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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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格格低头思忖了一会，忽然笑了：“臣妾只觉得，与大公主很投缘。因为臣妾家里也有个妹妹，幼时一起玩耍时，也如大公主年龄相仿。”

    淑岚心中也是一惊，她只知这几个嬷嬷会哄骗公主的傍身之物，没想到还不知足，连御赐的首饰也敢偷出来。

    “成了。皇上说了，以后大公主就随我住在永和宫。”佟格格长舒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倚冬，把公主的随身物件搬去东偏殿，盼夏，把东偏殿的床铺先铺好预备着。章嬷嬷，给我倒杯水，我渴死了”

    待到佟格格绘声绘色地复述了自己

    “格格回来了！”众人赶紧打开大门，为首的自然是佟格格，不止于此，她手里还牵着个小姑娘，正是大公主宣琬，还有跟在后面的淑岚。

    佟格格对着淑岚嗔道：“这些事值什么，也在皇上面前说。”

    “怎么还不回来呀，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呀。”章嬷嬷置若罔闻，依然一圈圈地转着。

    章嬷嬷满心欢喜。她陪着佟格格进宫前，曾受大人与夫人千叮万嘱，一定要尽早有个孩子。若无亲生孩子，将那没有母亲的皇子与公主收养在膝下也有助益。

    玄烨笑着瞧她：“怪不得宣琬这孩子这么喜欢你。”

    令他惊奇的是，皇帝听这样的话从佟格格口中说出，倒没有怨她的神色，反而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带了一丝笑意。

    “好吧，好吧，就依你。”玄烨无奈笑着摇摇头。

    他摸了摸正把那珠子甩来甩去玩的大公主的脑袋，含着笑意问：“宣琬，以后你不在这儿住了，跟着你佟娘娘住，你可愿意？”

    玄烨探身，拉起佟格格的手。

    梁九功一滴汗从额角流下，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说道：“回禀皇上，这是宫里惯有的伎俩，那些办事办老了的太监自有门路，小件的毁了铭刻变卖，大件的融成金锭银锭，取下宝石分别出售，赃物便很难追查了。”

    “劳苦是劳苦，罪责是罪责，若是人人都倚靠昔日情分，肆意而为，岂不是要皇家对这些奴才们予取予求？”佟格格听了这话，柳眉轻挑，一脸愤愤，“身为嬷嬷，本该以身作则，行教导之责，而她们却偷盗财物，欺凌公主，诬陷无辜宫人，合该数罪并罚，哪里又有什么抚养之功了？”

    “梁公公，且等一等。”

    玄烨盘着刚才那太皇太后御赐的项圈，内心思忖，吩咐道：“你去亲自查问那几个奴才，寻常金银宝石也就罢了，怎么这带着皇家铭刻的御赐之物也敢偷出宫变卖？买家又是谁，怎么敢收？”

    “格格是怎么跟皇上说的？”倒完了茶，章嬷嬷问道。

    嬷嬷与乳母，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往往也是受到格外优容，从宽处理，这已经成了宫中的潜规则了。而此时佟格格却显然要把这事放在明面上说，他不由得显得颇为为难：“这……普通宫人若是偷盗，要仗责八十，若情节严重者，要赶出宫去永不许入京，或是发配边疆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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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烨含笑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些客套，我只问你一句真心话。”

    玄烨沉吟片刻，想及前几日的心事，此刻似乎有了定夺。

    “嬷嬷，若是格格回来了，我们必定立刻通报您……”另一个宫女倚冬也来劝说。

    梁九功见尘埃落定，便对刚才几个利落的太监一使眼色，他们立刻就不容置疑地将几个跪着的面如死灰的嬷嬷押送了出去。几个被吓得腿软不能走动的，也被连拖带拽出去了。而那王嬷嬷与李嬷嬷更不必说，被拽下了养伤的床铺，也被一同架着出去了。

    “玉绣，你觉得大公主如何？”玄烨亲昵地叫了她的闺名。

    “大公主聪慧灵秀，端雅大方。”佟格格抚摸着大公主的额发。

    她越说越激动，若不是碍着在皇上面前要保持形象，她简直要拍案而起。

    他刚准备转身离去办事，却被佟格格叫住了。

    待到涉事的嬷嬷全拖出去了，玄烨才冷着脸站起来，沉声自语：“朕本想杀鸡儆猴，让她们日后改过，不想就在朕的眼皮子地下，竟有这般硕鼠存在。今天的事，也是个警醒。”他瞥了一眼低头侍立再一边的梁九功，招了招手。

    章嬷嬷乐得合不拢嘴，立刻应了去倒水，回来便围着粉团似的大公主瞧个没完。

    玄烨看着大公主亲昵地抱着佟格格的胳膊，一天的烦躁终于尽数褪去。他吩咐道：“你们去把大公主的箱笼细软整理出来，这几日便送去永和宫吧。”

    “佟格格有何吩咐？”梁九功住了脚，毕恭毕敬地问。

    而此时，一直跪在庭中没出声的淑岚说话了：“奴婢也有一事回禀皇上。”

    谁知佟格格却赶紧说：“不用不用，永和宫还空呢，预备的东西也有富裕，今日便搬过去吧。”

    玄烨平日里见惯了嫔妃八面玲珑，一句话圆滑得挑不出半分错来。偶然见到佟格格这样直抒胸臆的，倒觉得新鲜。

    梁九功听了这话，冷汗涔涔而下。他身为首领太监，自然不可能答不出这种问题。只是这普通宫人犯罪，和自小养大公主的嬷嬷和乳母的处罚是不同的。

    好家伙，平时别的妃子都是劝皇上宽恕下人，纵是恨得牙痒痒，也要温言软语地劝上几句。这佟格格的性子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玄烨看着眼前景象，不由得怔了一怔。佟格格虽未生育过，第一次见大公主倒像是一见如故似的，且不说今日是她拉了自己来为大公主主持公道，光是此刻她眉眼中透出的怜爱之情，和大公主倒不像是第一次见，反而像是亲子相逢似的。

    玄烨此刻心情愉悦，倒也不在意她失礼：“有话便讲。”

    “继续说。”玄烨道。

    玄烨此言一处，四下立刻鸦雀无声，再无半个人敢出言辩驳。

    想必是自家格格温柔贤惠，才得以养育大公主的吧？

    佟格格拉着大公主在紫檀圆桌前坐定，连喝了三杯茶水，才缓过气来。

    守在门口的宫女盼夏被她晃来晃去转得眼晕，连声告饶：“章嬷嬷，您还是回屋里歇一会吧，您这都转了大半天了。”

    “那依佟格格看……要如何处置呢？”梁九功请示道。

    梁九功终于松了口气，一天下来终于有件舒心事，看来自己今天这顿骂可以免了。他赶紧低声吩咐身边几个得力的徒弟：收拾东西送去永和宫，不够的内务府再补上，越快越好！

    玄烨望着气得粉脸涨红的佟格格，心中若有所思。确实，她说得没错。小孩子从小一言一行都是仿照大人，若是大公主从小近墨者黑，日后怕是不好。

    “但这几位嬷嬷和乳母是自小伺候公主长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比着前例，应责其首，宽其从，只严惩为首之人，起震慑作用即可。”梁九功答得战战兢兢。“诬陷无辜宫女，偷盗财物的嬷嬷打五十大棍，罚一年的月银，其他跟从的罚一年月银，不知格格以为如何？”

    虽然只是个公主，日后并不需要她建功立业，但若是名声不好，终究败坏的是皇家的体面。

    “若依着我，把这几个黑了心肝，欺负稚子的贼婆子杖毙也不够！”生死打杀的话一出，不光梁九功大吃一惊，连同跪在下面的淑岚，坐在殿上的玄烨都惊了。

    淑岚答道：“佟娘娘虽然与大公主是第一次相见，但往日也听奴婢们提起过，大公主病了，便叫奴婢每日悄悄送去宜口吃食。若不是娘娘日夜记挂，大公主的身体怎会好得这么快呢。”

    “这……恐怕……”梁九功不敢应声，只偷眼去看皇上的脸色。

    梁九功赶紧上前两步，毕恭毕敬地应：“皇上。”

    “梁九功，今日之事，虽然是积年的嬷嬷，但也不能轻纵。为首的打八十大棍，赶出京城，跟从的打五十大棍，以后只在外庭做些粗活，永不许入后宫一步！”

    “皇……皇上。”佟格格楞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大公主，手似乎也在颤抖。

    而这大公主，虽然是养女，却是算了命与皇帝命格相宜，是法师亲口说是个福星的。今日抱养在膝下，就算是为了看孩子，想必皇上也会时时光顾吧。

    “成了！”章嬷嬷喜于形色。

    想及这几个嬷嬷是如何积年累月地带坏大公主，自己却毫无察觉，玄烨便心中火起。

    佟格格倒不自觉被众人注视着，只是抬头对玄烨说：“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父亲在家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嗯？”佟格格一手揽着专心玩珠子玩得不亦乐乎的大公主，一手猝不及防地被玄烨牵走了。正不解地抬眼，却正巧撞上了对方深邃又略带笑意的眸子，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抽了抽说：“皇上忽然拉臣妾做什么。”

    “两百四十三次。”宫女盼夏在心里数着。

    他不由得感慨，他本觉得佟格格只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见哪里有热闹便一阵风地跑去看。此时说上几句竟处处为大公主着想，倒让他也刮目相看了。

    他只听玄烨冷冷地哼了一声，便立刻请罪：“是奴才监管不力。”

    “谢皇上！”佟格格将大公主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生怕玄烨后悔似的，立刻谢了恩。

    “我来宫里日子少，想问问梁公公一句，这偷盗主子财物若被查出来，要如何处置？”佟格格问。

    永和宫前，章嬷嬷焦急地走来走去。

    而大公主却脆生生地答道：“宣琬愿意！”

    终于处罚完毕，玄烨缓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佟格格。今日天气炎热，佟格格今日穿着一件天水碧绣瓜蝶织缎料子的旗装，佩着金累丝碧玺步摇，倒是显得格外清爽，令他烦躁的心情都缓和了几分。刚才光顾着教训奴才，没顾得上大公主。她似乎是被玄烨的冷面吓到了，此时正靠在为自己主持公道的佟格格的怀里，拉着她的袖子。

    这时大门却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