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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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有个唯一优势，林斐这一夜睡的安稳，早上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到地板，“咕咚咕咚”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他迷迷瞪瞪踢上拖鞋，揉着困倦眼睛走过去。

    傅施阅一侧唇角翘起，不痛不痒地道：“我父亲再婚有了儿子，他很害怕我，不愿意花一分钱在我身上，送我去国外眼不见为净。”

    可怜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林斐再三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又一次被皮囊迷惑。

    林斐弯腰钻进闪亮的阿斯顿马丁里，在一道专注目光瞩目下，不慌不忙系上安全带，地下停车场静悄悄，傅施阅隔着玻璃窗，盯着他干净的侧脸看几秒，低声道：“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林斐无视傅施阅黏在身上目光，手心摁住话筒位置, 转身回到阳台，心知肚明贺言宁想要问什么，果断回应，“是傅施阅。”

    林斐没理会，握着电子体温计“啪”拍在茶几，“一会给自己测体温，我去洗澡睡觉了。”

    林斐假装没听懂，闷着头不解风情地嚼东西，从傅施阅的角度看过去，两颊一鼓一鼓，像个小松鼠似的，他心底好笑，仰头喝一口水后道：“你什么时候去乌干达？”

    “不用，我开自己的车。”林斐暂时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再暧昧的送来送去，他自己都糊弄不过自己了。

    开车的司机和林斐一样的华国人，瞧着他认真思索的神情，笑眯眯道：“这地方雨季发大水，旱季几个月不下雨，粮食都是从外面进口，前些年又一直打仗，又穷又苦，一般没人愿意来这。”

    “谢谢，再见。”

    他天生吃软不吃硬，骨子里不服输，要和他比硬拼，那就硬碰硬，即便鸡蛋撞石头，也要一次一次撞的石头四分五裂, 和他一样痛彻心扉。

    “好的傅总，只有一个人吗？”负责人小心翼翼地问。

    知名大咖开展讲座，众星拱月一般追捧，他不卑不亢，不为所动，教授赞美他落落大方，通脱不拘，因为有钱有名的人他见过太多。

    林斐偏过头，朝他风淡云轻地笑一下，踩下油门，阿斯顿马丁行云流水的驶出地下车库，消失在傅施阅的视野之中。

    “有当地警察保护我，我还有同事一起出行。”

    电话那头贺言宁沉默几秒, 轻声轻气地叫一声，“林斐？”

    第六十五章

    “过几天。”林斐含糊时间，不想告诉他。

    温言细语就不一样，他成长过程中可能有些缺爱，对温柔可亲没有任何抵抗力，就像是专门钓他的鱼饵，一钓一个准。

    有时候是睡前故事，有时候是优美的英文诗词，傅施阅有一把好嗓子，低沉通透，字正腔圆，说起话来自带一种引人入胜感，拜他所赐，这些年一旦听到诗词和睡前故事，林斐会不由自主想起他。

    软糯白粥气味香甜宜人，锅里冒着热气腾腾，傅施阅握着菜刀，低头专心致志切菜，厨板上的碧绿的莴笋分割的大小均匀，薄如蝉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有好几秒，林斐恍然觉得像回到几年前，他们还没有势同水火的时候，傅施阅会走进来，将水灵灵的他摁进怀里，边给他擦干头发，边慢条斯理地讲睡前故事。

    “你被他威胁了吗？”贺言宁担忧地问。

    司机伸手指向窗外一座明亮高大的建筑，在周围矮小灰败的房子里尤为显眼，自豪地说：“我们援建的医院，前面还有学校和商场，全都是这几年我们盖的。”

    “贺言宁么？”傅施阅不动声色，直接点名。

    洗的干干净净载进柔软舒适床，卧室里只开一盏壁灯，温暖的光芒笼罩林斐身上，他胡乱地擦着头发，余光瞥向黑灯瞎火的客厅，月光朦胧，依稀映照高高大大身影，轮廓冷淡利落，无声无息融入在黑暗里，袖口银色的扣子反射着闪耀光芒。

    “我记得你们家条件挺好的。”林斐咽一口白粥，正经的早饭真舒服，他吃科研所门口的包子吃的厌烦。

    林斐顺着望过去，心中亦是骄傲，“在这里生活很辛苦吧？”

    贺言宁随时随地可以去死，但不能死在林斐面前，即便是死，也不能和林斐沾上任何关系，那样会让自家小朋友伤心愧疚，抱憾终身，一辈子都忘不了贺言宁这个名字，傅施阅很清楚死亡的威力。

    林斐望着小区盏盏的灯，人间烟火气息浓厚, “我没有被威胁，他生病了, 我暂时照顾他。”

    林斐愣几秒，还没从睡意回过劲，单手捋一把凌乱翘起的头发，“你烧退了？”

    “好，我很安静，不会打扰你。”傅施阅笑一下，两侧嘴角的梨涡很浅。

    林斐心底轻轻“哇哦”一下，贺言宁是真正的绅士，像早晨初升的太阳, 让人感到煦暖温和，交际的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贺言宁声音蓦然严肃起来, 一丝不苟地说：“小斐, 如果你没有被他威胁, 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所做的一切决定我都会真诚祝福你。”

    他盯着那行飘逸的字体，想到田螺姑娘的童话故事，如果抛开是神经病这一点，傅施阅简直是完美情人。

    傅施阅站起身，单手翻转衬衫衣领，“我送你。”

    “乌干达很危险，我可以保护你。”

    林斐到达乌干达之前，做过许多功课，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经过，知道这地方饥寒交迫，贫穷困乏，但当他坐上观测站派来的汽车，穿梭过大街小巷，还是觉得讶然，到处都是破旧房子，逼仄的街道，毫无生气的一张张脸。

    傅施阅用一种请求的语气问，“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没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斐动容贺言宁的关心，温声温气地道。

    顿一下，大早上不该和林斐谈这些深重阴暗的事情，他随即哧笑，意味深长地道：“有迹可循的事情我都得心应手，只要有人愿意教，我能做到最好。”

    “嗯，去洗漱准备吃早饭。”傅施阅抬头，被他这副久违的懵懂样子可爱到了。

    林斐平淡“嗯”一声，几口灌完白粥，捞起手机瞥眼时间，“我还要上班，你病好了就回自己家吧。”

    拉开餐桌椅子，林斐坐下来，绿油油的清炒莴笋，香宜可口的白粥，配上切整齐的甜橙，生活的气息浓厚，他已经忘记多久没有人一起吃早饭了，“你还会做饭？”

    “习惯了和在家没什么区别。”司机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线，语重心长地道：“我们顶着这张脸，在这里日常生活很受当地人的尊重，不过也有坏人，会专门坑游客的钱

    傅施阅眯起眼梢，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叩着真皮的方向盘，“保护他和他……的朋友。”

    负责人惊讶，谨慎地回答，“五十多个，太多了吗？”

    林斐再次回到客厅里，傅施阅清理完地上玻璃碎片，病怏怏仰在沙发一角，衬衫的扣子凌乱，望着他道：“最近在家不要光着脚，可能会有残渣扎到你。”

    傅施阅眼神蓦然沉下来，静静站半响，利落地坐进自己车里，拿起储物箱里的蓝牙耳机戴上，脸上全然不见方才的柔情温和，而是一种刻进骨头里的冷漠平静，他划过手机屏的通讯录，选中一个号码拨通。

    朋友两个字咬的很重，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言宁呼吸一滞，“你确定没有被他控制？”

    林斐扭头走向洗手间，斜叼着电动牙刷，在领地里巡视半圈，窗明几净，地板光亮的能当镜子照，昨晚为找退烧药翻的乱七八糟的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抽屉和柜子按照收纳的物品重新归类，体贴地贴上标签。

    林斐点点头，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贺言宁电话里从不叫苦，但看看眼前的状况，这些年贺言宁过的没有电话里说的那么舒坦。

    这就像一把双刃剑，好的一面让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扶摇直上，恶的一面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可以一辈子不见到傅施阅，但他无法摆脱这个男人的影响，如果这是毒，便是深入骨髓的毒，潜藏在他细枝末节的血脉，一呼一吸之间，刮骨疗伤都不能触及。

    望着窗外尘土飞扬，林斐自我反省，这些年日子过的安稳富足，忘记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傅总。”电话那头的科锐非洲分部负责人热情洋溢。

    “不行。”林斐毫不留情地拒绝，“傅总，我很忙，是去出差，不是去旅游。”

    傅施阅习以为常林斐的冷漠，这段时间从林斐嘴里听到最多的是拒绝，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并不气馁，相比举目无人，四下皆茫，撞南墙至少有墙可撞，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傅施阅望着后视镜里面无表情的脸，淡道，“你找了多少雇佣兵保护公司员工？”

    科锐在非洲的业务不温不火，大部分收入转化为聘请雇佣兵的薪水，处在一个贫病交加的地区，子/弹比粮食还便宜，如果没有强大的保卫措施，根本不会有员工愿意外派去非洲。

    得到过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物质条件，见惯金沙金粉构造的上流社会，没有令他沉沦在名利的巴比伦塔里，反倒赋予他一种超脱普通人的气韵，做什么都有条不絮，临危不惧，轻而易举的脱颖而出，成为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贺言宁生死存亡和傅施阅没有任何干系，他其实很期盼贺言宁从物理意义上消失，光是协助林斐逃跑这件事，足够贺言宁死一百遍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你留下一半人，剩下的抽调出来，今天出发去乌干达，保护我的朋友，照片稍后发给你。”傅施阅有条不絮地道，他很想和林斐一起去，但那样会让林斐更讨厌他。

    傅施阅坐到对面，抽张纸，仔细擦着沾水的手指，“我十四岁去国外读书，那时没什么钱，自己做饭能省出学费。”

    深刻烙印不止存在后腰纹身，潜移默化的进入林斐一言一行，读书时常有同学惊叹他杰出的艺术品位，各类油画流派，大家画作了如指掌，那是因为真品都被他糟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