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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冷眼瞧着那套茶具,将揉成一团的帕子丢在一旁,用平淡的声音打碎这片沉寂:“还愣着做什么,“皇上”心意如此,就将这套新茶具换上吧。”

    林清萸温言道:“有劳嬷嬷。”又唤来一名丫鬟替礼仪嬷嬷安排住处,嬷嬷又道了声谢,便下去了。

    她来到府门,见两樽雕得栩栩如生的青石狮子立在梨木门的两侧,小心地往里瞧了一眼:院门种着棵井口大的桂花树,香芽挂满枝头簌簌地一串,恍惚间便能嗅到花香一般,树影下青石桌凳,茶具皆齐。

    林清萸虽疑惑陆夫人怎舍得将这么一个机敏能干的丫鬟让出去,又想到陆府大家,许是不缺人的。

    陆夫人朝她笑笑,亮出蜡黄的胳膊朝屋里一伸,几只硬凑在一起的金镯子碰了个响,“林姑娘请。”

    林清萸放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粉衫粉裙的女童朝她一脸天真地笑着,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

    林清萸学的很快,进宫的三天前,她就已经将所有礼仪学会了,等宫人来接引时,她又特意留下一部分银子给管家,只带着菱巧随行进宫。

    林清萸进了陆府后,跟着仆从七绕八拐一阵,在一棵开满了的桃树前停下,伸手拨开桃枝,引得粉瓣黄蕊簌簌落下,才见得一间铺设青色石砖的屋子,屋侧白色假山石印着“桃香小院”四个字。

    这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小女姓林。”

    皇后闷闷地“嗯”了一声,等到殊香打开锦盒,才漫不经心地朝那一望,登时不敢相信般瞪圆双眼,半个身子都冻住似的。

    “是,是。”那小厮慌张点了点头,接过林清萸身后的大小行礼,先一步跑进去了。

    “罢了,反正每年皇上都要为本宫过一次生辰,少这一次而已。”皇后瞥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抬手示意退下,端起茶杯浅饮。

    林清萸一入宫门,只见里面跪着两排宫女太监,约四五人,皆恭顺地跪在地上向她行礼问安,林清萸点点头,道:“都起来吧。”

    她在京中并无亲友,只得暂住东街的风竹客栈,想到来日接旨受封,还留宿在客栈中实在不成样子,不禁泛起愁来。

    林清萸心道:这妇人用香太过浓厚,显得艳俗刺鼻,与慕娉婷身上那抹淡淡的白芷香比大相径庭,反像是个没见识的土富绅。

    殊香有些不忿:“可…今日是娘娘的生辰!”

    殊香替地上的凝儿使了个眼色,指她去换好茶具。

    映入眼帘的,是满宫红墙绿瓦,或绮丽的繁花嫩叶,或长恒无尽的青砖路,七拐八拐后,只听引路的宫人说:“小主,这就是您的住处瑶华阁了,”

    一名护院见她在府宅门口,便朝里头的管家说了声,要不要去请家中的大夫人问问,是否是什么亲戚。

    不久,一名雍容富态的妇人便携着丫鬟走了出来。

    “你可去请过皇上了?”她缓缓将青墨色茶杯放置一旁,抬眼的瞬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名叫羌欢的宫女有那么一瞬神色黯淡,却又很快回应了句:“是,奴婢遵命。”

    原想陆夫人会全数收了她这些银两,所以自己提前留了剩余,没想到今日之事都在意料之外。

    林清萸看在眼里,惊讶于这个年纪的女童办事这般行云流水,倒是个极机灵懂事的,心里不免对其多了几分好感。

    林清萸略抬了下眼,忽见众人身后的墙角处一名宫女远远地跪着没有起身,淡淡扫她一眼,留了心思。

    殊香转移话题道:“娘娘,皇上已经托人送来了生辰贺礼,您要看看吗?”

    林清萸微微欠身行礼,“夫人,小女受家父所托寻一位亲戚,但京城如此之大,此事怕是不能速成,听闻夫人家这几日会将府宅空出,所以小女想租赁一些时日。”其实说到后面林清萸早已打消念头了,只是已到这步,索性说完再走。

    若是能租赁几日,便也能解燃眉之急了。

    “姑娘叫我菱巧便可,这些东西交给我吧,请先到里屋用些桃花酥,热水会在晚膳前烧好的。”她又指着院门打理花坛的丫鬟道:“瞧你个没眼力的,姑娘都来了还不快折些好的花送进去。”

    众人异口同声道:“谢小主。”才都起了身。

    林清萸谦卑地谢恩接旨。

    她一出门,林清萸便觉得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冲鼻腔,差点咳了出来,微微抬手掩鼻,拘谨地后退了几步,又怯懦地抬眸与人对视,缓缓道:“清萸见过夫人。”

    亥时,菱巧告知她陆夫人明日便要举家出行,已特意留人在家伺候,林清萸得知后又在灯下做了几个绣帕花样,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稳下来,跟着她一同进了梦乡。

    林清萸淡淡看她一眼不语,道:“你们先做着事,我有些乏了,待午膳后再都过来与我说。”

    那妇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用鹰般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林清萸,满眼写满了疑惑,轻促地问了句:“姑娘何事?”

    一名宫女此时已迫不及待自行介绍起来:“小主吉祥,奴婢羌欢见过小主,若小主有事尽可吩咐奴婢。”

    皇后摇了摇头,叹气道:“她哪里敢?有人这几年恩宠不衰,即便皇上今日留宿她宫里,也是情理中。”

    皇后笑意不止,“嗯”了一声,拿出一块绣着春鸟絮柳的帕子用力捻了捻,“新人也快进宫了吧?殿选那日本宫抱恙未能看到,如今好了,得为皇上打点妥当这些事了。”

    与此同时,林清萸在为入宫前做准备,她提前将那包银子分成几份,租下一名丫鬟跟在身边打点事务。

    一名宫女闻言马上凑到跟前:“娘娘有何吩咐?”

    次日,随着门口一阵声音,宫中内监前来宣读:“明聖五年四月十七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县令之女林清萸,著封为答应,于五月十一日入内,钦此!”

    那名陆夫人垂着蜡白无光的眼珠,半晌未给她回复,她知是无望,浅言道谢离去。

    凤仪宫中。m.juyuanshu.com

    “是…已经请过了。”凝儿声如蚊呐,话末带着几分颤音。

    殊香以为她太过恼怒,赶紧开口劝慰:“娘娘,皇上前朝事务太过繁忙,娘娘的生辰礼物极有可能是敏妃准备的,这作不得数。”

    这时,一名看上去年长的宫女走上前来,看上去敦厚温和,她朝林清萸浅笑行礼:“奴婢续梅,给小主请安。进宫之前小主要学的礼仪一类,都由奴婢负责。”

    “姓林…”陆夫人嘴中喃喃,似想到什么般眉开眼笑道:“那就是了!林姑娘,我老爷明日便带家中人到苏州游玩,到时会留几名丫鬟小厮打理家中事务,反正家中空闲,若不嫌弃,今日便住家吧?”

    她点头,缓步跟了进去。

    晚膳时,她特意向陆夫人买下菱巧做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名比菱巧还要长些的丫鬟竟也老实地听着她的话,专去折那些香花了。

    掌事姑姑殊香正端着一个锦盒进门,闻言将东西放置一旁,上前责道:“既然已经请过了,皇上怎么还没来?定是你这丫头偷懒!”

    她怔怔看了许久,突然连声笑了起来。

    皇后柳巽言一身嫣红色牡丹锦衣,于雕红楠木椅上细品着碧螺春,金线绣出的纹样在室内散出微光,衬出如玉般美好的容颜,杏目中一剪秋水脉脉动人,瞳光却甚微,似暗藏心事。

    凤仪宫顿时安静异常。

    凝儿脸色煞白,慌不迭地跪在地上,大喊冤枉,求皇后宽恕。

    她望着桌前被瓷盘扣着的盘子,眉见愁丝浮现,启唇唤道:“凝儿。”

    林清萸望着门口的女童点了点头,那人便急着一边开口表明身份,一边过去帮忙拿她身后的行礼。

    一旁的丫鬟菱巧上前将她事先准备好的礼拿了出来,只听得一声笑意难藏的:“多谢小主”,便带人退去。

    陆夫人却二话不说同意了,菱巧也是连声笑着说愿意。

    里面装着一套春带彩翡翠茶具,却不像新造的,都蒙了一层的灰尘。

    衣日常吃住花销都需要银子,来日打点宫人掌事总不能太寒酸,难免受后宫议论,若被人发现囊中羞涩,免不了被人看轻,到时候那一番说辞指不定多不堪入耳,以后在后宫之中要如何立足?

    于是她索性退了客店,使银子打听到西边街头一户人家不日便要全家出游,会留几名丫鬟小厮看管府邸,只说是名姓陆的人家。

    “是林姑娘么?”一声稚嫩的女声从屋内钻出来,那嗓音细细的,却并不尖锐。

    “姑娘,请问是何姓名啊?”

    周围宫人皆屏息不语,生怕下一秒这片阴翳之下便要爆出雷霆霹雳。

    陆夫人斜眼拍了拍看愣了的小厮,道:“还愣着呢!快帮林姑娘拿行礼,再叫弦儿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让林姑娘住下。”

    林清萸忽觉尴尬,浅笑道:“如此多谢夫人了。”取出银钱荷包递到人面前,“这些银两也不知够住几日……不然…”

    陆夫人眨巴眨巴眼,笑吟吟地接过荷包,“不要紧,反正空出来也无别的用处,左右是住人的,姑娘倒给添了人气儿。”陆夫人说罢,打开荷包取出几两银,剩余又还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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