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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屋中灯火昭昭,谢昭彻夜难眠。他独自一人坐在桌旁,看了完整的月升月落。

    元筝面容惘然,对谢昭弱弱一笑:“我忽然有些累,先走啦。”

    谢昭发现元筝最近在躲着自己。

    卢大夫怜悯地看他一眼。仿佛看见谢昭拼命强留,却还是不能抓住手中流失的碎沙,但他还要继续无望地执着着。

    谢侯爷在张老爷那里吃过苦头。他们从前一起争抢过一块盐井,盐业暴利,所以双方都志在必得。但是架不住王老爷背后力量更大,所以谢侯爷失之交臂。王老爷赚了个金钵盆满后,还专程跑到谢侯爷面前炫耀,于是从此就被谢侯爷记恨上了。

    卢大夫自小跟在元筝和谢昭身后, 知晓他们曾经多么亲密无间。天知道当他知晓元筝和谢怀远定了婚约时,对元筝有多么的失望。

    他表面上装着无事和元筝继续说笑谈天,但内心对谢怀远的敌意空前提高。

    听出谢昭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元筝这才慢吞吞地依言而行。

    但是谢侯爷和张老爷积怨已久,一听说他被陛下惩治了,立时在心中暗暗欢呼了三声。

    一瞬间,谢昭的表情凝固,显现出寂寥之感。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了过去,他追问了最后一句:“所以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么?”

    或许连谢昭自己都不知道, 他此时的神情有多么急切,像是明知前方是死路,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地乞求上天。

    谢昭冷不丁出声挽留她:“不进来坐一会?”

    见谢昭直勾勾地看向自己,元筝羞涩又疑惑地发现,她心里泛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波澜。于是她垂眸看向地面,轻轻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谢昭的视线:“我还有事,先走了。”

    就在谢昭神情略微好转时,暗卫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补充道:“因为无人可用,所以谢怀远亲自来到这附近,已经转悠了好多天。他探头探脑的,似乎是在打听元筝姑娘的消息。”

    可是怎么办呢,他完全不想让阿筝记起来。

    ……

    这是卢大夫的真实想法。若不是这样,元筝都和谢昭认知了那么久, 眼看着就要成婚了。为何偏偏在谢怀远一出现后,就抛弃了谢昭, 转而选择让谢怀远成为了她的未来夫君呢?

    自己该怎么回答呢……卢大夫脑中在飞速思考着。www.zhuoxinge.com

    卢大夫沉吟一阵, 小心谨慎地解释道:“这是元筝曾经亲自经历过的,哪怕是失忆, 也不可能完全丢失。只要一被刺激,总会触发回忆……毕竟, 谢怀远是真实与她认识过的人物。”

    之后几天,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

    卢大夫欲言又止, 面容显出几分不忍。见谢昭追问, 卢大夫也只能说出了他猜的答案:“可能对于元筝而言,谢怀远更重要吧。所以哪怕谢怀远只是出现了一刻, 也抵得过别人千万个日子。”

    谢侯爷大手一挥,事不关己道:“不要自己吓自己。这分明是张老爷自己做错了,关我们什么事,咱们清清白白的,陛下挑不出错来。”

    她怕让谢昭都听出来,所以和谢昭微微隔开了距离。

    慢慢用帕子仔细擦拭完毕手中灰烬后,谢昭视线向门口望去,果然见到了元筝。

    很久后,只听屋中突兀响起一道深沉男音,听不出谢昭的真实情绪:“你走吧。”

    桌边突兀出现一个黑色人影。

    所以他竟然升起一种想将元筝藏起来的冲动,让谢怀远再也见不到阿筝。

    “好。”赵老爷点了点头,送走了谢侯爷。既然谢侯爷都如此说了,那么应该是真的没事吧?

    谢昭眯眼盯紧了元筝的背影。看吧,他的预感没有错,元筝又在躲着自己了。她都已经见到自己,却还想着要离开。

    谢侯爷嗤之以鼻道:“咱们世家本就多出人才,即使不科举也能做官。既然如此,就不用再多此一举,和那群平民一样费心费力地准备科考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不自觉地便抿了唇。真是奇怪,最近这段时日她常常想来看谢昭一眼,有事没事都想。

    一切都在按他的意愿发展,未来继承侯府的也会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相信在他们父子二人的努力下会让谢府更加兴旺。

    梦里?元筝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在梦中不露真容的男子,又看了看谢昭,就在脑中似有两样东西快连接起来时,忽然感觉疲累席卷上身。

    她又在避着自己了。

    既然他已经决定在这件事上帮元筝, 那么就要帮到底。所以卢大夫决定采取敷衍的态度:“不用奇怪,这是正常现象,容不得任何人控制。”

    赵老爷悄声提醒道:“陛下素来不喜咱们世家的人不经科举,直接做官。”

    虽然元筝已经记起了谢怀远。但如果以后再不想起,那这一点点的记忆应该也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谢昭眸光一动,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

    单看元筝的行为,她将谢昭询问亲事的书信全部退回,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完全没有考虑过谢昭的感受。也正因如此, 卢大夫对元筝起了隔阂。

    自卢大夫离开后,谢昭一人待在屋里。他神情不定,心中似有一个想法破土而出,逐渐萌芽生长,沿着血脉蔓延。

    见谢侯爷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赵老爷急了。赵老爷之所以要提这件事,不只是单纯为张老爷担忧,更重要的是怕连累了自身:“我最近心里总有不妙的预感,陛下近来的动作是不是频繁了些?而且你看他做的桩桩件件,像不像是在针对我们世家?”

    没过几日,谢昭便接到了宫廷密信,说张家彻底倒台,紧接着要进行下一步了。他将收到的密函烧为灰烬,仿佛从来没有接收过一样。

    但是一近到身侧,元筝感觉自己心跳直线加速,都快抑制不住了。不会吓到谢昭吧?

    谢侯爷不耐烦了,这赵老爷也太胆小,把这件件小事说得跟天塌下来似的。他不想再听赵老爷的各种言语,直接起身道:“以后像这样的小事就不用特意告诉我了,我先走了。”

    元筝唇角缓缓弯起,笑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她本来只是想要偷偷瞧上一眼,没想到会被谢昭抓个正着。

    “……但也可能不会。”卢大夫安慰着谢昭,“如今元筝也见不到谢怀远,应该不会再被刺激到吧。”

    赵老爷用手掩住唇,偷偷问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张府出事了?听说张老爷被陛下抓住了把柄,家属亲眷都被困在了张府里不得出入,必须等待陛下的人彻查呢。”

    元筝本来想问的,可是又怕谢昭嫌自己烦人,于是她悄悄收回了手。眼看衣角快消失在门框边时,谢昭还未抬眸,就不紧不慢道:“进来。”

    谢侯府

    “况且这事都做了多少年了,你见圣上有追究过么?即使他要追究,那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他从何查起,难道要把世家全都处理了?”

    不过因为近来频繁外出与人打交道,所以谢侯爷被人告知了这样一桩事。

    谢侯爷最近这段时日颇感扬眉吐气。抹消了谢昭的存在后,整座侯府都由他一人掌控,所有人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谢昭的眼眸在一瞬间深了。他嗓音渐渐转为幽冷:“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么?让阿筝永远也不要记起来。”

    暗卫一五一十地汇报了谢怀远的行踪。末了再加一句:“他最近还试图让探子伪装成下仆,安插进府里,不过这些人早已都被长林管家赶出去了。”

    昏暗中,卢大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谢昭的呼吸似乎很是不稳。

    这个答案注定不会让谢昭如愿。早在上次,自己便诊断出来元筝的记忆可能开始了恢复。如今又过了许多天,大脑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最终还是怕给谢昭造成的打击过大,卢大夫只能模棱两可道:“不排除继续恢复的可能。”

    卢大夫叹了一口气,拿起没有用过的药箱,转身离开了。

    见她没有转身,谢昭语气加重:“过来。”

    忽然一双手轻轻搭于谢昭的臂上。元筝看谢昭走神,不免担忧地问道:“谢昭,你在想什么?”

    在卢大夫话音刚落, 谢昭脱口质疑:“那为什么她记起的人不是我?”

    说完,赵老爷愁眉不展,想让谢侯爷拿个主意。

    幸亏及时离了侯府,否则晚几日,元筝再多和谢怀远接触一阵,怕是都要完整记起了。

    谢昭还未听完卢大夫的话语,便已然闭紧了眼,长睫掩盖住了他的眸光。

    这就让谢昭情绪更为不稳了。有些时候,谢昭都想即刻将头脑中的想法付诸实践,但因为舍不得阿筝受伤,他硬是忍了下来。

    元筝动作一顿,目光有些犹疑,很明显在犹豫。

    这是谢昭最为不明白的事。他语气里潜藏着嫉妒:“我与阿筝认识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为什么她记得人会是谢怀远?”

    谢昭直接问道:“谢怀远最近在做什么?”

    谢昭面色平和地与元筝道别。见元筝的背影完全消失,立时敛眉敲了敲桌子。

    也不知道谢昭是在做什么呢?

    不多时,一个身影悄悄在门框处徘徊良久后,悄悄踮脚往里探头。元筝半边身体撑倚在门框上,怔怔地看着屋里谢昭,不知不觉竟看入了迷。

    “你梦里……”谢昭语气一顿,怕反而提醒了元筝,所以又掩饰,“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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