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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簌簌风雪间。

    此后,戚老太师落狱,今上被逼上披秀山,贵妃娘娘被囚于深宫,自缢而亡。

    秦晚妆低着小脑袋,把泛灰的布料打开,看了又看,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有些好奇,问:“林哥哥,这是什么呀。”

    逆着清光,红衣少年收紧缰绳,垂首,眉眼轻弯,漂亮的眸子温凉如翡。

    秦湫于是放下手中的书卷,着人送来木梳。

    太子殿下雷霆手腕,摧枯拉朽,将贵妃并戚家众人一举拉下高台,本来三年才能做成的事,他只花了三个月。

    一个臣属正立于廷中,战战兢兢汇报着京师的近况和西边的战事,连头也不敢抬。倏尔,天一走进来,走到太子殿下身边,俯身,不知道同殿下说了什么。

    他时不时望向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

    或许,全天下根本没有人,能让他真心以待。

    但是没有人敢责斥他。

    冰冷,淡薄,忤逆不孝,忘恩负义。

“记着先生的话,不要忘记,好不好。”

    林岱岫轻轻颔首,笑。

    小猫儿活泼爱闹腾,在马车上待了那么久,早就已经蔫儿了,原先是一戳一蹦跶,近几日戳一戳,小猫儿连嗷都懒得嗷一声。

    秦晚妆很开心,晃晃小脑袋,垂下的红绳也一荡一荡的,银丝铃铛发出清脆的响音。

    江鹤声单手持缰,身姿挺拔,马蹄扬起纯白的碎雪,少年人坐在马上,清寒的风吹起碎发,秾醴瑰丽的眸子里,映出干干净净的、小猫儿的影子。

    少年人颔首,心里忽而生出无止境的期待来,他拂袖,道:“备水,孤要沐浴。”

    若是秦湫或者相白在场,一眼便能认出来,并且告诉小猫儿,这是林岱岫数年的筹谋,是他孜孜营营,在九州四海布下的暗桩。

    漂漂亮亮的小猫儿仰起小脸儿,看着认真的青年人,也认真起来。

    晚风浩荡而下,掀起柔缓的松涛。

    “还有,备马。”

    秦晚妆坐在马车里,不知道想起什么,翻出漂亮哥哥送的镶铃红绳,看着身边的青年人,声音酥酥软软:“要系上。”

    *

    她马上就要瞧见漂亮哥哥啦。

    银鞍照白马。

    也就今日,车夫说即将进京,小猫儿才像活过来一样,眸光亮闪闪,一直趴在窗子上,过一刻钟,就问“还有多久呀”,比日晷还要准时。

    他就是一潭幽深的死水。

    天一笑,连忙应:“是,是。”

    京师天寒,已然落了雪。

    忽而,她望见京师城门大开,苍茫雪地上,一抹红影踏雪而来。

    秦小猫儿眉眼轻弯,趴在窗子上,问:“阿兄,我何时才能见到漂亮哥哥呀。”

    “唔——”

    *

    小猫儿笨笨的,其实不大明白,林哥哥为何要同她说这些,但是林哥哥既然说了,她就乖乖听话。

    “据报,秦小姐和长公子已经到披秀山下了,再过半个时辰,大概就进京了。”天一恭敬答。

    廊下,江鹤声方踏出门槛,垂眸看着自己黧黑的长衣,犹豫了一会儿,问:“还有多久。”

    江鹤声着黧黑长袍,高坐首位,透过窗牖,望梨树上结起的白霜,眸光散淡,一言不发。

    “嗯。”

    次日一早,山间云雾正缭绕。

    那臣属心里讶异,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看错了。

    “还有多久呀。”秦晚妆忍不住又问。

    马车停下,小猫儿飞快往车下蹿,朝红衣少年的方向跑去,呼啸的风声擦耳而过,她闻到清清冷冷的白茶香。

    天三先前说,殿下变了不少。

    但是他们不在。

    东宫,池子里已结了一层冰,冰下有水草,愈显翠绿。

    近日,他像是在赶行程一样,日夜操劳。

    于是,秦晚妆重重点了点小脑袋,声音软乎乎:“我记得啦,林哥哥。”

    林岱岫只是笑,眸光温煦,回答她:“是给我们往往添的嫁妆。”

    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小猫儿乌黑的长发,他垂眸,将秦晚妆散落的长发梳顺了,又用红绳发带扎在一处。

    那人不明所以,也不知该继续说,还是停下来,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少年人,却发觉素来冷淡的殿下,步子竟有些慌乱。

    江鹤声红衣招摇,同记忆里,黎春十年盛夏,那个矜雅清贵、走马出征的小少年似乎重合在一处。

    贵妃娘娘将太子殿下养大,太子却半点儿情分都不顾,即便看着姨母的尸身,也笑得如斯温柔,像一把没有感情的冷刃。

    ——尤其在他杀人的时候。

    他将随身带的布制地图放到小猫儿怀里:“你要回京师,我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能给你,把此物带上,也不枉师生一场。”

    少年人的年岁并不大,容颜称得上绝顶漂亮,那双清透瑰丽的眸子里,总是带着温温柔柔的笑。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云州城。

    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喜欢秦往往。

    待那人近了,她才瞧见白马上,红衣飒飒的少年人。

    红衣少年揽着小姑娘,语气温和,眉梢带笑:“某三生有幸。”

    然而今日,素来淡漠无情的太子殿下,竟然罕见得有些心神不宁。

    昂,快了。

    少年人连臣属的禀告也不听,起身,径直往屋外走。

    秦晚妆仰起小脑袋。

    江鹤声哑然失笑,翻身下马,他张开手,乖乖软软的小猫儿扑进怀里。

    那可是太子殿下,即便冷漠无情,仪态也向来让人难以诟病,君子雅正,端于行,怎么可能像个青涩的少年人一样,露出那种慌乱无措的姿态。

    等她回了京师,她就悄悄溜进东宫里,吓一吓漂亮哥哥,然后,漂亮哥哥肯定会很开心,漂亮哥哥开心,就会抱抱她,说不定,还会亲一亲她。

    *

    暮色昏沉,她看得并不真切。

    莫说朝臣,即便是东宫的臣属,看见这样的太子,也忍不住遍体生寒,冷汗涔涔。

    秦湫微掀眼帘,看着小猫儿,声音清冷:“月余。”

    秦小猫儿越想越开心。

    贵妃死的时候,一块白布掩住尸体,宫人们将她抬出来时,太子殿下立于朱红宫墙边,眉眼轻弯,露出的,便是温润清雅的笑。

    但秦小猫儿细细瞧一瞧,发现漂亮哥哥还是她的漂亮哥哥,温温柔柔,一如既往。

    雪地上,清光流转,轻轻缓缓的。秦晚妆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熟悉。

    清清冷冷的声音。

    【正文完】

    大雪漫天。

    矜傲的小猫儿眸光湿漉漉,满是期待:“漂亮哥哥,你、你要亲一亲我吗?”

    这是黎春十五年,冬。

    少有人敢忤逆君上,除非不想活了。

    “让十四配身衣裳送来,不要黑。”他吩咐,想了想,又道,“还要红玉笄。”

    太子殿下居高堂,上明殿,众人都默认,他是未来的天子。

    从云州出发,欲往北,天气越清寒。

    恢弘巍峨的城墙隐于苍茫白雪之间,车夫道:“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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