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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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摸了摸我的头，“小七，这河河水甘甜清冽，鱼虾丰富，此刻正是河鱼肥硕时，同阿爹一起去抓鱼可好？”

    我和稚红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先快步进了庄子里，阿爹和大夫人相视一笑也进去了。

    城市的规模也在有序扩大，京都犹如磁石一般吸纳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

    我们一直待到日渐西沉，阿爹背着抓着一把狗尾巴草晃晃悠悠唱着歌的我，大夫人和稚红也一起慢慢跟着。我看着云层漫漫，霞光绯红，我真想，此刻可以永远定格。

    马上是那日接待我阿爹的内官李倡，翻身下马给阿爹和我行了礼，第一次被人正式的叫郡主，一时间还不太习惯。“拜见大将军、大公子、夫人，将军、大公子、夫人身体安康。”李倡转向我，“拜见栖桐郡主，郡主万福。”

    我不忍看阿爹眼里泛起的泪光，拂了拂身，“是，女儿记住了。”大夫人和阿兄满脸不舍的望着我。

    大夫人耐心听着阿爹的解说，环望四周精美的雕梁画栋。“妾从前听说前朝官吏腐败严重，生活奢靡。更有甚者到处搜刮民脂民膏以中饱私囊，过去觉得或许有夸大的程度，如今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单是这回廊上的琉璃瓦，就已经顶外边农户十户人家的口粮了。”

    阿爹点点头，把走偏的我和稚红叫回，随着拐进了另一个院子。我们渐渐听到水声，穿过一个门楼便看到一条清幽的小河，河上还修着一个长亭。

    “小七泡的普洱最好，凡是在家，饭后我都要饮一杯，不然总觉得这顿饭吃得不尽兴。小七入了宫，就喝不到了。”

    我笑话阿爹一个威武的大将军戳到的鱼还没有我一个女儿家多，阿爹故作生气的把手上沾到的黑炭抹了我一下巴，惹得稚红哈哈大笑，大夫人气得用竹竿敲阿爹的背又连忙给我擦着脸。

    我瞬间感到一股清凉和着水汽飘于面上，宽阔的河滩上有许多形状怪异的鹅卵石。

    我望着泛白的天空，昨夜一夜难眠的眼睛阵阵干涩。长街尽头出现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队伍中央是宫里专用的轿辇奢华精美。

    我开心的点点头，继续看着风景。

    我向阿爹和大夫人跪下，缓缓磕了一个头。“小七拜别阿爹、大夫人和阿兄，愿今后你们安康长乐，平安顺遂。”

    那个时候我心里想的十分简单，不过是去一段时间而已，最长两三年，我还能回来阿爹身边的，这也成了我今后生活的盼头。

    稚红望着院内油亮的红木雕琢的回廊和廊檐，嘴都不由得张大了起来。园中央立着一颗奇松，高挺如盖，想来把它挪至如今这个地方，也是花了不少力气。

    阿爹这才止住了夹菜的筷子，“小七，今日的菜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想吃的。你还有什么要吃的就说与阿爹听。”

    我也连连点头，“阿爹，今日的菜足够了，我们莫要浪费，小七很满意。”

    “耶！”我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压制在名门贵女下的孙祈星顷刻间释放了。我和阿爹不顾形象的挽起了裤裙，拿着长长的竹竿在河里戳来戳去。

    我略微心虚的看着大夫人不敢回答，大夫人冲我们笑着说:“去吧，难得有这样好的地方，你父亲又有时间。”

    大夫人也拉过我的手拍了拍，“是啊，将军这话别把孩子惹哭了。”

    马车上一路晃晃悠悠，我好奇的掀开轿帘看着京都的街道。www.shumobao.com自帝渊上位，统一了全国上下的度量衡，并命人重新规划街道和道路交通。

    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距离入宫的日子只有最后一日了。

    不敢抬头再看阿爹跟大夫人的表情，我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进了轿子，李倡又向阿爹行礼拜别后。

    “小七，今后的日子望你要多多留意，宫内不比家里，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你要去的是后宫，阿爹不能去，大夫人会偶尔去看你。缺什么了，想吃什么了，就写信归家来，知道了吗？”

    阿爹似是不舍的放下茶盏，看着低头的我。

    阿爹看向我，我缓缓走上前。阿爹拍拍我的肩膀，眼里满是不舍:“今日你入宫里，要以宸妃娘娘和陛下为首。不可骄纵，不可肆意妄为。一切听从陛下和娘娘的教诲。”

    我们微微躬身回礼，“李总管辛苦，从宫里来接送小女。”李倡堆着笑，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能接郡主入宫，是老奴的福分。”

    我们戳到了好几只连肚子都鼓鼓囊囊的肥鱼，稚红和大夫人在滩上还支好了烤架和火堆，我们就地开始烤鱼吃。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我们来到了一处庄园。稚红扶着我下了马车，我看着牌匾上的邀月山庄想起来这个地方我是知道的，原是前朝一个官员的私产，帝渊收复京都后就赏给了阿爹。

    今夜家里如过节般隆重，鸡鸭鱼肉上了满桌。阿兄看着一道道流水似的上菜，惊讶的握着筷子不知道怎么下筷好。阿爹却不停的给我夹着菜，这个是我爱吃的炭火炙羊肉，那个是我上次说想吃的蜂蜜烧鹅。

    我的泪糊了眼，一切在我眼里变得支离破碎起来。阿爹，阿兄，大夫人，我深爱的家人们。

    大夫人摸出锦帕拭着眼角的泪，“小七，进宫以后要谨言慎行，一切要多思多想再做决定，不可鲁莽了。知道吗？”

    我眼眶一酸，连忙低下头。阿兄见我默默不语，连忙安慰阿爹“父亲，你这说的，小七还会回家的。”

    大夫人今日穿着湖蓝的苏绣交襟裙，简单而又不失华贵，正在慢悠悠的晃着团扇。“好，等回府时买一些给你这个小馋猫解解馋。只是莫要贪嘴了，怕你牙疼。”

    一顿离别的饭在说说笑笑中结束了，依旧是我伺候着阿爹喝了茶。阿爹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水面皱起犹如他也皱起的眉头。

    我看到街上新开了一家果脯店，远远闻到丝丝香甜，嘴馋得不行，上次吃果脯还是在除夕呢。扭头兴奋的问大夫人，“大夫人，我们回府的路上可否买些果脯。小七瞧着那店里的果脯很是诱人呢？”

    阿爹慈爱的看着我吃菜，自己却没有动筷。大夫人夹了一块排骨给阿爹，示意阿爹也吃饭。

    我的小碟堆得高高，我的心里也越发酸涩。

    我开心的望着下了马的阿爹，指着牌子笑。阿爹扶着大夫人下了马车走过来说:“这个庄子一直没时间带你们来玩一玩，今日特地抽空，且让我们一家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宫人们提着盏盏宫灯，还有遮挡轿子用的。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如此隆重对待，倒是有点皇帝出行的架势。

    阿兄摇摇头，“父亲，我也是你的儿子啊，怎么都不问我。小七哪里还用加菜，那盘子里都快放不下了。”

    我知道阿爹其实是想让我在进宫前好好的肆意一回，我去骑了马射了箭，还去最大的酒楼满馐记吃了时新的烩菜。阿爹也很久没有这样的陪伴我了，一时间我竟舍不得进宫了，只想日日陪伴家人身边。

    阿爹曾说这个庄子依山傍水，还有一条清河流过很是惬意，一直说要带我们来消暑游玩，却一直忙得没了时间。

    帝渊以都城为实验的沙盘，进行着一项又一项的测试。若是成效显著，便就推广全国使用。

    早晚集市有统一的时间和地点，增开流动小贩摊位，使得京都美食越发繁复出新。可以说，在帝渊的规划下，京都成了繁华的天上人间。

    我盯着地面，不让眼泪流下来。狠狠的点点头，眼泪还是滴在了地面上，晕开一个个小圆点。

    大夫人忍不住出言提醒，“好啦，小七还没吃完呢，让她先慢慢吃。”

    “大人，时辰也不早了。那么就请栖桐郡主上轿入宫吧！”李倡挥手示意轿夫们压低轿子，稚红过来扶我。

    一声高呼起轿，我便就这么被抬进了那个华丽的金丝笼。

    岸上的大夫人连忙叫着我们小心些，我都玩得乐不思蜀了，哪里还听得到。

    我点点头，给大夫人也行了大礼。

    此后的几日父亲日日变着花样的带我外出游玩，惹得阿兄又气得不和我说话。往日大夫人管得严格，现在也只会让我们在晚膳前回家就好。

    天将拂晓，鸡鸣才第一声。大夫人就帮我穿好服饰，同阿爹阿兄一起候在门前等待入宫的轿辇来接。

    原本拥挤的道路变得宽敞明亮，有专人管理也不再垃圾横生。修建的排水工程，也避免了都城免于内涝。

    阿爹和大夫人并排慢行，和大夫人说着这个庄子的由来。“这出庄子是前朝巡抚大夫的私宅，听说修建之时耗费万贯，所用木料、石材、瓦砖皆是上品。”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阿爹，儿时我性子顽劣，阿爹常常让大夫人多多管教，怎么今日突然变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