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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两包甜食就能打发呢？
大约是没料到，纱布一拆，身上的伤怕是连接触到空气都能疼。姜垠刚才撑起身，周身传来的剧痛让他又猛然地顿住身子，他扶着凳，差点没瘫倒在地。
姜垠局促地在桌边搓了搓手：“抱歉，是我添麻烦了。”
“手给我。”怀瑾将手摊开。
“……”姜垠看了看纸包里头已经只剩了两块的糖梨酥，默默地放下手。
心神不宁地生起火，火星子飞溅起来，衬得怀瑾的脸有些红，淘米洗菜的事他做过无数次了，偏就这次乱了阵脚，状况百出。不是差点将淘洗好的米弄翻，就是东转西转找不着菜篮筐子——其实就搁在手边，顺带着还差点被滚开的水烫着。
怀瑾将银针置于鼻尖前轻嗅，动作有些僵：这毒，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嗯，知道了。”姜垠靠在柜子边。
“手。”怀瑾坐回榻边。
姜垠不明所以，将手搭过去。
“这个，就给你了。”姜垠将手帕塞在人手心里：“省得你老往身上擦这些。”
“不必，你又不懂这些，况且又有伤在身。”怀瑾抬手将瓷盖落在罐上，手上沾了不少药粉，还有些干药草的碎屑，随手便往长袍上擦了擦。
姜垠坐在榻边上，轻轻拆开缠在身上绕了不知道几圈的纱布，贴着伤口最近的都斤数被血染遍。见人守在药炉边，不想给人再添麻烦，有些艰难地起身想要去柜边取些新的纱布。
“银针上的颜色越深，毒性越烈，你看看呢。”怀瑾问人，即便他看不见，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知晓这毒得多棘手。
怀瑾的手在空中一滞：“饿了吧？我一会儿就去给你做些吃的。”他倒是习惯了不吃最后一顿，却忘了屋中还有个病号。
“没事没事，方才在想村里病人的事儿。”怀瑾摆摆手，又往衣服上轻轻擦了擦，显而易见的有些慌乱。
“这两日会忙一些，开春的时候，病人总多些，所以回来的晚了。”怀瑾往药罐里又添了些棕褐的药丸。
姜垠深呼出口气，有些慨然：“我觉得还是…”他走近人，将人的手拉起，从袖间取出一方绣着墨竹的手帕，替人仔仔细细地把未擦净的地方擦拭干净：“还是这样擦，干净些。”
“……”怀瑾活生生地将哽在喉间的话给吞了回去。
怀瑾一听，就黑了脸：方才才同他说过，伤势重，恢复得慢，还来这儿说什么帮忙。
姜垠不好追问，抬开布帘走进去，挥了挥眼前的缭绕的水雾：“我帮你吧。”他同怀瑾差不多高的个儿，离得近，看着人被薄纱遮住的眼，一瞬间，竟有了想要取下白纱好好看看人的双眸的冲动。
一般人是拿不出来的。
日薄青山，怀瑾才背着竹娄回来，手中惦着一方纸包，药箱里头搁着的瓶瓶罐罐撞得叮当直响。推开竹篱门还费了不少劲儿，掸了掸手上的灰：是该找个时候把这圈儿篱笆修一修才是了，哪天指不定倒了，还不好收拾。
“不说话？别以为不说话我就能饶了你小子…”怀瑾咬牙切齿道，声音却显然没了刚才的气势——说穿了，他就是嘴硬心软。
姜垠见眼前的人神情复杂，一脸无奈，没崩住，轻笑出声。
怀瑾一下子回过神来，沸腾开的水溅上手，滚烫的疼痛感才让他将手中的米一把扬下去。
怀瑾蓦然无言。
“咳，我的意思是，刚刚那也没什么的。”怀瑾又感觉后脊一凉：又说错话了。
怀瑾却捕捉到了这边轻微的响动，鼻尖的血腥味儿渐渐浓烈起来：坏了！怀瑾两三步到床榻边，脚无意间轻踢到了人，才发觉人已经快蜷在地上，将人扶起躺上床榻，匆匆忙忙地在柜子里拿了纱布与药，一面替人包扎，嘴上还歇不下来：“不是让你别乱动吗？这好不容易才恢复点儿，容易吗？你当你这身体是铁打的？金刚不坏啊？”气打不过一处来。
姜垠不听劝，他向来不喜欢当闲人，也不乐意欠人人情：“这点小事，能影响什么？”说着就帮人往锅里添了瓢水。
“好了。”替人止了血，怀瑾用长帕将手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似是想起了什么：虽然人受得外伤的确很重，不过…若是仅仅是外伤的话，不应该这么虚弱的…
“……”
怀瑾听出人语中的疑惑：“啊，深色弄不脏的。”语罢还有些得意地又往墨蓝色的外袍上揩了两下。
“你刚刚…又掺水了？”怀瑾听得清楚。
姜垠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声音，心头微颤了下：自姜家沦陷后，他就颠沛流离，孤苦伶仃，何曾有人这般紧张过他？一个落魄的贵家少爷，天天担惊受怕，还要四处逃窜躲着追杀，实则活得连狗都不如。
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怀瑾虽然穿的素净，仪表堂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样，说起话来能把人气上天去。
“……” 还笑！怀瑾顺势把竹篓搁在地上，将纸包胡乱地扔在长案边，愣了好半晌，扶额：“给你买的…”
“黑色。”姜垠心里倒没有多少挣扎，对于下毒一事，他多多少少还是有底，姜家灭门也不只是一把火，早在之前，就有大半的人中毒身亡，再添把火也不过干的是焚尸灭迹的事情。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好容易结束，怀瑾将碗筷洗了，也没歇，开始替人熬药。
“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姜垠已经倚在了门外，看见人手里攥着把米，在锅上悬了老半天，愣是没放下去。
“还…挺好吃的…”姜垠的耳尖微微泛红。
“去去去，你等着吃就成了。”这是下了逐客令。
姜垠睨了他一眼，又瞧瞧纸包里裹着层金黄酥皮的酥块，伸手拿了块，咬了一小口，柔软的外皮里面满是梨糖的滋味，似乎还往里面加了些盐，甜到喉咙里去了，却一点不腻。
怀瑾这才松了气，方才被人吓着的那么点儿气一下子就灭了势头，将竹篓捞起，取出里面的药罐摆弄着：“你别直接吃完了，留两块喝完药再吃。”
怀瑾捏着手帕的力度加重了些，又似无事发生一般：“我去弄吃的。”将手帕揣进衣兜间，出了屋，径直去了屋旁的小厨房里。
“没事儿，替你上药换药更麻烦。”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你这是要吃饭，还是想喝涮锅的水？”怀瑾欲哭无泪。
短暂的寂静后，姜垠将木瓢轻轻搁下：“我…我去外面透透气儿…”
怀瑾抓着人的手放平，替人把脉，眉峰微蹙，似是不确定，手在人脉处滞了许久。他轻叹出了口气：适前只看着人的外伤重，没想到…
屋里静得不大寻常。一丝活人气儿都没有。
“回来了？”冷不丁的，床榻边传来姜垠的声音。
姜垠憋着口气儿，重重地吐出来：“嗯，是有点。”
不得不说，姜垠方才添进去的水可谓是恰到好处。火上浇油得恰到好处：足足将饭焖熟的时辰推迟了大半个钟头。
姜垠看着他的动作，眼皮跳了跳：“你…”
姜垠默默地扒拉了两口饭，无言。
“什么？”
姜垠一怔，将信将疑地盯了人一眼，捡起落在案旁的纸包，解开细麻绳，一股子清甜味就溢出来了，姜垠将纸扒拉开：“糖梨酥？”
他从袖中取了枚银针，浅入人心口处：“胸口有闷痛感吗？”
说是小厨房，实则就是用几根木头，一堆蓬草堆起来的一方窄小的地儿——怀瑾对这些一向不讲究，能生火做饭的地儿就是好地儿。
有些事就是这样，已经烙进了骨血里，就得背负一辈子。
“甜的，你不喜欢？”怀瑾听见人的声音，莫名的没了方才的脾气。
……这就是你往身上擦手的原因？
“你尝尝？不好吃下次我再换别的。”怀瑾知道人肯定是不乐意了，声音不由地软下去。
怀瑾取出银针，针上是沥青般的颜色，不多时竟慢慢化成墨黑，还透着股怪味儿。
怀瑾愣了许久，才轻笑：“多谢。”掌心处传来些许凉意，这是冰蚕丝织的锦帕，触及肌肤宛若薄雪滑过。
莫非这么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怀瑾咳了两嗓子，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还没出来。
姜垠还是没说话，只是笑，反正怀瑾又瞧不见。
“……”姜垠的手顿住，掩嘴轻咳。
怀瑾听着人踩出的步子都极轻，几乎都能想象出他灰溜溜退出去的模样了。
从他听见姜家起，魂儿就丢了。
“……不能加吗？”
姜垠看着他摆弄半天，微微蹙眉：“我帮你？”
月上梢头，怀瑾才将能吃的端上来。
终究是心难在焉。
] “……”这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两包甜食就能打发呢？
大约是没料到，纱布一拆，身上的伤怕是连接触到空气都能疼。姜垠刚才撑起身，周身传来的剧痛让他又猛然地顿住身子，他扶着凳，差点没瘫倒在地。
姜垠局促地在桌边搓了搓手：“抱歉，是我添麻烦了。”
“手给我。”怀瑾将手摊开。
“……”姜垠看了看纸包里头已经只剩了两块的糖梨酥，默默地放下手。
心神不宁地生起火，火星子飞溅起来，衬得怀瑾的脸有些红，淘米洗菜的事他做过无数次了，偏就这次乱了阵脚，状况百出。不是差点将淘洗好的米弄翻，就是东转西转找不着菜篮筐子——其实就搁在手边，顺带着还差点被滚开的水烫着。
怀瑾将银针置于鼻尖前轻嗅，动作有些僵：这毒，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嗯，知道了。”姜垠靠在柜子边。
“手。”怀瑾坐回榻边。
姜垠不明所以，将手搭过去。
“这个，就给你了。”姜垠将手帕塞在人手心里：“省得你老往身上擦这些。”
“不必，你又不懂这些，况且又有伤在身。”怀瑾抬手将瓷盖落在罐上，手上沾了不少药粉，还有些干药草的碎屑，随手便往长袍上擦了擦。
姜垠坐在榻边上，轻轻拆开缠在身上绕了不知道几圈的纱布，贴着伤口最近的都斤数被血染遍。见人守在药炉边，不想给人再添麻烦，有些艰难地起身想要去柜边取些新的纱布。
“银针上的颜色越深，毒性越烈，你看看呢。”怀瑾问人，即便他看不见，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知晓这毒得多棘手。
怀瑾的手在空中一滞：“饿了吧？我一会儿就去给你做些吃的。”他倒是习惯了不吃最后一顿，却忘了屋中还有个病号。
“没事没事，方才在想村里病人的事儿。”怀瑾摆摆手，又往衣服上轻轻擦了擦，显而易见的有些慌乱。
“这两日会忙一些，开春的时候，病人总多些，所以回来的晚了。”怀瑾往药罐里又添了些棕褐的药丸。
姜垠深呼出口气，有些慨然：“我觉得还是…”他走近人，将人的手拉起，从袖间取出一方绣着墨竹的手帕，替人仔仔细细地把未擦净的地方擦拭干净：“还是这样擦，干净些。”
“……”怀瑾活生生地将哽在喉间的话给吞了回去。
怀瑾一听，就黑了脸：方才才同他说过，伤势重，恢复得慢，还来这儿说什么帮忙。
姜垠不好追问，抬开布帘走进去，挥了挥眼前的缭绕的水雾：“我帮你吧。”他同怀瑾差不多高的个儿，离得近，看着人被薄纱遮住的眼，一瞬间，竟有了想要取下白纱好好看看人的双眸的冲动。
一般人是拿不出来的。
日薄青山，怀瑾才背着竹娄回来，手中惦着一方纸包，药箱里头搁着的瓶瓶罐罐撞得叮当直响。推开竹篱门还费了不少劲儿，掸了掸手上的灰：是该找个时候把这圈儿篱笆修一修才是了，哪天指不定倒了，还不好收拾。
“不说话？别以为不说话我就能饶了你小子…”怀瑾咬牙切齿道，声音却显然没了刚才的气势——说穿了，他就是嘴硬心软。
姜垠见眼前的人神情复杂，一脸无奈，没崩住，轻笑出声。
怀瑾一下子回过神来，沸腾开的水溅上手，滚烫的疼痛感才让他将手中的米一把扬下去。
怀瑾蓦然无言。
“咳，我的意思是，刚刚那也没什么的。”怀瑾又感觉后脊一凉：又说错话了。
怀瑾却捕捉到了这边轻微的响动，鼻尖的血腥味儿渐渐浓烈起来：坏了！怀瑾两三步到床榻边，脚无意间轻踢到了人，才发觉人已经快蜷在地上，将人扶起躺上床榻，匆匆忙忙地在柜子里拿了纱布与药，一面替人包扎，嘴上还歇不下来：“不是让你别乱动吗？这好不容易才恢复点儿，容易吗？你当你这身体是铁打的？金刚不坏啊？”气打不过一处来。
姜垠不听劝，他向来不喜欢当闲人，也不乐意欠人人情：“这点小事，能影响什么？”说着就帮人往锅里添了瓢水。
“好了。”替人止了血，怀瑾用长帕将手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似是想起了什么：虽然人受得外伤的确很重，不过…若是仅仅是外伤的话，不应该这么虚弱的…
“……”
怀瑾听出人语中的疑惑：“啊，深色弄不脏的。”语罢还有些得意地又往墨蓝色的外袍上揩了两下。
“你刚刚…又掺水了？”怀瑾听得清楚。
姜垠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声音，心头微颤了下：自姜家沦陷后，他就颠沛流离，孤苦伶仃，何曾有人这般紧张过他？一个落魄的贵家少爷，天天担惊受怕，还要四处逃窜躲着追杀，实则活得连狗都不如。
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怀瑾虽然穿的素净，仪表堂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样，说起话来能把人气上天去。
“……” 还笑！怀瑾顺势把竹篓搁在地上，将纸包胡乱地扔在长案边，愣了好半晌，扶额：“给你买的…”
“黑色。”姜垠心里倒没有多少挣扎，对于下毒一事，他多多少少还是有底，姜家灭门也不只是一把火，早在之前，就有大半的人中毒身亡，再添把火也不过干的是焚尸灭迹的事情。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好容易结束，怀瑾将碗筷洗了，也没歇，开始替人熬药。
“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姜垠已经倚在了门外，看见人手里攥着把米，在锅上悬了老半天，愣是没放下去。
“还…挺好吃的…”姜垠的耳尖微微泛红。
“去去去，你等着吃就成了。”这是下了逐客令。
姜垠睨了他一眼，又瞧瞧纸包里裹着层金黄酥皮的酥块，伸手拿了块，咬了一小口，柔软的外皮里面满是梨糖的滋味，似乎还往里面加了些盐，甜到喉咙里去了，却一点不腻。
怀瑾这才松了气，方才被人吓着的那么点儿气一下子就灭了势头，将竹篓捞起，取出里面的药罐摆弄着：“你别直接吃完了，留两块喝完药再吃。”
怀瑾捏着手帕的力度加重了些，又似无事发生一般：“我去弄吃的。”将手帕揣进衣兜间，出了屋，径直去了屋旁的小厨房里。
“没事儿，替你上药换药更麻烦。”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你这是要吃饭，还是想喝涮锅的水？”怀瑾欲哭无泪。
短暂的寂静后，姜垠将木瓢轻轻搁下：“我…我去外面透透气儿…”
怀瑾抓着人的手放平，替人把脉，眉峰微蹙，似是不确定，手在人脉处滞了许久。他轻叹出了口气：适前只看着人的外伤重，没想到…
屋里静得不大寻常。一丝活人气儿都没有。
“回来了？”冷不丁的，床榻边传来姜垠的声音。
姜垠憋着口气儿，重重地吐出来：“嗯，是有点。”
不得不说，姜垠方才添进去的水可谓是恰到好处。火上浇油得恰到好处：足足将饭焖熟的时辰推迟了大半个钟头。
姜垠看着他的动作，眼皮跳了跳：“你…”
姜垠默默地扒拉了两口饭，无言。
“什么？”
姜垠一怔，将信将疑地盯了人一眼，捡起落在案旁的纸包，解开细麻绳，一股子清甜味就溢出来了，姜垠将纸扒拉开：“糖梨酥？”
他从袖中取了枚银针，浅入人心口处：“胸口有闷痛感吗？”
说是小厨房，实则就是用几根木头，一堆蓬草堆起来的一方窄小的地儿——怀瑾对这些一向不讲究，能生火做饭的地儿就是好地儿。
有些事就是这样，已经烙进了骨血里，就得背负一辈子。
“甜的，你不喜欢？”怀瑾听见人的声音，莫名的没了方才的脾气。
……这就是你往身上擦手的原因？
“你尝尝？不好吃下次我再换别的。”怀瑾知道人肯定是不乐意了，声音不由地软下去。
怀瑾取出银针，针上是沥青般的颜色，不多时竟慢慢化成墨黑，还透着股怪味儿。
怀瑾愣了许久，才轻笑：“多谢。”掌心处传来些许凉意，这是冰蚕丝织的锦帕，触及肌肤宛若薄雪滑过。
莫非这么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怀瑾咳了两嗓子，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还没出来。
姜垠还是没说话，只是笑，反正怀瑾又瞧不见。
“……”姜垠的手顿住，掩嘴轻咳。
怀瑾听着人踩出的步子都极轻，几乎都能想象出他灰溜溜退出去的模样了。
从他听见姜家起，魂儿就丢了。
“……不能加吗？”
姜垠看着他摆弄半天，微微蹙眉：“我帮你？”
月上梢头，怀瑾才将能吃的端上来。
终究是心难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