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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星寒下意识地用食指横碾了一下鼻翼,“是啊,我对这里的气候过敏。”

    摩安在当地有个原材料供应商, 给陆星寒下榻的酒店连夜送了两个iq air的空气净化器过来,顺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可以去湄公河上坐轮渡给鼻子做个天然理疗。

    真是典型的中国式父子关系。

    吹吹风也好。

    他好像一只水母。

    他轻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是这段时间国际版微博刷多了,才会无意间把眼前的少女和微博热搜里的陈诗酒重合对上影。

    陆星寒:“你管我,屠明都没说什么。要说忤逆,你还不跟屠明姓屠呢,你不是更忤逆?”

    供应商原本给陆星寒派了车送他来轮渡这儿,陆星寒嫌矫情,干脆自己打了辆的士到渡口。

    船员带着他绕过漫长的走廊,从船的侧边绕去了船尾的位置,他从拐角的位置走了出来,先是被一轮血色的半沉夕阳所吸引住,而后才把视线投向那个落在橙红半圆盘里的绰约剪影。

    陆董在电话那头被噎得脖子涨得粗红,这逆子一天到晚嘴巴里就跟装了枪子儿似的,跟他聊天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轮渡的船票合人民币不到五块,陆星寒买完票上了轮渡,下到底下一层拣了个位置刚坐下,就接到陆董给他弹了个语音微信过来。

    夕阳完全坠下去,河面氤氲的水汽没了光线的加持,很快也随之湮没下去。

    陆星寒笑了一下:“鼻炎?真巧,我也鼻炎。”

    这叫种的什么因,结的什么果。怨不得他对陆伯光嘴毒,父子俩一年到头聊不上两句好话。

    天空频繁明暗交错, 时而阴云密布, 时而干净如洗。

    他停止了继续往回走的脚步,原地转过身来,直面着她的方向。

    好像湄公河上的空气是要比市区陆地上的好,又或许是刚刚那通电话被陆董分散了鼻炎的注意力,总之现在他的鼻子一点不痒了,鼻腔和大脑连接的通道像被打通了一样,这是他到了胡志明之后,身体感到最轻松的时刻。

    她整个人趴在栏杆上,把脖子向外伸得很长,踮起脚尖,似乎续命一般在朝不停后退的河面做深呼吸动作。

    与对方四目交接,对上了她同样略略吃惊的表情。

    一天连着磕了三顿氯雷他定加喷辅舒良,陆星寒的鼻子还是痒到像是有虫子密密麻麻在爬。

    陆董恨不得拍死这浑身长满逆鳞的逆子,气的直接把语音给掐断了以示抗议。

    地球到了现如今还真成了一个村儿啊!好像他到哪儿,陈诗酒就会出现在哪儿,仿佛他们所经过的地区,仅仅是狭小而封闭的一个村寨而已。

    像往常一样,陆星寒回复陆董:“我妈晚上有饭局啊,估计这会儿在包厢里把手机摁静音了吧。”

    怎么又是她?

    眼前戴平檐礼帽的少女和残照的夕阳,组成了一幅色彩浓烈、光线明暗强烈冲突的绝美油画。

    修长笔直的小腿,飞扬的裙摆,一半落在夕阳的余光里,一半落在了阴影里。

    河岸远处寺庙的钟声呢喃而来,正式宣告这座东南亚之城夜色的来临。

    什么鬼气候,空气里全他妈是过敏源。

    孟董见他喷嚏不停,毫不手软地损他:“出息,一个养狗的人居然也能过敏,狗毛可比越南的空气毒多了。”

    河面上湿气大, 粉尘少, 且两岸多为建筑物, 没有陆星寒讨厌的那些热带植物。

    那个人好像陈诗酒。

    如果过几年后回首孟董当初做的这个到越南开设分工厂的决定,会发现这是摩安问鼎中原极其重要英明的一步棋。



    今晚孟董和越南当地的政客以及瑞士药厂那边的人有饭局, 陆星寒因为鼻炎犯了就没去。

    “屠明、屠明,屠明是你叫的吗?他是你老子的老子!”陆董的三纲五常上线了,又要开始说教:“从小到大你就改不掉这毛病!你人生字典里缺爷爷俩字儿吗?还是你语文老师没教你?”

    陆星寒对着突然挂断的屏幕不屑地“嘁”了一声。

    陆星寒听了怕他祸害狗,直接跟他说:“厨房有人专门给它做鲜肉粮和生骨肉,你别瞎鼓捣,你长这么大做过饭吗?别拿我的狗当试验品。”

    陆董在电话里喷他:“我做的饭给狗吃都不给你吃,这是我大孙子,我爱怎么喂怎么喂。”

    “她在哪儿?”陆星寒问,“氯雷他定我就有。”

    天空被暗夜与虚弱的夕阳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夜,一半是将熄的落日,二者之间横着一道靛紫色的蓝。

    又或者这个计划在董事会搁浅了两年, 而两年之后再执行开设海外分工厂的计划,可能后来摩安的那场危机, 兴许就彻底成了风雨飘摇之中翻船的渡舟之战。

    她呆呆的表情还没缓过神来,鼻音浓重地对他说:“是啊,真的好巧。”

    马上入夜,天气总算能稳定一点了。

    陆董言辞凿凿:“屠明自己让我跟你奶奶姓的,他乐意。”

    或许是身体潜意识里不听使唤,下意识在往回走的路上迟疑了几步,他眼角的余光看见船员拍了拍栏杆边上的那个人,那人转过脸来,陆星寒眼中收进了一抹惊讶之色。

    甲板上,陆星寒学着她刚刚伸长脖子朝河面吸取干净空气的样子,开始大口大口呼吸。

    但凡陆伯光稍微在他小时候对他的成长用点心,别跟诈尸式育儿一样时不时出来指指点点,陆星寒这会儿也不至于跟他打个电话,里面都是刀光剑影。

    若要真给胡志明一年的气候做个较真的划分,那么这儿一年就只有两季:旱季和雨季。

    剧烈鲜艳的光线里,剪影是黑色的,他看不清的她的脸。

    怎么会是她?

    因为白净的东方面孔有别于当地东南亚人种的面孔,他站在甲板上很快被船上的工作人员发现,顺便询问他:“先生您好,您是中国人吗?船上有一位中国女士闹了点小毛病身体不适,方便的话请您帮忙去照应一下。我们船上备用药箱里没有氯雷他定,我还得去跟船上的人借一借药,看看船客们身边是不是带了这种药。”

    船员脸上的神情一下亮了起来,眼神发光地说:“太好了!您跟我来,那位女士正在洗手间里冲洗鼻子,她的鼻炎可真厉害啊,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连续打喷嚏打个十几分钟不停的……”

    后半句“我对整个越南过敏到头昏脑胀”他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怕越南船员现在就把他丢到湄公河里喂鱼。

    陆董一年到头很少给他打电话,寥寥几次打电话的内容,无非是他联系不上孟董了,问他:“你妈呢?”

    实在忍受不了越南这种湿度爆表又四处草木横行的气候, 这里适合植物野蛮生长,不适宜怕寒不耐暑的人类居住。

    在心里连发两问,连陆星寒自己都感觉到这个问题有点好笑。

    问完就挂,在电话里多寒暄两句,这爷俩就跟怕得矫情病似的,嫌腻歪。

    例行公事一般,匆匆问完,匆匆挂断。

    好好的坐渡轮心情全被陆董这一通电话给搅和了,可能他接电话时候的语气不是很好,周围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的,已经含沙射影地朝他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纷纷对着自家孩子交头接耳,似乎在教育孩子说:瞧,以后别跟这样的人学,没大没小的就会忤逆长辈。

    就跟陆星寒一年到头也不联系陆董一样,破天荒给陆董弹一次语音,也是向他问同样的问题:“我妈呢?”

    陈诗酒举着药盒,好笑地问道:“你不会也是鼻炎犯了吧?”

    对于陆董这份要喂狗的执着,陆星寒有点头疼,揉了揉轻微发痒的鼻子,鼻音很重地说:“你还是把你无处安放的热情用到屠明的狗上吧。他也养狗,那个安迪是咱们中华的田园串串好养活,你去祸害屠明的新儿子,你的好弟弟吧。”

    “哦,那我不是,我对香水过敏。一会儿我回酒店洗个澡把身上的香水全冲掉,估计鼻炎就好了。”

    这儿没有四季之分, 热带季风气候之下,这里每一天都是随心所欲的夏天。

    陆星寒淡然反将一军:“哦,屠明也是我奶奶让我这么叫的,屠明自己还挺乐意。”

    来胡志明两天, 除了戴着n95口罩去远郊选定的那几块地皮上探址, 陆星寒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酒店的房间里, 靠着两台空气净化器续命。

    他和她的相遇,成了困囿牢笼里的必然命题。

    摁下脑中这个刚浮出水面的念头,他从双肩包里把一盒没拆封过的氯雷他定交给船员,挑了挑眉心,示意船员把药递交给那位女士,他就不上前打扰了。

    陆星寒说:“好巧啊,陈诗酒,我们又见面了。”

    陆星寒这会儿脸皮倒挺薄的,被几个孩子好奇探究的眼神张望了两下,就整个人浑身不自在地从座位上起了身,准备踱步去船舱外头的甲板上呆着。

    有点意外,这次陆董了解了孟董的行踪之后,居然有闲心跟儿子多唠几句:“你的狗今天从纽约托运回来了,怎么喂啊?”

    现在是八月正值雨季,但东南亚的雨季并不像国内江浙一带的黄梅季那样缠绵悱恻, 一天之中降过一两场不意外的过云雨, 经过太阳一两个小时的暴晒,地面就又会干涸的像沙漠一样。

    真的是她。

    陆星寒眼睛没离开过那抹剪影,熟悉的身影让他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陆星寒真后悔没把狗一起接越南来,否则孟董在说这句的时候,他可以拍拍狗头,指使狗把孟董懒散丢在客房地毯上的高跟鞋给叼出去当垃圾扔了。

    上次来是年初陪着孟董到这儿给新工厂选址。

    陆星寒今年已经第二次来胡志明了。m.baijiawenxu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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