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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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目昏花，眼中已经什么都看不清，索性闭着眼，但意识也在罢工的边缘，让她无法控制。

    菩提宗，后山。

    “疼，好疼……”

    煞白的唇轻启：“光明神大人，您在哪儿？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我真的好疼啊，好疼啊！救救我吧……”

    抵着小榻的掌背上传来柔软的不像话的触感，左腕上，也多了湿热的触觉。

    清神丹本来是可以让修士安宁聚气、平复心情的丹药，还蕴藏深厚的灵力。既可以让人摆脱当前的负面状态，摒除杂念，在可能的情况下迅速聚集起灵气。

    他虽然顽劣，但也知道天生佛子，不当如此。

    果然有问题。

    可这老虎像猫咪一样粘着他，向猫咪一样发出黏糊糊的声音，向他，求救。

    转身进屋，一饮而尽。

    从午后到凌晨，她将四本书翻阅遍，温莎懒洋洋地抬起线条优美如同雕塑的手臂，柔美的令人遐想万千的后背舒展，放松下来――她明白了。

    可顾泽之却愣住，对方传递过来的温热迅速退却，恢弘的佛音一声声响彻识海。

    旖旎的气氛蔓延开。

    为什么这么疼？

    简洁，干净――甚至有些过于单调，比他们佛修的屋子东西还要少。

    ――这，不是他应该待的后山洞窟。

    鉴于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温莎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只留下来既定标准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被她提炼出来，以液体的形式封存在买来的瓶子里，放进了乾坤袋。

    “天怎么突然暗了？”

    原身是剑修，并不擅长炼丹，而原来的温家也不需要她多学这么一门枯燥的技能。是以，温莎想要找到解决办法，脑海中又空空如也，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头学起。

    这药，应该已经没有那么烈性，根据温莎的估计，应该也是她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但……

    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因为过于疼痛辗转反侧，移动到他身边，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压住了他的手掌背，白皙的手更是攀附上左腕――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样，不肯松开。

    她想得倒是周道，温莎不屑地笑了一声，玉指翻动，眨眼间又从乾坤袋里翻出几个物件。

    他似乎身处两界交际，一边是金身佛像、仙音佛钟，唤他归去；而意识却停留在这少女

    将丹炉里的液体倒出来，只有清浅如同溪水那般的颜色。

    她漂亮的眉毛几乎拧得紧紧的，还在小声求助：“疼，好疼……救救我……”

    一直以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形象出现的圣女终于退却那华丽的繁复的伪装，露出脆弱的内核。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瘫倒在榻上，蜷缩着身体，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无助地向着最信任的人发出求救的呼号。

    到时候出了事，一个“自不量力”的标签就会自然而然地贴在温莎身上，而何云渺则没有任何责任。

    顾泽之鬼使神差地凑得近了些，不知哪儿来的胆子，竟是坐在了她身边。

    不多时，玉碗里边多了丹红色的液体，如同杜鹃啼出来的血迹。

    简陋的榻上，在东山村中遇到的仙子一般的女修正蜷曲着身体，因为过于疼痛，眉眼都皱着，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声音有些熟悉，顾泽之顺从心意，自觉走了过去。

    可他现在又该如何去救？

    ――哎？

    基础知识掌握不牢固，仅仅凭借经验，贸然改造上品丹药，风险太大。所以，她挑选了四本书籍，根据简单的介绍，这四本书籍应该能构筑一个相对完整的炼制丹药的理论与实践的框架，足够。

    唯有顾泽之自己，似有所觉，费力睁开仿佛千钧重的眼皮。

    这样做是不对的。

    今日，这洞窟内格外暖和，明明想着入定，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顾泽之的头已经一点、又一点，似乎陷入深眠。

    温莎用清水咒清理了一下仍有炭迹的墙壁，缓缓合上窗户。那剩下的大半碗魔药，微波荡漾，属于药材的自然的芬芳沁人心脾。

    他能做什么？

    她进入教会之前生活拮据，后来当上圣女后也一直颇为节俭，从不浪费。不想浪费，那便只能想办法“变废为宝”。

    他不能不看，也不能不救。

    幸而她这一次去销金窟买的东西足够全。

    众人低眉，颇为默契地往相反的方向走，说说笑笑，仿佛刚才的对话不曾出现一般。

    顾泽之沉思，却被痛苦的□□声给打断。

    眼前的少女似乎被这句话奇异地安抚下来，眉头略微松开了些。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却又不敢真的碰上，只敢在虚空之中描摹那在东山村给他惊鸿一瞥的美人。

    他应当……应当吟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牢记“色即是空”。

    温莎来到院落，已经日上三竿。她寻了一株月季试了试。无碍。

    顾泽之这才发现，万卷经书，浩瀚佛法，都不曾教导他如何救眼前人，如何度眼前人。

    “唔，看样子只有一小片被乌云笼罩啊……我看看，这方向，好像是温师妹的住处！”

    他应当……应当记得师尊“女人是老虎”的教诲。

    悄然，锁骨泛红。

    吃了师父派人送来的早点，顾泽之照例寻了一处还算舒服的位置，打坐入定。

    乌云笼罩，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也有可能是修炼途中出现了意外，当然，也有极低的概率，出现了诸如突破这类好事――但这位温师妹刚刚入了外门，还没有上几次课，就对他们“一番教导”，还对他们双修的行为颇为不齿……

    没有昏暗的烛火，没有潮湿的香烛气味，没有庄严肃穆的佛像……

    洪如巨钟的声音在识海之中回荡。

    ***

    疼，她是真的疼！

    她如同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安地移动，似乎想要找到救命的湖泊。

    唯有傅元，落在勾勾搭搭的人群后面，脚步迟缓，猛地转身离开。

    能感觉出来，原材料都是上品，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扔了可惜。

    顾泽之不知道，但这一刻他顺从自己的本能，俯下身子，拨开仙女湿哒哒的头发，哄道：“无事，我在这里。”

    无人察觉。

    回过神来的顾泽之一脸赧然――他虽是放纵不羁的性格，但也知道，这个举动太过轻浮。

    正因为是灵体，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数倍。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呼吸、体温与脉搏。

    ……

    顾泽之身体一僵。本以为是灵体，不会有任何感觉，但现在他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这是哪儿？

    盘坐在榻上的温莎身上的弟子服早就被因为过于疼痛而自然流出来的汗液给洇湿，如同一层兽皮一样，黏在她的身上，湿哒哒的，难受至极。

    她一页页地翻着书，全神贯注，认真阅读着每一个字，但是，每一页她又只看一秒，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看起了下一页。

    说完这一句，温莎一直因为疼痛而抖动的身体平静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十分餍足。

    但其中有一味丹镬草，正是蕴藏灵力，有助人迅速恢复灵气的功效。但它却性烈，用量极为讲究。如果用量略多，则服用者可能会产生经脉灼伤的痛感，十分难捱。

    温莎依次拿出《炼丹入门》《炼丹进阶》《炼药不可不知的百个关窍》《炼药大成》四本摞起来有温莎半人高的书，开始阅读。

    对，这样做是不对的。他应该推开这位姑娘。

    温莎架好这小型的简易的装置，挥着魔杖，又在丹炉底下燃气一层火焰。

    她看书的速度极快，若是有人在她旁边，恐怕能被惊得下巴掉下来。

    “不对，你们看那边，明明还是晴天呢！”

    劈手将一吴山瓷的茶壶折断，只取其纤长而又结实的壶嘴；又拿出以小炼丹炉，用从东山村带出来的粗糙的龙骨椴木魔杖在上面开了一个口子，将壶嘴插进去，另一边，则导向一个空着的玉碗。

    玉碗满了大半，温莎停手，收拾残局。

    湿漉漉的眼睛也睁开来，苍白的唇轻启：“光明神大人，您终于来救温莎了吗？”

    顾泽之尝试着走了几步，并没有遇到什么“障碍”。

    最简单不过的蒸馏装置，只要通过阅读书籍中的内容，大概揣测一下丹镬草的沸点，便可以将多余的丹镬草液给分离出来，降低其副作用。

    是梦魇，还是幻象？

    可他现在，心中确实是空的――一切思绪早就被对方透过皮肤传来的温度给点燃，烧得干干净净。

    但更令面对黑暗眷属都不曾退却的圣女犯难的是身体中丹田处燃起来的痛楚，仿佛是一把幽火，游走与经脉与骨骼、血液，一点又一点通过炙烤锻造的方式，带来无尽的折磨。

    生机勃勃的美人草瞬间枯萎，仿佛已经在时光场合之中浸润太久的兽骨一般，一阵风过，便化成粉末逍遥而去。

    何云渺给的这瓶里，大概是丹镬草用量超过了既定的额度，所以可以通过成分检测，但若温莎这样的练气中期的人服用，恐怕只会经脉爆体而亡――实际上，如果不是金丹大圆满以上，怕都是很难承受这瓶烈性丹药。

    反正他的身体也不在这里，总归是、总归是无事的，他只是想关心一下这个可怜的姑……

    温莎将这药水放在桌子上，从新购入的东西中翻出一枚夜光石，提前放在烛台上固定好。

    这些人打心眼儿里，无视了这异相。

    一时，几人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