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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远推开门,入目处是一个胖子,一手抠着脚丫,一手拿着单词书,嘴里念念有词。

    “老顾,你终于回来了,想死爸爸了。”

    整个床板都随着顾远的身子在颤抖。

    “池叔,我要去当兵,三天后就去。”

    “儿子,你咋了,以前没见你这毛病啊。”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晚上,二人早早洗漱上床,一个玩着手机,一个背着单词。

    “你自己下定决心就好。爸爸是支持你的。”

    顾远的宿舍在西区,西区有一片树林,特别招学生喜欢,尤其是女学生。这片树林主要种的是梨树和海棠,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的时候,梨花淡白,海棠绯红,红白交错掩映之间是三三两两的情侣,偶有几个落单的也忙着自拍留念。

    顾远不甘示弱,什么我爱你、我想你、你甜蜜的之类字眼也开始频频爆出。

    “果然还是小孩子!”

    顾远紧紧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应。

    “还有就是之前你留校任教的申请基本没什么问题,就等你毕业了。以后当老师可要敛着点性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着调啦。”

    这是顾远第一次看见池叔如此生气。

    “没打算找你要钱。”顾远苍白的解释着。

    别看他现在这样,据说当年他还瘦的时候,“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就是对他最贴切的形容,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又重了啊,一百八了吧?”

    “没什么事。最近身体还好么?”顾远早就习惯了。

    事后,顾远躺在床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声音透着几分萎靡。

    胖子眼见顾远还有力气还嘴,便直直倒下,盖上了被子。

    手机里传来了忙音,顾远的手指在那个号码上方犹豫片刻,最终也没有点下拨通。

    顾远看着身边这个亦师亦父的男人。他永远都是这样温柔,这样周到。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醒了胖子,胖子起身看着不停颤抖的顾远,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问了一句。

    “是因为池鱼的事情吗?”

    顾远就在这郎朗的读书声中入睡。

    坐在副驾的顾远看着身边难掩疲色的池君说道。大早上,池叔听说顾远要出院了,赶来医院帮顾远办了出院手续。

    “没事打电话干嘛?打电话不用花钱的?早就跟你说了在外面节省一点,你当耳旁风?我们家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当然了,顾远的原话可能不是这样说的,但意思就这么个意思。

    顾远中午去他池叔家吃了饭,回来时李琦不在寝室。

    顾远满脸沉闷说道。

    李琦指了指桌上的单词书。“我正背着单词呢。”

    “池叔,你不用来接我的。m.baijiawenxue.com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你寝室我已经帮你收拾干净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下,中午来家里吃饭。”

    到凌晨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传来,半睡半醒之间的顾远突然惊醒。

    顾远走到寝室门前,尚未推开门,门内传出了阵阵背单词的声音。

    顾远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父母一直在他耳边说家里穷,条件不好,让他懂事一点。

    “池叔,我一定要去!”

    “可我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你是我的学生,但我早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婿,自己的儿子,我不希望再失去一个亲人。”

    他摇下车窗,朝顾远背影喊了一声。

    虽说顾远在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毕业就能留校任教的难度之大无法想象,更何况还是在江大这种全国顶尖的学府,不知道池叔在其中出了多大力气。

    顾远下床站在窗边,看向楼下的树林。

    在此期间,池叔还失去了他唯一的血亲,池鱼。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池鱼的失踪,顾远也有责任。

    西区七号楼的608就是顾远的寝室,又顺又发,寓意极好。

    胖子都是这样的,只要有吃有喝,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怎么又回来了?”

    学期末,他带着攒了一个学期的零花钱,一个人偷偷去了小摊,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一个炸串也不过两块钱而已。从那以后,他便爱上了吃炸串,每次吃都会多买一瓶ad钙奶。

    池君看着顾远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什么时候走?爸爸去送送你。”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老刘回去继承家财了,小高公务员考上了,你又留校,就剩我没个着落。找工作吧,我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又看不上。想着回来考个研究生,再玩两年,顺便也能在学校陪陪你。”

    顾远看了一眼池君有些斑白的鬓角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池君看着前路,专心开车。

    一时间,顾远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沙哑,似乎想要拦住他接下来的话语。

    不过,那串炸串他是哭着吃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是因为炸串太好吃,也可能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连问个价格的勇气都没有。但无论如何,穷这个字已经烙在他心头上。

    二人一番打闹,许久才恢复平静。

    当然他的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但意思就这么个意思。

    顾远一巴掌拍开李琦刚刚抠过脚丫的手,顺势一把搂住李琦的腰,用力向上掂了两下。

    “三天后。”

    一阵风穿过树林,梨花纷纷坠下枝头,树林里的人看着漫天飘零的花瓣,惊叹的惊叹,拍照的拍照,怜惜的怜惜,却没有留意自己的脚步将染上尘土的白色花瓣彻底碾进了泥泞中。

    车内陷入沉默之中,耳边只有车辆行驶在道路上的白噪声和杂乱刺耳的鸣笛声。

    等他醒来时胖子已经不在寝室。他起床洗了个澡,却发现自己后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轻轻一揭,便从背后扯出了整条血痂。

    “那最好,赶紧找工作,你李阿姨的女儿早就找好工作了,就你天天吊儿郎当,整天就知道玩。我跟你说,你毕业以后,我不会给你一分钱。就这样。”

    但是高中时期抽烟把肺泡整破了,为了治病,用了不少药。而他本人就像是打了激素的猪,肉眼可见的就胖起来了,还减不下去。

    “中午记得回家吃饭!”

    “我前段时间受了点伤。”顾远打断了他的父亲。

    “是的......因为总要有人帮池鱼报仇的。”

    随后便关上车门,快步离开,似乎是在害怕慢了自己会改变主意。

    此时的李琦更是不堪,瘫倒在床上,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算了,当兵的事,下次再说吧。

    池君笑笑,却没有搭理顾远这茬。

    “你特么!才是儿子!”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李琦狂放的声音。

    李琦翻了个白眼。“莫要凭空污人清白,一百七十五也能叫一百八?”

    池叔有些失态,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一边说话一边敲击着方向盘上的喇叭按钮,车子喇叭发出刺耳的噪声。

    “得了吧,你从去年这时候就开始abandon了。”

    他掏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备注爸爸二字的号码,拨了出去。

    “这小子,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好一会儿,这种感觉终于结束,顾远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嗯,都是顾远爱吃的。

    胖子叫李琦,是顾远的兄弟,不对,是顾远的儿子。

    “老顾快开门,爸爸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炸串。”

    “喂,什么事?”电话那头是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以为那东西很贵。

    顾远应了一声。一如父子间的一问一答。

    一路无话,车子缓缓驶入大学园区。临下车前,顾远才开口说道。

    胖子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看见是顾远走进来,丢下单词书,顾不上穿鞋,一双眼睛立马眯了起来,似乎是眼睛缩进了肉里,大大的黑框眼镜下只能看见一条缝。他大笑着扑向顾远,嘴里高喊。

    “抽!筋!”

    顾远打开门,之间李琦两只手满满当当,左手炸串右手娃嘻嘻ad钙奶。

    那种酥麻的感觉,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在他的腿上,而是在他的背上。他感觉自己整个背部都在扭曲,就如同活活打碎了骨头再拼合起来。

    李琦顿时就急眼了,诸如什么狗东西、草(某种植物)之类的字眼开始从他嘴里机关枪一般的射了出来。

    “你那么大个人了,就不能小心点?想找我要钱?我没钱。”顾远父亲明显有些生气,语气更加急躁,大声的批评着顾远。

    “如果是因为池鱼的事,我不希望你去。”

    “嗯?嗯。”

    “没事就行,我继续睡了。”

    池叔没给顾远开口回答的机会,继续说道。

    顾远收起手机,洗了把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记得初中的时候,放学路上同学都会去路边小摊买上几串炸串,边走边吃。他特别羡慕,但他只敢远远看着,或者加快速度跑过去,一直不敢去问价格。

    “知道了!”

    “abandon,abandon,abandon;abandon,放弃,抛弃,停止,终止”

    “琦琦,我要去当兵了,不教书了。”

    “abandon,abandon,abandon;放弃,抛弃,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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