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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红色的血染红他的视野,周围的咒文好像要将他困住。

    没有人不想活着,他的命像是草芥一般容易轻贱。但是草芥尚且想要破开石缝活下去,何况他是活生生的人呢?

    他嗓间因为疼痛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动物痛极发出的惨叫,他眼眸浸满了泪水,傅晴明的那张脸沾了他的血。

    “当初带你离开,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这画上的……是当今太子。”

    到他十岁那年,他娘也死了,村里不知道是谁起的谣言,说他不但命不好,还克父克母。

    在这里,大家对他笑脸相迎,他们夸他模样生的好,许多人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痴迷。

    他做错了什么。

    说他的名字是一句诗。

    在他的意识混沌之前,他终于想起来了先生说的那句诗。

    他的魂魄跟着飘在半空中。

    念桥跟着男人走了。

    宫里常常有宫人说,这里的富贵地吃人不吐骨头,他不那么觉得,虽然他在宫里有时不如意,但是比他在村里要好的多。

    嵇雪容神情很淡,“孤说过很多次,不允许动私刑。”

    他娘说的对,世上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

    这一刻,傅晴明比地狱里的修罗还要可怕。

    刚来盛京城的时候,他看到喜欢的东西总是会新奇的告诉傅晴明,傅晴明是他唯一的朋友,傅晴明却不喜欢他总是大惊小怪的模样,他于是收敛很多。

    无声的恐惧席卷着他,透着绝望和无力的网密密麻麻地将他整个困在其中,他在其中窒息,心中许多种情绪浮现出来。

    他从来受过人追捧、喜欢,让他觉得,算命的算的不一定准,他现在不就时来运转了吗?

    念桥整个人仿佛坠入无尽的深寒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溅出来,那些血溅到了傅晴明的脸上。

    念桥眼眶通红,然而此刻他只是待宰的羔羊,只能在祭台上引颈屠戮。

    娘以前在世的时候告诉过他,这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

    念桥在廊外见到了那位名满天下的太子,远远地看不到脸,但是他听到了太子的声音。

    这幅画……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看到了自己,画上的人和他有几分相似,气势却完全不同,模样比他要出挑的多,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国师占卜天相,算出太子命中有一劫数。而你和他的命格重叠……我千辛万苦找到你,是为了让你给太子献祭。”

    傅晴明满不在意,“殿下,只是一个犯了事的宫人,受不住刑部的刑,我已经让人把他的尸体带下去了。”

    念桥平日里经常跟傅晴明提起念桥村的村民,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村民,只是他没有话跟傅晴明说,总是想跟傅晴明找话说。

    念桥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的血流尽。

    他的身体没有力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无力垂下,泪水浸满他的脸颊,他牙齿咬紧,想要尖声质问傅晴明。

    好疼……好疼。

    他从来没有见过傅晴明如此冰冷的眼神……冷冰冰的让他感觉浑身冰凉,像是看一件没有生机的物品。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他想要活下去。

    “只用放手腕的血,不会很疼,你死了以后,我会善待你惦记的村民。”

    “……已经死了。”

    如果他知道这段幸福的日子要他用命来换……他想他宁愿跟着先生继续在牛棚里生活。

    “你的命,能够化解太子的劫数。”

    傅晴明会盯着他片刻失神,说他模样长得像他一个故人,看了便忍不住心软。

    傅晴明……太子……他们杀了他。

    傅晴明颇为冷淡地应一声,念桥心里有些委屈,他在地牢里被关的老实了,不敢再大喊大叫。

    直到某一日,村里来了一位玉带金冠的大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大人带他离开他生长十七年的故乡,到了白玉为堂金作马的盛京城。在这里,念桥过了一段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日子。他穿了锦缎、吃了许多山珍海味,有许多好看的人愿意跟他说话。

    他确实跑不了,他浑身没有力气,这里见不到光,前两天他只能摸索一些角落里的泥土吃掉果腹。

    傅晴明模样生的俊美,待他又好,他总是会问,“为什么晴明哥哥待我这般的好?”

    人不能回到过去,傅晴明关了他三天,他在被放到祭台上的时候,也终于明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长到十七岁,先生从不教他识字,每天让他在牛棚里待着看那些牲畜,和牲畜同吃同睡。

    他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他,凭什么太子的劫数要他的命来偿。

    念桥出生在念桥村,村里先生在他出生的时候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是天生的苦命,命里什么都没有,只会遭人轻贱。www.baijiawenxue.com

    “……已经死了。”

    念桥身躯在发抖,他的话没有引起傅晴明心软。

    “我未曾见过太子……”念桥嗓音很低,压抑着哭腔。他背后冒出来冷汗,这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眸涌上一层热泪,被扣住的那只手试图去抓傅晴明的衣服。

    当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带着些许惶恐不安。

    第三天他嘴巴里都是泥土,整个人瘫在角落,没有力气站起来,关他的人也终于愿意带他出去。

    大人给了先生一笔钱,先生把他交给了那人,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听话。

    此时此刻他却开不了口,疼痛让他喉间哽塞,他无言地发出尖叫。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村里先生以前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受苦的份,太子那般尊贵的人物,我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傅晴明常常过来看他,会带他去各种地方,他每天都很开心,有时候做梦醒来都会笑醒。

    “我……我不想死。”

    好疼。

    “晴明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可不可以放我下来,我没办法救太子,你放我回去,我和太子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念桥见到傅晴明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抱着一线希望,认为傅晴明并不知道这件事,可能傅晴明是来救他的。

    为什么要骗他。

    那时他嗓子已经喊哑了,周围是阴暗潮湿的地牢,他被关了三天。

    先生的面孔逐渐模糊,念桥身上好疼,他的记忆陷入最后的场景。

    念桥在宫中自然听说过太子,当今太子嵇雪容名满天下,他没有见过太子。

    不甘、遗憾、后悔、心痛,怨恨。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没有念过书,也不怎么识字,心里却模模糊糊的明白,先生不要他了。

    “晴明哥哥……你是过来救我的吗?”念桥喊了两天,地牢里没有人理他,他看着傅晴明,像是抓住了希望,用脏兮兮的手去抓傅晴明的衣角。

    地牢似乎关过不少人,泥土里都带着血腥味。他不想吃泥土,可他更怕自己会饿死在这里,没有人管他。

    这些情绪全部随着他手腕处鲜血的流逝而消失,念桥想过许多种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么轻飘飘的结束。

    先生的面孔已经模糊,那时候先生兴许是心情好,才愿意跟他说两句话。

    念桥心里蔓延出来滔天的怒意,他指尖掐紧,额头冒出来冷汗,嗓间的尖叫发出来,他在黑暗中猝然睁开了双眼。

    他娘是哑女,他爹是村口的猎户,他爹在他小的时候上山捕猎被黑熊咬死,他娘后来改嫁村里的教书先生。

    “是,”傅晴明微微低头,“还有一事……殿下的劫数,我想已经找到办法解决。”

    剩下的他就听不到了,他的意识散了去。

    三天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饥饿感啃噬着他,他手腕上戴着手铐,地牢没有人守着,关他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会逃跑。

    ……

    疼。

    他不敢扯傅晴明的袖子,跟在傅晴明的身后。他忍不住总是回想,如果他没有跟着傅晴明走,他的人生会不会只停留在十七岁这一年?

    他脸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傅晴明打开了一张画轴,傅晴明看着他瑟缩慎微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开口。

    可能是身上太疼了,念桥脑海里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他回想起来他曾经问过先生,为何他要叫做念桥。

    “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念桥被锁在祭台上,他的手腕被摆成向上的姿势。祭台上的古咒文他不认识,看着让他感觉心头压抑,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隐隐有预感。

    一切都要感谢带他离开村子的大人,大人叫傅晴明,是当朝右丞之子,官居正三品大理寺卿。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今日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可他已经不记得诗了。

    “死了?查清楚了跟刺客有关?”

    他不想死。

    “孤从来不信命,此事不必你操心。”

    他看到有宫人进来,匆匆地说了一句“殿下请您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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