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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回去。”程航东沉声说，“和我回蓉城，不必滑了。”
单珠终于丢掉他的什么卡，什么包，一路背过来的沉重，慌乱地去擦程航东的眼泪。
但他固执地觉得无论从头开始谋求一份事业，还是去蓉城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都不能靠程航东。
单珠：“哈？”
单珠回避了一下他的目光，见程航东逼压了过来，便撑着地后退些许，以防被火焰烧到。
程航东蓦的笑了起来，沉闷的笑声不断抖在胸腔里，他竟然猜对了。
单珠蓦的打断了他：“你没完成的事，我可以做到。”
程航东被堵得说不出话，重逢的短暂喜悦已经被冻得差不多散去了。
“你不相信朝圣，没关系。但你可以相信轮滑，我的爱人和我之间隔了山海，轮滑可以跨越山海，我正在路上呢。”
他习惯把重要的证件和卡片都放在背包的内包里，程航东记得，以前也给他收拾过东西。
刚才喷酒精的时候，冻到失去知觉的腿忽然剧痛。他抬脚挣扎，却被单珠强制性地摁了回去。
只见这里信号极差，因为风雪没有5G网络，连电话都打不通。
不想让程航东离开，出于情感的表达。
此时此刻的情形也是他不肯说出真相的理由，他太了解程航东了。这个人自尊心极强，还不喜欢欠任何人情，要是被他知道一切，他的愤怒会多于感动。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让我走，也不肯跟我走。”程航东觉得单珠的话和举动自相矛盾，“别和我赌气好吗？或者你回了蓉城再和我耍脾气也行，我……换我哄你！”
“嗯，你不需要我同情。”程航东前一秒还在平静地盖着杯子，把保温杯放在了一旁。
程航东也不肯松手，和他撕扯着。忽然间卡包一分为二，里面掉出来的卡片散了满地。
他以为程航东要对照的是银行卡号前后几位，因为中间的都用星号表示在转账记录上，没有直接展现。
“我真的没亏啊，程航你想想，修行的时间是五年，是为了还愿。朝圣也是一种修行，于是最后一年我就去朝圣了，为你求一生的平安喜乐。”
单珠打飞了他手中的证件。
“我既还了愿望，又朝拜完了冈仁波齐。一年的时间相当于两种修行，你看，是不是赚了？”
把程航东的姓氏加注在自己名字上，当年是存了浪漫的小心思，现在却成了戳破谎言的那根针。
此刻，却动摇了。
程航东觉得一点也不好笑，眼泪落在衣衫上，迅速凝结成了冰。
单珠分开了一点，低着头，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单珠在包里摸索出了一个保温杯，装备还真的挺齐全。
“你做了这么多，而我无知无觉，要不是彭措点醒，我至今都以为你对不起我！你以为你再次来到我的面前，我就会又被你拿捏住吗？！”
单珠手里只有半个卡包和一张银行卡，拙劣又可笑地掩藏着，在程航东的愤怒里才明白自己藏不住了。
他劝不了程航东，也劝不了自己。
告别时没哭，吵架时没哭，跟腱受伤再痛也没有哭过。
他身上的衣服很厚重，只好又一个熊抱扑了过来，把程航东抱在怀里，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彭措把我当年的日记都寄给我了，现在正在路上。我回去就可以看见所有，你还有一天的机会骗我，编一编你修行的理由和还|俗的理由！”
程这个姓本来就不多，在高原上更是难以找到。单珠在发邮件的时候心里一动，声称自己和程航东同一个姓，很有缘分。
“我也是在这里停播的，连一半的距离都没有到——”
他那个假期回来时间有限，无法找到可以信任的程姓的人，便把自己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改了。
“哄？”单珠因为这个字眼愣了一下，“程航，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我不用你同情，真的。”
单珠发现眼泪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只好不断地轻声道歉，像他那些年一样，每次程航东发火的时候，他都在说。
程航东在簌簌的落雪里逐渐平静，在落雪一样的话语里，才能看见未来。
没想到程航东直接拿了身份证，举在他面前，说：“单增，什么时候跟我姓了。自己的姓不要了吗？！”
最深的那个裂口看起来甚至是腐肉一样的绛红色，程航东的泪水烂在里面，让他觉得很痛。
单珠眼底有几分诧异，不过他迅速掩盖过去。
藏汉结合，不伦不类。
“彭措把所有，你瞒了我的事，都告诉我了！”程航东恶狠狠地重复，“他骂我白眼狼，心是黑的，要提刀来砍我，你还在这跟我装？”
“彭措都告诉我了。”程航东说。
“单增，我是关心你。你膝盖有旧伤，冬季也不适合上路！”程航东倏然提高了嗓音，“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摔那一跤，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那行名字不是单珠的本名“单增桑珠”，而是换新的身份证，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程桑珠”。
程航东忍不住眼泪，回想起一路的颠簸和担忧，往昔种种涌入脑海，声线止不住地颤抖。
“你别怪我不跟你走，轮滑去蓉城对我而言是一个宣誓般的仪式。我膝盖好疼，我怕坚持不了，就用直播来监督自己，我能做到。”
单珠刨走了一张银行卡，程航东却直接抢走了他的身份证。
感情与理想，不能混为一谈。
“程航，我就要走出去了，我真的彻底走出海子山了，往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挡。你相信我，我可以跨出来……真的。”
“你别哭啊……你是很强的男子汉，你从来都没有哭过……”
单珠也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即回头拦截程航东。
“你是怕我死了，才来的吧？”单珠低头往火堆里填着柴火，“放心吧，没那么容易。我也不需要你帮助。”
他说着气愤的话，千万种难以纾解的胸臆都集聚在心里，满腔痛惜无法表达，震得溶洞顶上的雪簌簌落下。
程航东：“……”
他看见一直好强的程航，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在流眼泪。
单珠在疼痛里勉力去思考，想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又没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单珠撑着平稳的声线说，“你才是，程先生啊。”
后一秒他猛然越过火堆扑了过来，像过去很多次一样，紧紧抓住单珠的衣领，喝问道：“那我就需要你同情吗？！”
溶洞里又生了一团火，程航东穿上了单珠的棉裤，小腿被白色纱布仔仔细细包了起来。
他慎重地，坚持着说：“我说过
程航东推了他一把。
“318绵延千里，我走了一小半，你走了一大半，都不行吗？”他低声问道。
他看见藏汉双语的身份证上，单珠的照片正是大四时候的发型，在那旁边印着一行名字。
“干嘛，包|养我啊？”单珠把包裹又收了起来，手指弹了一下速滑鞋的刀架，“滑到一半多了停播，你让我粉丝怎么看我？”
单珠什么也不要了。
外面金乌逐渐移动，照得溶洞里也是光影变幻。
程航东本来没准备和他在这里说过去那些理不清头绪的欺瞒，只想把人先带离恶劣的环境。
他迅速翻动背包，单珠抬手来挡。
“单增，你以为我看见你这样子，就不会心疼吗……”
他的手太粗糙了，在朝圣的路上磨了整整一年多。好些地方破了又结痂，结痂又继续磨。冬季里长满冻疮，风雪一吹全都裂开。
程航东摸出了一个皮质卡包，单珠猛抢了一页在手中。
“来，继续撒谎，我看你还能编出些什么。”程航东把身份证捡起来，收在了自己的衣服兜里，
实际上彭措并没有说什么八十万，这是程航东诈单珠的。
他起初以为单珠是专门找了一个姓程的人来转账，而现在他放开单珠，开始翻动放在一边的背包。
单珠看见他的安慰没有效果，想起程航东从来不信鬼神。
“对不起、对不起阿哥……对不起，我不这样了，我错了。”
单珠猛一下从他手底翻了起来，面色阴沉地说：“他乱说，我去找他！”
程航东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测，一个未能确定的猜测。
“程航，喝一口吧。”他把热腾腾的杯子递了过去，送到程航东手中，又说，“你父亲也很关心你，当时才阻止你。”
三十岁的程航棉衣里还套着商务西服，早已修成了一副总裁模样，却在他面前蓦的滚出两行泪水。
“吉桑顿珠、1376，你跟我玩得一手好文字游戏！”程航东一字一顿地说，“程先生，你有多少点钱？大哥分你的全部家底，都被你败光了！”
他们互相摁着对方的手，在火焰旁边角力。
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开口道：“我什么时候同——”
手脚逐渐暖和起来，程航东想起路坎上还有一位司机，掏出手机准备给扎西发条信息。
“你承受了所有，所以觉得自己很伟大吗？你把我衬托得像一个小人，一个需要你代替我去经历苦难的白眼狼！”
程航东用手肘打了他一下，单珠慌乱的样子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单增桑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感情是相互的，不是一味地付出和欺骗。”
他的名字里本来就不包含姓，只有一个家族大姓氏，四个字都是名。
“程航，你别哭……”
] “跟我回去。”程航东沉声说，“和我回蓉城，不必滑了。”
单珠终于丢掉他的什么卡，什么包，一路背过来的沉重，慌乱地去擦程航东的眼泪。
但他固执地觉得无论从头开始谋求一份事业，还是去蓉城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都不能靠程航东。
单珠：“哈？”
单珠回避了一下他的目光，见程航东逼压了过来，便撑着地后退些许，以防被火焰烧到。
程航东蓦的笑了起来，沉闷的笑声不断抖在胸腔里，他竟然猜对了。
单珠蓦的打断了他：“你没完成的事，我可以做到。”
程航东被堵得说不出话，重逢的短暂喜悦已经被冻得差不多散去了。
“你不相信朝圣，没关系。但你可以相信轮滑，我的爱人和我之间隔了山海，轮滑可以跨越山海，我正在路上呢。”
他习惯把重要的证件和卡片都放在背包的内包里，程航东记得，以前也给他收拾过东西。
刚才喷酒精的时候，冻到失去知觉的腿忽然剧痛。他抬脚挣扎，却被单珠强制性地摁了回去。
只见这里信号极差，因为风雪没有5G网络，连电话都打不通。
不想让程航东离开，出于情感的表达。
此时此刻的情形也是他不肯说出真相的理由，他太了解程航东了。这个人自尊心极强，还不喜欢欠任何人情，要是被他知道一切，他的愤怒会多于感动。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让我走，也不肯跟我走。”程航东觉得单珠的话和举动自相矛盾，“别和我赌气好吗？或者你回了蓉城再和我耍脾气也行，我……换我哄你！”
“嗯，你不需要我同情。”程航东前一秒还在平静地盖着杯子，把保温杯放在了一旁。
程航东也不肯松手，和他撕扯着。忽然间卡包一分为二，里面掉出来的卡片散了满地。
他以为程航东要对照的是银行卡号前后几位，因为中间的都用星号表示在转账记录上，没有直接展现。
“我真的没亏啊，程航你想想，修行的时间是五年，是为了还愿。朝圣也是一种修行，于是最后一年我就去朝圣了，为你求一生的平安喜乐。”
单珠打飞了他手中的证件。
“我既还了愿望，又朝拜完了冈仁波齐。一年的时间相当于两种修行，你看，是不是赚了？”
把程航东的姓氏加注在自己名字上，当年是存了浪漫的小心思，现在却成了戳破谎言的那根针。
此刻，却动摇了。
程航东觉得一点也不好笑，眼泪落在衣衫上，迅速凝结成了冰。
单珠分开了一点，低着头，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单珠在包里摸索出了一个保温杯，装备还真的挺齐全。
“你做了这么多，而我无知无觉，要不是彭措点醒，我至今都以为你对不起我！你以为你再次来到我的面前，我就会又被你拿捏住吗？！”
单珠手里只有半个卡包和一张银行卡，拙劣又可笑地掩藏着，在程航东的愤怒里才明白自己藏不住了。
他劝不了程航东，也劝不了自己。
告别时没哭，吵架时没哭，跟腱受伤再痛也没有哭过。
他身上的衣服很厚重，只好又一个熊抱扑了过来，把程航东抱在怀里，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彭措把我当年的日记都寄给我了，现在正在路上。我回去就可以看见所有，你还有一天的机会骗我，编一编你修行的理由和还|俗的理由！”
程这个姓本来就不多，在高原上更是难以找到。单珠在发邮件的时候心里一动，声称自己和程航东同一个姓，很有缘分。
“我也是在这里停播的，连一半的距离都没有到——”
他那个假期回来时间有限，无法找到可以信任的程姓的人，便把自己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改了。
“哄？”单珠因为这个字眼愣了一下，“程航，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我不用你同情，真的。”
单珠发现眼泪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只好不断地轻声道歉，像他那些年一样，每次程航东发火的时候，他都在说。
程航东在簌簌的落雪里逐渐平静，在落雪一样的话语里，才能看见未来。
没想到程航东直接拿了身份证，举在他面前，说：“单增，什么时候跟我姓了。自己的姓不要了吗？！”
最深的那个裂口看起来甚至是腐肉一样的绛红色，程航东的泪水烂在里面，让他觉得很痛。
单珠眼底有几分诧异，不过他迅速掩盖过去。
藏汉结合，不伦不类。
“彭措把所有，你瞒了我的事，都告诉我了！”程航东恶狠狠地重复，“他骂我白眼狼，心是黑的，要提刀来砍我，你还在这跟我装？”
“彭措都告诉我了。”程航东说。
“单增，我是关心你。你膝盖有旧伤，冬季也不适合上路！”程航东倏然提高了嗓音，“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摔那一跤，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那行名字不是单珠的本名“单增桑珠”，而是换新的身份证，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程桑珠”。
程航东忍不住眼泪，回想起一路的颠簸和担忧，往昔种种涌入脑海，声线止不住地颤抖。
“你别怪我不跟你走，轮滑去蓉城对我而言是一个宣誓般的仪式。我膝盖好疼，我怕坚持不了，就用直播来监督自己，我能做到。”
单珠刨走了一张银行卡，程航东却直接抢走了他的身份证。
感情与理想，不能混为一谈。
“程航，我就要走出去了，我真的彻底走出海子山了，往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挡。你相信我，我可以跨出来……真的。”
“你别哭啊……你是很强的男子汉，你从来都没有哭过……”
单珠也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即回头拦截程航东。
“你是怕我死了，才来的吧？”单珠低头往火堆里填着柴火，“放心吧，没那么容易。我也不需要你帮助。”
他说着气愤的话，千万种难以纾解的胸臆都集聚在心里，满腔痛惜无法表达，震得溶洞顶上的雪簌簌落下。
程航东：“……”
他看见一直好强的程航，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在流眼泪。
单珠在疼痛里勉力去思考，想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又没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单珠撑着平稳的声线说，“你才是，程先生啊。”
后一秒他猛然越过火堆扑了过来，像过去很多次一样，紧紧抓住单珠的衣领，喝问道：“那我就需要你同情吗？！”
溶洞里又生了一团火，程航东穿上了单珠的棉裤，小腿被白色纱布仔仔细细包了起来。
他慎重地，坚持着说：“我说过
程航东推了他一把。
“318绵延千里，我走了一小半，你走了一大半，都不行吗？”他低声问道。
他看见藏汉双语的身份证上，单珠的照片正是大四时候的发型，在那旁边印着一行名字。
“干嘛，包|养我啊？”单珠把包裹又收了起来，手指弹了一下速滑鞋的刀架，“滑到一半多了停播，你让我粉丝怎么看我？”
单珠什么也不要了。
外面金乌逐渐移动，照得溶洞里也是光影变幻。
程航东本来没准备和他在这里说过去那些理不清头绪的欺瞒，只想把人先带离恶劣的环境。
他迅速翻动背包，单珠抬手来挡。
“单增，你以为我看见你这样子，就不会心疼吗……”
他的手太粗糙了，在朝圣的路上磨了整整一年多。好些地方破了又结痂，结痂又继续磨。冬季里长满冻疮，风雪一吹全都裂开。
程航东摸出了一个皮质卡包，单珠猛抢了一页在手中。
“来，继续撒谎，我看你还能编出些什么。”程航东把身份证捡起来，收在了自己的衣服兜里，
实际上彭措并没有说什么八十万，这是程航东诈单珠的。
他起初以为单珠是专门找了一个姓程的人来转账，而现在他放开单珠，开始翻动放在一边的背包。
单珠看见他的安慰没有效果，想起程航东从来不信鬼神。
“对不起、对不起阿哥……对不起，我不这样了，我错了。”
单珠猛一下从他手底翻了起来，面色阴沉地说：“他乱说，我去找他！”
程航东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测，一个未能确定的猜测。
“程航，喝一口吧。”他把热腾腾的杯子递了过去，送到程航东手中，又说，“你父亲也很关心你，当时才阻止你。”
三十岁的程航棉衣里还套着商务西服，早已修成了一副总裁模样，却在他面前蓦的滚出两行泪水。
“吉桑顿珠、1376，你跟我玩得一手好文字游戏！”程航东一字一顿地说，“程先生，你有多少点钱？大哥分你的全部家底，都被你败光了！”
他们互相摁着对方的手，在火焰旁边角力。
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开口道：“我什么时候同——”
手脚逐渐暖和起来，程航东想起路坎上还有一位司机，掏出手机准备给扎西发条信息。
“你承受了所有，所以觉得自己很伟大吗？你把我衬托得像一个小人，一个需要你代替我去经历苦难的白眼狼！”
程航东用手肘打了他一下，单珠慌乱的样子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单增桑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感情是相互的，不是一味地付出和欺骗。”
他的名字里本来就不包含姓，只有一个家族大姓氏，四个字都是名。
“程航，你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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