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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之后,傅岚宸和徐归宜在东宫,终于等到了皇帝对安王傅景初的处置。

    .......当然九殿下只能以失败告终,天下还是皇帝的天下。

    傅岚宸搂紧玄氅,戏谑道:“这些年你睡遍光凌所有的青楼,再没有听到过如此灵澈的《绝璧》了吧?说实话,光凌第一琴姬的名号,她的确担得起。”

    傅景初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凄冷:“五哥,我明天就去济州了。藩王就藩以后,再回京就难了。”

    “母后,那个小皇子真的死了吗?”她显然是不信的。于是徐归宜大胆的问出口,却小心的打量着皇后的脸色,怕她稍有不悦。

    徐归宜颇为震惊,甚至觉得四肢百骸有些僵硬,天底还有这等离谱之事?将自己的心爱之人,送给自己的皇兄。这样疯狂的事情,九殿下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

    傅景初从听到琴声开始,面色就变得阴郁:“当年我为她赎身,又为她安置住处,不过是怜惜她身世凄凉。后来我还她自由身,也希望她可以找到自己的归宿,没曾想过她竟然如此固执。……罢了,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她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今冬有月,星河长明,江风冷凛。

    这便是这么多年,傅岚宸再荒唐不理朝政,他父皇都没有废弃他的原因。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很多,才能打消诸多藩王的觊觎之心。

    徐归宜从长秋宫中出来,寒风瑟瑟,梧桐叶落满地。她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原委,却突然一点都不开心了。

    徐归宜眉头紧锁,觉得有些蹊跷:“儿媳看过史书,安王是死于大火。”

    渭水河畔,夜色深沉,怀安郡王傅景初一身玄青色狐皮大氅立在码头,静静的望向着苍穹,似乎是在等人。

    徐归宜悚然一惊:“进献的贺礼......莫非就是那个姓陆的舞姬?安王的生母?”皇后有些诧异徐归宜的反应速度,随后才点了点。

    “傅深,你要记住,你的姓氏,你的血胤。像我们这样的人,虽然生来尊贵,却永远无法如同平常百姓一样随心所欲的活着。婚姻也好,前程也好,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天潢贵胄这四个字,听起来显赫,却也是我们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枷锁。”

    皇后还在继续叙说:“景初三年,陛下的寿宴当晚,九殿下说要进献一个绝色尤物给陛下做生辰贺礼。”

    皇后面色果然一沉,冷淡道:“你猜的没错,那个孩子没死,就是如今的安王,是燕妃与安王的孽种。”皇后语出刻薄,可的确乱了人伦,是段孽缘。

    她一想到傅岚宸以后,可能也将面对如此波谲云诡的宫廷生活,和残酷无情的权位争夺,就不免胆战心惊。

    犹豫不决这个词,有个好听点儿的说法,是心地善良。可是傅景初的这些事情,在傅岚宸眼中,都善良的很不合适宜。

    皇帝下诏:安王傅深,身为皇家子弟,深得陛下厚待,然內帷不修,言行不当,德行有缺,有负皇恩。陛下深感痛心,着其亲王爵降为郡王爵,另赐封号怀安郡王。命怀安郡王三日内,携王妃和小郡主,赶赴济州之藩,无召不得擅离封地,不得返回京都。

    徐归宜往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方向多想了想,嘴角蠕动道:“既然成了宫妃,又是如何生下的安王?”难不成是傅景初是皇帝的儿子?也不对啊......

    傅岚宸斜睨了他一眼:“富贵笨拙的人,那是有福气的人。像我们.......这种时不时要禁足,朝不保夕的人,就算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认错,也让傅岚宸当下愣在原地,他是恨铁不成钢,可是一向风光无双的傅景初,一下子被人收住了锋芒,这落差感.....很突兀。

    皇后颔首,又答:“陛下觉得自己这位亲弟弟,从小在宫外长大,没有享到一位皇子该有的尊荣。于是在九殿下回宫后,立马就封了亲王爵位,对他颇为偏爱。”皇帝是这样的秉性,他愿意对你好的时候,真的非常好。

    皇帝不相信自己疼爱的好弟弟会谋反,于是等啊等,防啊防,就等到了景初四年中秋宫宴,又逢穆慈太后寿诞。九殿下率领六万叛军逼宫,软禁皇帝及后妃数日。

    徐归宜心下一沉,她看过景初年间的皇家实录,上面对于景初四年中秋的记载,只简略说到了,穆慈太后有疾,宫宴早散。对于九殿下逼宫谋反一事,只字未提,有人下令史官修改了史书?

    吹了一会儿夜风,江上突然传来琴声,天冷水寒,江风如此杀人,那个倔强的女子,一遍遍的弹奏着那曲《绝璧》。

    傅岚宸蓦地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才轻扶了一把傅景初:“我....考虑考虑......”

    事已至此,傅景初已经无从辩解, 只落落伤伤道:“五哥,是不是我真的错了,我畏首畏尾,又优柔寡断......”

    “景初五年正月,燕妃娘娘早产,生下一个小皇子,因为不是足月出生,生下来当天就夭折了。”徐归宜记得这是皇家实录中最后一处记载燕妃的地方。

    “......明天不能送你出京了,你自己一路小心。”

    听完这个故事,徐归宜着实大为震撼。皇帝和太子,虽然都不太会做人,但是他们却都会做哥哥。

    可她又不能把这些说出来给傅岚宸听。他是嫡出皇子,如果不能登上皇位的话,那对于皇室来说,则意味着一场更大的战乱。

    皇后说,安王一直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果然人活着就没有事事如意的,即便尊贵如皇帝。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段史书,还是本宫陪着陛下去崇文馆修改的呢。当年九殿下谋反失败,陛下震怒,但是顾忌穆慈太后年迈,经不得丧子之痛。只好先将他囚禁在章华台,不准他见人。”

    傅岚宸平生最讨厌犹豫不决的性子,端起架子就开骂:“这么多年,你总是如此优柔寡断。当年我劝你不要迎娶南宫羽真,你妥协了。后来你为仙乐赎身,我也劝过你,应该立即送她出京,不要放在自己身边,你也不听。如今将自己弄到如此境地,依然还是下不了决心......”

    傅岚宸出现在黑夜中,缓步走了过去,站到傅景初并肩的位置,二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傅景初甚至没问,还在禁足中的太子,是如何避开皇帝安插在东宫的耳目。

    “所以,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傅家,为了朝堂,为了百姓。五哥,臣弟衷心祝愿您福泽绵长,一路顺遂。”说完,傅景初躬身一拜,虔诚叩请。

    傅景初“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叮嘱一番:“我去了济州,御史台恐怕又会将目光对准东宫了,你也稍微歇停一阵子吧。”

    傅岚宸闻言顿了顿,低缓道:“没这么严重,我父皇那个人你也知道。一时在气头上罢了,等过两年,这件事的风声过了,他会召你回京的。”

    皇后抚住心口,作悲痛状:“景初年间,夺位之战凶险,当年穆慈太后为了保护年幼的九殿下,便将他送出宫抚养了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无心皇位,可你是中宫嫡出。你若不坐这个位置,咱们傅家不知又要发生什么变故,这些年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傅景初之所以能活着现在,也算得上是皇帝陛下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仁慈。换做是其他的男人,恐怕早就赶尽杀绝了,尤其还是皇帝的尊严被挑衅的如此彻底。

    琴音停了,风也停了,今晚的月色可真稀薄,怎么也照不到人的心里去。

    徐归宜接道:“九殿下就是先安王?”

    徐归宜内心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想起了燕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九殿下谋反,她不但没有收到牵连,反而还能将孩子生下来。

    皇后叹道:“本以九殿下进献舞姬,只是为了固宠。后来......才发现他的野心不止一点半点。他安排燕妃在陛下身边做内应,此后万事亨通,况且陛下本就偏爱他。随着九殿下越来越年长,陛下给的权势越来越多,更有臣子私下称九殿下为九千岁者。”九千岁不是就临近万岁一步之遥了吗?臣子们胆子真大!

    “陆氏虽出身青楼,却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陛下将她纳入后宫,夜夜专宠,视后宫众佳丽如无物。不过三月,便被封为燕妃,就连南宫贵妃也败下阵来。”

    这可是给皇帝带绿帽子,而且还是自己亲弟弟的绿帽子。皇帝这样狠心绝情的人,是如何愿意放过燕妃和孩子的?

    傅景初无声的笑了:“我忘了,你自己如今还被皇伯父禁足在东宫.....真想回到我们小时候啊,笨笨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做个富贵笨拙的人就好了。”

    “燕妃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将九殿下的全部计划,告知了本宫和陛下,苦苦哀求陛下,一定要留住她的孩子。后来,章华台失火……九殿下葬身火海,燕妃服毒,只留下三个月大的婴孩儿。陛下对外宣称说是九殿下的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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