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草窃为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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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您多礼了。”

    “阿四，土都翻过几遍了吧。”

    “三儿！”村老瞪了眼儿子。

    赵家农庄占有的土地大约不到二百亩，耕种的佃户一共十七户，这十七户人家全都是牛家村的村民。而整个牛家村，则有着七十余户人家，也算是一个富庶的村子。

    赵常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当然，他本来也不需要插嘴。他只需要在佃户面前混个脸熟，让那些人知道少东家是谁就成。

    一桩桩，一件件。福伯就跟心里有个记事簿似地，慢条斯理地就和那些佃户把今年的农事全部捋了个清楚。

    说话的同时，有佃户从家里背来了一个小小四方桌子，还有人拿来了一些粗瓷碗和一些绿蚁酒，想要款待赵家主仆二人。

    “少东家和赵管家来了，小老有失远迎。”

    时值三月，路边的柳树都在抽条吐绿，呈现出一股特有的生机勃勃之景。一路打马走来，赵常不由得感到心旷神怡，心道这趟出城真是赶上了个好时机。

    “黑娃，羊娃子。你们的那块地是挨着的，两家也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弄得跟狗啃的一样。怎么着，赵家的地租给你们种是委屈你们了？下次过来地里要还是没弄好，仔细你们俩身上那身皮！你们家里老小可都指着你们俩人干活吃饭呢，干不好活，家里人等着喝西北风哩！”

    下马之后，赵常就和这位村老寒暄了一番，并没有摆出什么少东家的谱——赵家的田地都在牛家村，他们家的佃户也都是牛家村的村民——若是和村老不睦，保不齐就会凭生许多事端。

    这些田地，平日里也不需要靠赵家人打理，而是租给十几家佃户。每到秋收的时候，赵二郎只需要派人去收租即可。

    毕竟，若非荒年灾年，家里但凡有口吃的，谁也不会卖儿鬻女。草窃们弄来的小孩，都是偷来的，按照大景律只要被官府抓到了，主犯会被判处绞刑，从犯也会被判流放。

    听了村老的话，赵常也面露惊讶神色，他低声问福伯道:“福伯，什么是草窃？”

    站在一旁的牛三看不下去了，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站了出来，向为那两人说句话。

    “赵管家，你别说黑娃和羊娃子了，我回头帮他们俩把赵老爷那块地拾掇好。”

    不过，对于文会，赵常从来都是无感的，他肯定不会去干那么无聊的事情——就算是在家里读书练剑，也比硬着头皮进行人情交际要有趣得多。

    虽然大景也有奴仆买卖，人牙子其实就是一种贱业，但那好歹还算有个职业——他们多少还能用“略人”这个称呼来自诩——可是草窃偷小孩，那就是连个“职业”称呼都不配有了。

    这一日清早，在前往公廨当值之前，赵二郎把赵常叫到身边。“无咎，今天你和福伯走一趟。城外咱家的庄子的春耕都块弄完了，你且代为父去看看，咱家那些佃户们干得怎么样？”

    即便休息好了，那些有名望、有能力金榜题名的士子，多半也不会去大肆宴饮作乐。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给人以把柄，为自己留下一个放浪形骸的坏名声。

    草窃就是人贩子！

    因为春闱放榜需要经过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等一系列流程，不同于州府之间的考试可由总裁官一人而决，所以至少需要是十天的时间才能张贴皇榜。

    只是，即便刑罚如此严重，草窃依旧是屡禁不止。就像丢了小孩的两名佃农所遭遇的情况一样，草窃作案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之后往附近的大城里一躲，苦主再想寻找到他们就难如登天。

    “田娃，四五月的水份子，你都和村里其他人安排好了吗？”

    想要放松的话，他们最多也就是去参加一些读书人组织的文会，以文会友，以诗词自娱。

    虽然在顺京城里有自家的产业，赵家并不以收租务农为生，但是作为有品级的官吏，赵二郎在城外也有些官府下发的职田。前些年，赵二郎陆陆续续买了一些地，把职田连成一片弄了个庄子。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参加春闱的士子基本上都会抓紧时间休养身体。毕竟，之前一连九日在贡院的考试，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身体负担。

    吃过了朝食，赵常就和福伯一起出发，主仆二人骑着两匹马一路出了顺京城。

    福伯也是皱起了眉头。“少爷，那是帮天杀的下三滥奸徒，尽都是些偷儿。”他接着道:“一般来说，按行当不同，咱们顺京城里管偷儿叫劈袋子、凿墙缝、牵马等等。可是在城外的偷儿都叫草窃，这帮人有时还会干些劫道的营生，不过更多都是对村子里的大牲口……和顽童下手。”

    当然，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赵家人不会不懂:一两家干得不错的佃户被福伯点了名，并且允诺他们秋收之后要交的租子，可以适当再减点；干得不好不赖的几家，全都获得了口头上的嘉奖；唯有两户人家，春耕之后好几天了地里也没拾掇利索，则遭到赵福的训斥。

    “牛老，老爷嘱咐我带着少爷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今年春耕顺不顺利，佃户家里的口粮留得够不够吃。”

    春闱之后，放榜之前，赵常迎来了自打进入四门学读书之后，最长的一次假期。www.kaiyiwenxue.com

    “回福伯和少爷，托老爷的福，咱们今年赁了三头耕牛，加上赵老爷养的那两头，下种之前俺们已经把土翻了四五回。”

    据说在前朝的时候，这个村里还出过做官做到中书令的大人物，因此村口还建有一座牌坊。主仆二人抵达村口不久，便有一名村老拄着老榆木打的鸠杖过来迎接他们。

    他让赵常去看看自家农庄，一来是想要儿子见见世面，了解农事艰难；二来则是想要赵常看看佃户们今年的春耕情况，添置些耕牛农具也好，赠予一些些口粮种子也罢，总之就是查漏补缺。当然，具体做事是不需要赵常忙活的，福伯都能够代劳。

    赵家的农庄在龙首原上，距离顺京并不算太远，纵马赶路也就一个时辰。

    赵福板起脸连骂带吓，一通数落，骇得那两个佃农的站在田里就直打哆嗦。而且，福伯一边数落着那两个佃农，还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虽然马鞭没打在人身上，但仍旧看得人心惊胆战。

    行至田间地头，不少村里人见到村老前来，全都恭敬地问了声好。赵家的佃户们则在得到了消息之后，全都聚集到了田里，见到赵福和赵常就躬身行礼。

    赵家对待佃户不错，哪怕是丰年，收租时都用小斗盛麦粒。若是遇到了灾年，减免租子、借贷点口粮给佃户都是常有的事情。因此，不仅仅是佃户，牛家村的其他人也都称赞赵家仁义。

    不过，他也同样为那俩人说项道:“赵管家，少东家，黑娃和羊娃子也有难处。他们两人家里糟了草窃，两个五六岁的男娃娃被贼人给偷走了，这段时间他们总得去城里找人——村里祠堂住着的牛老太奶给那两个娃娃看过香，说那两个娃娃还活着，不知被人藏在顺京城里哪个地方。”

    “俺已经和俺二大爷商量好了，之前找您支了两陌钱，就是要匀给那几户和咱东家田亩挨着的乡亲。他们答应了，开沟渠灌地的时候，头茬水紧着咱们的田用。”

    一边说着话，村老一边将赵常和赵福带向田地。至于说礼物什么的，则都被一个名叫牛三的汉子给带回村老家中。那个牛三是村老的幺儿，年过三旬，看面相也是本分老实的庄稼汉。把赵福带来的礼品搁到家里，他就又跑回来搀扶阿爷前行，就像锯嘴葫芦似的，半天话都不说一句。

    相比赵常，福伯显然更会做人，他还送了那位村老一些顺京城里买的茶酒作为礼品。

    村老提了这么一嘴，黑娃和羊娃子两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哇的一声就都大哭起来。周围与其相熟的一些人莫不唉声叹气，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也不想摊上这样的事情。

    “狗蛋，上回我给你那路绢……”

    “赵管家客气了，”牛姓村老收了礼品，一边连连道谢，一边向赵福和赵常保证道:“咱们村里都是姓牛的，伺候庄稼自然也都是好手。赵大人家里的职田有小老看着，保管出不了问题。”

    “福伯您放心吧，俺已经把那两匹绢布交给京兆府的差老爷了。他拍着胸脯保证，今年的徭役先让下河村的顶上，咱们牛家村的乡亲多半不必去上工，误不了农时。”

    只是，因为历朝历代的朝廷都是以农为本，所以哪怕家里并不倚靠收租子过活，对于春耕这件事赵二郎也是十分在意的。

    农家少闲月，到了自家的农庄，赵常就看到田地里的阡陌上，有人挑着担子正在给刚刚种下去的那些麦苗泼肥浇水。

    而若是报官，且不说从来只对顺京城内治安上心的京兆府，会不会派出不良人查案缉凶。就算京兆府的老爷派人查找，想在在偌大个顺京城里找出几名村童和草窃，那也得颇费一些工夫。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找着个半截，那些村童就不知被卖给哪个人牙子，而草窃则全都拿到钱跑出了城。

    村老认识福伯，看其作派再加上赵常的穿着打扮，立刻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