽头,一截一截地从黑暗中长出来,又细又滑。

    付誉被莉莉丝笑得心慌,扯了一下付强:“姐,妳呢?”

    清晰的出鞘声响起,原本在吃力蠕动的鬼怪忽然停下了动作。

    “在哪里——在哪里——”

    就像一幅抽象画,人头、人手和人脚以一种违反人体构造的方式交错,最终被木门框成诡异的线条。

    她的剑心是守护,任何可能让她失去同伴的情况都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拿起剑。

    莉莉丝左右见徐如意还没出来,便将话题延了延:“妳们二人又如何猜到阵眼就在山上?”

    付强神色略微窘迫:“我没想那么多。因为魇鬼想阻止我上山,我便上来了。”

    “怎么?”一直留意她的仇星出声。

    莉莉丝当然不可能说出真相,却也被付誉的聪敏愉悦到。这小姑娘要是把心眼用在正道上,确实是个省心料子。

    “在哪里?”

    付誉兴趣马上来了:“是的,幻境刚好结束时,魇鬼准备趁机杀了我。我有所戒备但还是来不及抵挡,不料少主之前给我的火符咒开始燃烧,鬼物也消失了。”

    莉莉丝听完摇头,在付强凝聚的土圆桌上写下人物关系。

    她笑了下。

    话音落地,全场鸦雀无声。

    第三个在场者也是整个幻境最奇怪的存在。

    魔女面色一变。

    “也许……最后没有人逃出这个村庄。”她将焦尸的事情大致说了,“三娘百年以后故地重游,而幺妹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她是为了打听妹妹的下落才来,更有可能……王五娘的下落就是这里。”

    比起莉莉丝仇星这种独生女,有胞亲的她们更能感同身受。

    二人高的幕帘遮盖不住鬼物的整张面孔,隐隐约约地露出它惨白的脸。粘腻阴湿的头发贴在凹凸不平的脸皮上,被门框卡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但它愈是用力,面孔便愈像一个受到挤压的气球。气球中心的皮被撑开,将浑白的眼球完全暴露出来,比人还大的眼球直直对准了四人。

    四人无声地后退,距离大门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骤变突生。

    付强点头:“没错。录仙榜颁发以后,王家村夫喜极而中风,没过多久便离世了。从此疼女儿的王白氏也转了性子,押宝似的盼望王光宗成才,决定将十四岁的幺女王来娣嫁给张家老头。彩礼为一锭金,这在天才村是一笔天价,足够王光宗投奔仙门。值得一提的是,王来娣原本有心上人,在不久前还同他私奔过,但她被张家老头找人捉了回来,心上人也被活活打死。”

    四人依次说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火魔法符是假,她控制魇鬼收回了分身才是真。

    这只鬼物有不下元婴,可达化神的实力……

    “找到了……”它咯咯地笑起来,“找到了!”

    问是她问的,但其实大家都想知道。

    台前的观音像面容慈蔼,却恍若活了过来,一双眼睛似怒似嗔。它手中的童子猛然摔落,发出轰动的响声。

    仇星本能地想坐到她身边,只是刚迈开腿,付家姐妹便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包圆位置,钳子般夹击着。

    无境大陆第一女剑修沉默,再沉默,只好坐下离三人都颇远的位置。

    《胡说,人家是圣母!》

    付誉付强都神色一凝。

    付誉的死亡场景里有三个人,一定会有三个。

    寺庙里的鬼物不该在这个时间点醒来的,除非徐如意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忽的,一阵低沉的话音从诵经大殿传来。

    鬼手不再向前,取而代之的是帘幕后伸出了一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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