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悲惨半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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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间中很快充满了水汽，宽大的镜子被蒸汽覆盖，模糊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恨恨地磨磨牙，翻出刚才老方的消息，回地简单明了：要，地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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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类真好看，从声音到面容，全都透着一股强者的气息，就好像“天生的强者”几个字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一样。

    时管局系统已经自动调整了小世界的参数，她此时的身份也叫时浅渡，是捉妖师家族时家的天才·炮灰少女。

    在温暖的房间中，他忍痛一点点脱下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累累伤痕，纵横在瘦弱的身体上。半妖的身体比普通人类要抗打一些，那样铺天盖地的毒打没留下什么内伤，只是原本白净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淤血严重，有些地方搓破皮肉，鲜血、嫩肉混杂着沙土，看起来很瘆人。

    她感受到了生活的拮据。

    这小破宾馆隔音不怎么样，满足的轻哼声透着些抑扬顿挫，一点不落地传入时浅渡的耳朵里，叫她轻笑出声：“这小鬼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偏暖色的灯光撒在她的侧脸上，柔和了轮廓。

    一千块钱的任务？别说是这个世界的rb了，就是他们的文耀币，这个价她也不接啊。

    时家曾经也是捉妖大族，风光无二。可惜在人与妖的战争中，时家人死的死伤的伤，传到时浅渡这一辈时，已经没落。就算出了时浅渡这样的天才捉妖师，家族依然不可逆的没落下去，仅剩的几位时家人，也在死于除妖署斗争和妖怪厮杀，时家就剩下她一人。

    老方：时老大，有个活提成一千块，你需要不？

    她皮肤白透，半长的黑发留成了鲻鱼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着，慵懒中透着些许锐意，唇角一弯便徒然生出一股叫人忽视不了的张扬气焰，很有侵略性。

    怪不得刚才有个人问她，要不要接活。

    老方：啧啧啧，时老大你不厚道啊，我特意帮你盯着提成高的活，你一点奖励都没有吗？

    至于那个掷硬币的选择，是为了考验他。

    稀稀疏疏的水流洒下，浸湿了云予毛绒绒的耳朵和微卷的棕发，滑过他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和少年特有的青涩身体。像是得到了无上的洗涤，他舒服得喟叹出声，微凸的喉结一滚，从喉咙中发出小兽满足时的咕噜声：“唔……”

    时浅渡的实力不容忽视，但身份尴尬。妖管局建立后，捉妖大族盛家需要笼络人才，而天才总是自视甚高，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盛家。这就导致她在妖管局处处碰壁，一直没能通过妖务管理等级考试，不能成为妖管局有编制的公务人员。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摸摸你的猪脑袋]的表情包，文字间的语气有点插科打诨的感觉。

    料子摸起来就知道刚买时一定价值不菲，他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衣服呀。

    时浅渡瞥瞥衣服上的痕迹：“不用，我不要了。”顿了半晌，她又道，“你穿吧。”

    跟她走……这是真的打算带他离开吗？

    时浅渡离开房间时没有关空调，房间里暖烘烘的，卫生间里也不例外。

    他从前在街上听到过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说，爱吃糖的人一定不是坏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此之后，他就莫名对此深信不疑。

    他乖乖地站在门口，对方没有说话，他绝不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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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予歪着小脑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心中有点小欢喜。

    从被人追赶打骂那一天起，他就一直觉得，就算人与妖依然矛盾不断，也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不嫌弃他的半妖身份。毕竟他的存在，不就说明人与妖也会相爱么？既然会相爱，那么就一定会有人类不厌恶他的，尽管只是一小小小部分。

    时浅渡发誓，等她这次回到时管局里，绝对要打爆技术部门那些拿着钱整天摸鱼不干正事的家伙的狗头，系统都bug成这样了，不知道维护一下吗？

    第三章

    “我有的是钱。”

    噩耗突如其来，可想想今天这系统的bug吧，又觉得这种事，她应该早就料到的。

    她坐在床上，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点点按按，一口气下了好几单外卖和代跑腿，到最后一单时，支付界面一抖，跳出来一行红字：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

    正巧手机响起消息提示，她垂头看一眼。

    他忍着身上的抽疼，小跑两步追在时浅渡身后：“对不起，我把衣服蹭脏了。不过，我一定会洗干净再还你的！”

    时浅渡，作为时管局任务完成数量排名第一的天才选手，从来就没有为钱的事发愁过。

    眼见着时浅渡走进一家小宾馆，云予这才真的确信——自己从今往后，真的可以跟在这个实力强悍的人类身边。

    似是窥探到了某种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小秘密，他把小半张脸埋到柔软的围巾里，几乎只露出笑得眯成了弯月的双眼。

    云予的唇角牵起，视线紧紧追着眼前的背影，忍不住对未来有些期待。

    可这些他全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终于可以洗热水澡了！

    通信联系不上局里，好在系统自带的资料依然能随便看，她终于打开了其他人匹配身份后会第一时间了解的个人信息。

    他在外很久都没有机会洗澡，几乎和流浪汉无异，这样脏脏臭臭的，确实很讨人嫌，也难怪惹得她不高兴了。还是尽快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才是啊。

    她此时住在t省的小破旅馆中，正是因为一口气接了好几个难搞的任务，做完任务回帝都的途中，路过t省就休息一个晚上。而她刚才激情下单花的钱，就是这几个任务的所有提成。

    说来讽刺，被别人当做妖怪追打那么久，他却是连化型都无法自己控制，长出耳朵尾巴或是化为兽型，全凭随机，更是没法发挥出妖怪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被欺负的连还手、甚至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她不是很在乎这些虾兵蟹将，目前来看，最重要的是——编外人员在妖管局没底薪，只能拿提成，出差还没法报销。

    或是试验他的决心，或是试验他的勇气，或是试验他是否有资格跟在她身边。

    云予手忙脚乱地接住抛过来的衣服。他已经好些天没有洗澡，刚才又被人按在地上打，身上脏兮兮的，手抓住衣服就立刻把衣服蹭上了污渍，让他的心一下吊了起来。

    不是被动接受，而是自己的选择。

    明目张胆地带妖怪进宾馆，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云予动作一僵，漂亮的双眼怯生生的：“对不起，我……不会控制它们。”

    这么强的人类女孩，原来也是爱吃糖的么。

    系统给她匹配的这都是什么呐？她的性格她的实力，怎么可能匹配到这么穷困潦倒的身份？

    系统给她匹配的都是什么身份，真穷。

    “别愣着了，还不快去洗澡？”时浅渡扫过去。

    时浅渡在“盛铭诚”这个名字上盯了半晌，关上系统显示屏叹了口气。

    回答她的不是谁的声音，而是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悠悠闲闲无人管制固然很好，但对她来说，有钱更重要啊！

    时浅渡脱下围巾和大衣丢了过去。

    她察觉不对，坐直了身子：“喂，能听见我说话么？”

    时浅渡心情正不爽呢，看到这话眉头一挑，回：废话少说。

    “啊……好的。”云予懵怔片刻，赶紧走进卫生间脱下大衣和围巾，把它们仔仔细细地叠成整齐的方块，放在卫生间的不锈钢架子上，关上了门。

    就是这样的微弱念头，一直支撑着他，让他无论经受多少不堪，也还是对明天抱有期待。

    云予心中有忐忑和疑惑，但更多的是期待与希望。

    她没细看，拇指往上一扫就让界面恢复了清净。

    耳旁一成不变的电流声，提醒着她——你，时浅渡，跟局里失联了。

    身为犬妖后裔，他鼻子灵巧的很，是不会闻错的。

    ……这个身份是时管局在提醒她，张扬的人总是早死吗。

    把选择的机会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最后，这位短命的天才炮灰死于……盛家盛铭诚之手。

    “这看起来不便宜。”

    他想，他是多么幸运啊，真的在茫茫人海之中等到了这个人。

    他忽然松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谢谢。”云予糯糯地道谢，在走出漆黑小巷之前，将沾染着眼前人温度的衣服披在身上，暖得他险些喟叹出声。绵软的围巾缠绕着遮住头顶上的耳朵，最后围过脖颈，遮住小半的下巴，他闻到了一股甜香，像是……糖的味道。

    这么好的衣服……要给他么？

    她嫌弃地撇撇唇，连接时管局专员：“现在汇率是多少？先给我兑两万块吧。”

    卫生间中的设施都很陈旧，花洒上积了一层水垢，有些出水口被堵死。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两块多余额，时浅渡陷入沉默。

    不过十几分钟，大半个月赚的钱就花得一干二净。

    记忆中，舒舒服服地洗热水澡，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他都快记不清楚了。

    时浅渡定定地看着那对毛绒绒好几秒，才道：“别忘了把耳朵和尾巴收回去。”

    就算她并没有真的掷硬币。

    实在没办法，从来没有研究过满减和优惠券的时浅渡，第一次猫着腰盯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把以上规则都看了一遍，倒腾半天，这才终于便宜了七八块钱，成功下单。

    跟着时浅渡一路走进小宾馆的房间，明亮的灯光亮起来后，云予才看清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