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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冬夏酷暑严寒,就这样强熬着。几年下来吃不饱睡不暖,段夜只剩一把骨头,随时摇摇欲坠。

    几年来苦惯了,被欺负打骂惯了,段夜受到别人一点好处都感动得不行,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

    段夜旁边一个叫阿宝的男孩儿推推他:“哎,你快熬到头了,去青楼馆子就有舒服屋子住了。”

    ……

    “瑞哥哥,瑞哥哥!”段夜在梦境发出呼唤。

    当初就是芸姐姐拿米汤救了自己,段夜一直劳记。如今更会偶尔留给他一些饭食,在山贼营地,芸姐姐是对他最好的人。

    段夜太单薄石块太重,他给压弯了背磨破了双肩。鲜血浸湿残破的衣服,有时又和皮肉粘连在一处,稍一撕扯疼痛锥心。

    从此小段夜饱受折磨,手脚带着铁镣,白天给驱赶出来做苦工,晚上就和其他被劫持的人挤睡在山洞里。

    段夜脸上淌血,身上遍布伤痕,他衣不蔽体,哆哆嗦嗦走在鹅毛飘飞的天地里。

    

    监工尚嫌不足,骂骂咧咧拳打脚踹,小段夜无力反抗,趴在地上完全站不起身。

    阿宝就劝他:“多好的机会,再不用带镣铐搬石头。我是长得丑,不然也有可能轮到我,怎样不是活,咱走一步说一步呗!”

    贼酋看他干不了什么活儿但模样还可,就起了心思要赚一笔钱把他卖掉。

    吃着吃着不觉心酸起来,许是想到了家人,想到幼年短暂的欢乐时光。段夜忍不住泪珠子滴滴答答,泪水同脸上泥水混合,掉落向手中的黑面馍。

    山贼要修筑攻势抵御朝廷围剿,段夜他们在监工鞭打下把大块石头运到山梁上。

    晚上,一群奴隶横七竖八睡在山洞,有人不免抱怨活着太难。

    这日,放饭时候段夜挤不到近前又等来空锅底。他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安慰自己还可以挨到明天早上,要不然一会儿在山洞附近挖两个草根嚼嚼。

    隆冬天,外面降落大雪,贼酋说再不白养段夜这个废物,就把他赶出山洞赶进了雪地。

    冬夜的雪景其实很美,段夜晶莹睫毛挂着几点雪花,他抬头望向天空,庆幸自己还能死在这干净世界中。

    做饭的芸姐姐可怜他,用米汤又把他喂活。贼酋见段夜没死,就继续驱使他背石料。

    隔了十多天洞门才打开,本以为段夜已经死掉,谁料他竟然还有一口气,只是长长青丝已然变得干枯灰白了。

    一次,段夜因耽误工期又被打得不省人事。贼酋发火就找个不见天日的洞子把他关进去,想起来随便送点残羹剩饭,没想起来便拉倒,对他不闻不问。

    “小夜,这里。”是芸姐姐,她也是被山贼抢来的,负责给干活儿的奴隶做饭。

    山洞乱起来,看守的山贼赶紧去向贼酋报告。贼酋大怒,眼见到手的银子又飞了,气急败坏几乎没把段夜打死。

    若是当时大胆些能跟瑞哥哥走就好了,他那么小就敢出手救人,简直是英雄,有他陪在身边怎样都甘愿!

    后来有一天芸姐姐逃了,她一个弱女子竟把十几个意图不轨的山贼都弄晕了过去。山贼们恼火可也没办法,自那后便再没见她的消息。

    这一世若说还有遗憾,那就是至今不知大哥下落;另外段夜心里还藏着个小妄念,他很想见一个人,就是几年前那个要伸手带他走的哥哥,哥哥的名字叫张小瑞。

    段夜一惊:“什么青楼,我为什么要去?”

    被关在一块儿的人朝不保夕都想活下去,为一口吃的难免拼力争抢。段夜当然争不过,每天能得半碗稀米汤已算不错了。

    小段夜又丢失一位朋友。他在山贼的寨子里一天天长大,岁月荏苒嫩竹抽枝,苦日子破衣烂衫也藏不住他渐渐成熟俊秀的容貌。

    阿宝说:“大王都谈好价钱了,后天就来接人,你还不知道吗?”

    夜深人静时,段夜很想念自己的大哥段晨。他知道大哥去投军了,他苦苦撑着坚持着,数着星星月亮算日子。希望有一天哥哥从天而降,能带着士兵来解救自己。

    他宁死也不肯沦为玩物,便从地上捡起块锋利石片,狠狠心割向自己额头,弄出深深一个伤口。

    可他根本不敢喊疼,若有不慎脚下打滑石块脱手,没人会问他是否摔伤砸伤,只有监工过来攒足劲儿狠狠一顿鞭子。

    他似乎从阴云上头看见了爹娘,爹娘含笑朝他招手,没人疼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段夜接受不了,记起父亲性子刚直,幼时曾告诉他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荣辱廉耻要铭记在心。自己已无法为父亲鸣冤翻案,就更不能让姓氏蒙羞,那样怎么去面对泉下的亲人。

    贼酋骂段夜有福不会享,恼羞成怒把他赶到山洞去住,命令他和其他奴隶一起做苦工,不老实干活儿便免不得被毒打。

    段夜胆子小,给芸姐姐鞠个躬就快速躲到僻静地方。他怕人发现,用身体做遮掩,双手捧着馍小心翼翼地吃。

    他一双手脚渐渐失去感觉,最后走也走不动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死了也好,不再挨打受骂,也不会再有人想要侮辱他。

    可惜晚了,懦弱害了自己。曾经没勇气拼死一搏,此刻便再没机会握住那只手,再没机会去感受一下那份温度了。

    “姐姐……”

    芸姐姐站在一棵树后招手唤他,段夜摇摇晃晃过去,芸姐姐望望四周没人注意,就把一个黑馍塞进他手心。

    芸姐姐人美心更善,虽自己也在山贼们狼一样的眼神下夹缝求生,但依然尽力看护照顾着小段夜。

    他向大家求助,然而都是奴隶尚不能自保,谁又敢管他的生死。有人甚至笑他傻,让他顺天认命。

    段夜没停,就着泪边哭边吃,远处芸姐姐看向他只有无奈叹气。

    “快吃吧,总饿着不是办法。”

    ……

    段夜如临深渊,他大概明白那是何种地方。现在纵然苦纵然痛,可若被送进秦楼楚馆任人蹂躏作践而只求温饱,他却是宁死都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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