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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犹豫和自我否定中，季扬星终于是没能向父母报告喜讯。
吃过晚饭，季扬星洗漱完早早回了房间，拿出手机试了好多次，都没鼓起勇气拨出电话。“最后一次，就这一次了，一定打......”
只见被陈然攀着的那人走近后停下，将陈然的手拉开，也不知是对谁道：“我不会打排球。”
“早就该打了！”周樊翻了几个白眼，“我每次都当传话筒也当得挺辛苦啊，更何况每次到你这儿你就一句话——‘我挺好，没什么要说的’。像极了一个白眼狼，我那时候其实特想踹你几脚......”
可是被你们给抢先了。
这些东西成了连接着季扬星和父母的无言之桥，但他们一日没有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桥的中间依然会有一道裂缝。长年累月，风吹日晒，谁能保证裂缝不会越来越大。
冷了这么久的冰冻期，终于开始渐渐回暖。
“也不是腻了吧，就是想接触一下新鲜事物，对你们排球队挺感兴趣的。”沙依哈的口气依然有些高高在上，其余人都听得不舒服。幸好吴东亮突然出现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休息，第二天得起早训练。不然还不知道那诡异的气氛要如何化解。
“是吗？”
“我原本还抱有很大期望的，还挺开心来着。”周樊苦笑道。
“发什么呆？”周樊蹙眉。
本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父母的，但季扬星开不了口。这么点成绩能说服他们吗？一个州赛而已，说出去之后会不会觉得我洋洋自得没出息？是啊，只是一个很小的比赛而已，这算什么呢？
“怎么都是小白啊？”
说起传话筒......不仅周樊，就连学校的班主任，以及教练吴老师，都成了季扬星和父母之间的传话筒，只不过对于老师，季扬星的爸妈多的还是问候和打听，很少会让他们向季扬星传达什么。
“又来一个。”雷声语气带着点不满，扭扭脖子后原地转着圈。
下定决定要拨出去的号码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手机显示来电，季扬星慌里慌张接起来。可接起来后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听到对面一句陌生的呼唤，他心脏砰砰砰直跳。
季扬星稚气地想。
季扬星想起在成都刚上高中那会儿，孤立无援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实在难受。除了一个打篮球的学长而外，根本没人和他搭话。他的排球和他整个人，都十分落寞、绝望和压抑。
“季扬星，小星......”
季母说：“我们也谢谢你，小星，你是我们最大的念想。”
当大家还在努力辨认逆着光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长什么样子时，陈然突然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攀住人，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知道了，谢谢爸爸妈妈。”季扬星有几分哽咽，眼泪在眼眶直打转，直到季母说出最后一句话，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而的确有这么些人，要让他自己做一件事他会做得很快很准确，但让他教会别人做就变得手足无措，不知从哪里开始，好像会的东西都变得不会了。
雷声就属于这种。其余人还好，面对那些来参观排球室，想加入的同学，他们会耐心地讲解并教授基础，但雷声只会示范，一说到让他教一教，他就瞬间宕机。
听筒这边很久没有声响，那边继续：“你好，请问季扬星在吗？”
“啊？”
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父母最大的念想可能就是孩子，孩子呢，思想丰富、自由且莽撞，翅膀一天天丰盈起来，就老想往高处飞。等到飞累了，苦了难了，才终于记起来回头看一眼。
雷声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地板上，握着矿泉水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偶尔还一跳一跳地凸起来。坎肩将他幽深的小麦色手臂展露无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好像生气，又好像无奈。
“......”
“但是，”顿了顿，他继续，“不要被别人影响了，无论来不来新人，来的新人怎么样，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做自己，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就好。”
乔胜和吉祥阿泽是另外一个班，因着吉祥阿泽和雷声是朋友，乔胜是陈然的发小，所以他们也跟着加入到了周樊的队伍。
回家的路上，周樊突然喊得郑重，季扬星一下子愣住。“怎么了？”
“妈......”
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
“腻了？”
“没事，”季扬星掏出手机，“有点想爸妈了，我应该主动给他们打个电话。”
“我们挺好的，倒是你啊，有没有好好吃饭？排球呢？打得怎么样？有好好训练吗？”
一想到成都，便无可遁形地想起父母，和那段还没有和解的矛盾。冰箱里还冻着从成都寄过来的钵钵鸡、甜水面，房间里也放着很多从成都寄过来的关于排球的漫画书和轻小说、一些季扬星平时用的绷带、护腕护膝......
周樊五年级升六年级的暑假，以及六年级寒暑假都跟着季扬星玩排球，三个假期的时间很短，没学上什么，但排球最基础的东西还是会的。他转手交给其他人，大家就这么在一起打了三年。一点点前进，一点点熟悉排球，爱上排球。
“喂？季小星。”
“刚刚去打篮球了。”
但此时季母却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我知道啦，你们老师第一时间跟我们讲了。老师夸你呢，说你挺了不起，比他这个当过排球队教练的老师都要了不起，真行啊我们儿子，我们挺开心的。”
“季扬星。”
双方沉默一阵，同时开口。
沙依哈顿了顿，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就是准备加入你们排球队的，篮球从小打到现在有点腻了。”
刹那，排球室内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静得出奇。不知是谁微微叹息一声打破宁静，周樊和季扬星差不多同时发声。
“我说过只要你真心喜欢，真心想学，就没有问题。”季扬星道。
“啊？”
“我也是。”陈然和乔胜道。
“头一回，没经验。”周樊喝了一口水，拍拍手站起来，“三五成群的来，一来就是刨根问底，完了还说没玩过排球，想先看一看我们怎么打。好的吧，打给他们看了，又说想上手学一学，让咱们教一教......”
季扬星脚步变缓，慢慢道：“我也是。”
虽是这么说，但有些话始终只能安慰到别人。
“没有。”季扬星如鲠在喉，好半天才道，“我本来要给你们打电话的，可是......”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季扬星立马认出这个声音。虽说身边彝族同学不少，也常常能听到他们独特的方言发音，但带有这么浓厚的彝腔的同学，季扬星只听到过一次。
“我想好了。”
叮铃铃——
说到后面周樊整张脸一阵青一阵白，一副又无奈又烦躁的样子。吉祥阿泽向上拉了拉自己的胳膊，轻言安慰道：“但是感觉也挺有意思的，我还没有教过别人怎么拿排球，用什么样的姿势垫球接球。”
“来吧沙依哈！你打篮球都那么历害，排球也行的。”陈然道。
雷声说话间，排球室门口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吉祥阿泽眼尖，开口嘟囔：“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确实是这么回事，除了季扬星和周樊，这队里没有人教别人打过排球。陈然、宋锐峰和雷声中学和周樊一个班，打排球自然是从周樊那里学来。
“你最近怎么样？”
善良如吉祥阿泽，他赶紧上前，温和笑道：“不会没关系，没人天生就是会的啊。”
“有，有，打得挺好，我们在州赛上拿了第一名。”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门外的人只躲了几秒，马上站出来，潇洒地往里走。
父母的放手和孩子的回头一眼，让横亘在彼此之间坚固宽阔的桥梁上的裂缝慢慢愈合。
几分钟之前，前来排球室参观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排球队的六个人像应付僵尸的六朵向日葵，好一阵手忙脚乱。
捏了捏手指关节，又咽咽口水，季扬星深呼吸一口，小声喊道：“妈。”
“你在啊！怎么不说话！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季母有些气急败坏，吼两句后语气柔和下来，“你在干嘛呢？声音这么小是不是生病了？”
“嗯，放开去打吧。我们信你能在排球上有所作为，但也要好好学习，到时候排球这条路走不通，还能走其他的。记着啊，学习不能丢。”
而且他觉得要是招没有任何基础的小白进队，很没有效率，于是抓了抓头发，猛地站起来。“不行！小白真不行！”
可那样的热闹也像海浪，迅速冲上海滩又迅速退下。一个钟头过去，排球室恢复如初，只剩下最初的几个人，或坐或站，或躺或趴着。
“我知道了。”季扬星打开手机又关上，盖子啪嗒一声响。周樊有点担心，皱着眉，“要不然你想好了慢慢来？”
“爸妈最近好吗？”
] 在这样的犹豫和自我否定中，季扬星终于是没能向父母报告喜讯。
吃过晚饭，季扬星洗漱完早早回了房间，拿出手机试了好多次，都没鼓起勇气拨出电话。“最后一次，就这一次了，一定打......”
只见被陈然攀着的那人走近后停下，将陈然的手拉开，也不知是对谁道：“我不会打排球。”
“早就该打了！”周樊翻了几个白眼，“我每次都当传话筒也当得挺辛苦啊，更何况每次到你这儿你就一句话——‘我挺好，没什么要说的’。像极了一个白眼狼，我那时候其实特想踹你几脚......”
可是被你们给抢先了。
这些东西成了连接着季扬星和父母的无言之桥，但他们一日没有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桥的中间依然会有一道裂缝。长年累月，风吹日晒，谁能保证裂缝不会越来越大。
冷了这么久的冰冻期，终于开始渐渐回暖。
“也不是腻了吧，就是想接触一下新鲜事物，对你们排球队挺感兴趣的。”沙依哈的口气依然有些高高在上，其余人都听得不舒服。幸好吴东亮突然出现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休息，第二天得起早训练。不然还不知道那诡异的气氛要如何化解。
“是吗？”
“我原本还抱有很大期望的，还挺开心来着。”周樊苦笑道。
“发什么呆？”周樊蹙眉。
本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父母的，但季扬星开不了口。这么点成绩能说服他们吗？一个州赛而已，说出去之后会不会觉得我洋洋自得没出息？是啊，只是一个很小的比赛而已，这算什么呢？
“怎么都是小白啊？”
说起传话筒......不仅周樊，就连学校的班主任，以及教练吴老师，都成了季扬星和父母之间的传话筒，只不过对于老师，季扬星的爸妈多的还是问候和打听，很少会让他们向季扬星传达什么。
“又来一个。”雷声语气带着点不满，扭扭脖子后原地转着圈。
下定决定要拨出去的号码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手机显示来电，季扬星慌里慌张接起来。可接起来后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听到对面一句陌生的呼唤，他心脏砰砰砰直跳。
季扬星稚气地想。
季扬星想起在成都刚上高中那会儿，孤立无援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实在难受。除了一个打篮球的学长而外，根本没人和他搭话。他的排球和他整个人，都十分落寞、绝望和压抑。
“季扬星，小星......”
季母说：“我们也谢谢你，小星，你是我们最大的念想。”
当大家还在努力辨认逆着光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长什么样子时，陈然突然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攀住人，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知道了，谢谢爸爸妈妈。”季扬星有几分哽咽，眼泪在眼眶直打转，直到季母说出最后一句话，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而的确有这么些人，要让他自己做一件事他会做得很快很准确，但让他教会别人做就变得手足无措，不知从哪里开始，好像会的东西都变得不会了。
雷声就属于这种。其余人还好，面对那些来参观排球室，想加入的同学，他们会耐心地讲解并教授基础，但雷声只会示范，一说到让他教一教，他就瞬间宕机。
听筒这边很久没有声响，那边继续：“你好，请问季扬星在吗？”
“啊？”
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父母最大的念想可能就是孩子，孩子呢，思想丰富、自由且莽撞，翅膀一天天丰盈起来，就老想往高处飞。等到飞累了，苦了难了，才终于记起来回头看一眼。
雷声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地板上，握着矿泉水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偶尔还一跳一跳地凸起来。坎肩将他幽深的小麦色手臂展露无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好像生气，又好像无奈。
“......”
“但是，”顿了顿，他继续，“不要被别人影响了，无论来不来新人，来的新人怎么样，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做自己，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就好。”
乔胜和吉祥阿泽是另外一个班，因着吉祥阿泽和雷声是朋友，乔胜是陈然的发小，所以他们也跟着加入到了周樊的队伍。
回家的路上，周樊突然喊得郑重，季扬星一下子愣住。“怎么了？”
“妈......”
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
“腻了？”
“没事，”季扬星掏出手机，“有点想爸妈了，我应该主动给他们打个电话。”
“我们挺好的，倒是你啊，有没有好好吃饭？排球呢？打得怎么样？有好好训练吗？”
一想到成都，便无可遁形地想起父母，和那段还没有和解的矛盾。冰箱里还冻着从成都寄过来的钵钵鸡、甜水面，房间里也放着很多从成都寄过来的关于排球的漫画书和轻小说、一些季扬星平时用的绷带、护腕护膝......
周樊五年级升六年级的暑假，以及六年级寒暑假都跟着季扬星玩排球，三个假期的时间很短，没学上什么，但排球最基础的东西还是会的。他转手交给其他人，大家就这么在一起打了三年。一点点前进，一点点熟悉排球，爱上排球。
“喂？季小星。”
“刚刚去打篮球了。”
但此时季母却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我知道啦，你们老师第一时间跟我们讲了。老师夸你呢，说你挺了不起，比他这个当过排球队教练的老师都要了不起，真行啊我们儿子，我们挺开心的。”
“季扬星。”
双方沉默一阵，同时开口。
沙依哈顿了顿，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就是准备加入你们排球队的，篮球从小打到现在有点腻了。”
刹那，排球室内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静得出奇。不知是谁微微叹息一声打破宁静，周樊和季扬星差不多同时发声。
“我说过只要你真心喜欢，真心想学，就没有问题。”季扬星道。
“啊？”
“我也是。”陈然和乔胜道。
“头一回，没经验。”周樊喝了一口水，拍拍手站起来，“三五成群的来，一来就是刨根问底，完了还说没玩过排球，想先看一看我们怎么打。好的吧，打给他们看了，又说想上手学一学，让咱们教一教......”
季扬星脚步变缓，慢慢道：“我也是。”
虽是这么说，但有些话始终只能安慰到别人。
“没有。”季扬星如鲠在喉，好半天才道，“我本来要给你们打电话的，可是......”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季扬星立马认出这个声音。虽说身边彝族同学不少，也常常能听到他们独特的方言发音，但带有这么浓厚的彝腔的同学，季扬星只听到过一次。
“我想好了。”
叮铃铃——
说到后面周樊整张脸一阵青一阵白，一副又无奈又烦躁的样子。吉祥阿泽向上拉了拉自己的胳膊，轻言安慰道：“但是感觉也挺有意思的，我还没有教过别人怎么拿排球，用什么样的姿势垫球接球。”
“来吧沙依哈！你打篮球都那么历害，排球也行的。”陈然道。
雷声说话间，排球室门口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吉祥阿泽眼尖，开口嘟囔：“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确实是这么回事，除了季扬星和周樊，这队里没有人教别人打过排球。陈然、宋锐峰和雷声中学和周樊一个班，打排球自然是从周樊那里学来。
“你最近怎么样？”
善良如吉祥阿泽，他赶紧上前，温和笑道：“不会没关系，没人天生就是会的啊。”
“有，有，打得挺好，我们在州赛上拿了第一名。”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门外的人只躲了几秒，马上站出来，潇洒地往里走。
父母的放手和孩子的回头一眼，让横亘在彼此之间坚固宽阔的桥梁上的裂缝慢慢愈合。
几分钟之前，前来排球室参观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排球队的六个人像应付僵尸的六朵向日葵，好一阵手忙脚乱。
捏了捏手指关节，又咽咽口水，季扬星深呼吸一口，小声喊道：“妈。”
“你在啊！怎么不说话！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季母有些气急败坏，吼两句后语气柔和下来，“你在干嘛呢？声音这么小是不是生病了？”
“嗯，放开去打吧。我们信你能在排球上有所作为，但也要好好学习，到时候排球这条路走不通，还能走其他的。记着啊，学习不能丢。”
而且他觉得要是招没有任何基础的小白进队，很没有效率，于是抓了抓头发，猛地站起来。“不行！小白真不行！”
可那样的热闹也像海浪，迅速冲上海滩又迅速退下。一个钟头过去，排球室恢复如初，只剩下最初的几个人，或坐或站，或躺或趴着。
“我知道了。”季扬星打开手机又关上，盖子啪嗒一声响。周樊有点担心，皱着眉，“要不然你想好了慢慢来？”
“爸妈最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