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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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之渊捏了捏眉心，不再去想，起身去候场。

    张芝掩面哭泣，身体微微颤抖，方不凡身边的女助理轻拍她的后背。

    年轻的警员站在方不凡身边，给她递了杯水，“难道真的是个意外？”

    他不火。

    “其实今天请您来，就是想随便聊聊。”方不凡笑道。

    “只有你，称得上我的对手。”柏岩眯了下眼，“麻烦给我来支烟。”

    但似乎就还差那么一点。

    “你说的没错，但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有12小时。”他瞥了一眼审讯室墙壁上悬着的钟表，不再开口。

    方不凡离开审讯室，重新翻看卷宗。

    今天是最后一幕，陆之渊饰演的文弱书生柏岩，被指控为犯罪嫌疑人，与侦探方不凡的对白。

    方不凡蹲下身，手从蕾丝手套中抽出，摸了摸白色印子，因水汽氤氲，那块地砖滑溜溜的，是肥皂。

    张芝将咖啡匙放在碟子上，抿了一口咖啡，“方小姐，咖啡很不错。”

    死者张富，男，48岁，华商三合公司出版部编辑，负责《玲珑妇女图画杂志》内页广告排版，做事负责，为人和善。

    “喜欢的话回头我送点咖啡豆给你。”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这么多孩子，张富是怎么挑中你的？”

    14岁时被张富选中带离了福利院，从此穿洋装，吃西餐，接受新式教育，脱离了贫困潦倒的生活。

    “女士烟，果然很温和。”柏岩抬头，一个瞬息间，如换了一个人般，眼神犀利，如利剑一般直射过来，“你们查到了什么？”

    “不可能，找张芝问话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她的状态不对。”方不凡回忆接到警方委托来到案发现场的情景。

    今年是陆之渊进入这个行当第六个年头，正是一个演员最好的年纪。他可塑性强，学习能力强，扮什么像什么，很多人都愿意和他合作，所以从业以来，角色没断过。

    mary拿着粉扑，在他眼周细细地盖了一层。

    杯子是自家杯子，不是什么魔术道具，参与的人是自己，也不是什么托。所以，她，那个叫夆廖若的女孩根本就不是魔术师。

    霞飞路187号，坐北朝南小洋房，独门独院。

    “大家都说，我被幸运女神眷顾了……我确实，很幸运，父亲看到了我，带我回了家，我接受了教育，不再是福利院的阿芝，而是大编辑的女儿，张芝。”张芝放下杯子，坐正了身子。

    “你是个好老师，但不是一个虔诚的神职人员。”

    柏岩笑了起来，身体后倾，稍靠着椅子，“方侦探，你有证据吗？上海是讲证据的地方，不是你说有罪我就有罪了。”他顿了下，“况且，报纸上已经登出了声明，张老板是意外身故。和他女儿没有关系，和我，就更没关系了。”

    “你当时多大啊？”方不凡追问。

    “那怎么好意思呢，方小姐太客气了。”

    总的来看，团队是专业的，故事也极好，陆之渊对自己可以参与到这个工作里很满意。

    正对浴缸的地面铺了一小块长绒地毯，样式非常新式。

    “mary，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杯子悬在空中？”陆之渊把桌上的保温杯拿起来，比了比高度，“像这样，大概这个高度。”

    灯唰得打开，灯光刺眼，柏岩下意识侧头举起手遮挡，但手铐限制了他的动作，手举到半空就再也不能往上了。

    柏岩终于适应了灯光，从容地放下了手，直视方不凡。“好久不见，方侦探。”

    “有啊，魔术嘛，都是有道具有托，太正常了！没想到陆哥还喜欢这些。”mary笑着收拾桌上的东西。

    方不凡决定再次勘探现场，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张芝，女，18岁，与死者为继父女关系，浸会神学院在读学生。

    “不麻烦，不是这个案子也会有其它案子，侦探嘛，总是有处理不完的案子。”方不凡顿了顿，“我很多朋友都喝不惯黑咖啡，没想到你蛮喜欢的。”

    浴室布局的简单变化，地毯偏移了一块地砖的距离，细小到除了住在这的人，别无其它怀疑。

    “张小姐，邀约很突然，希望没有影响到你。”方不凡将桌上的点心盘往前推了推，“五方斋糕团店的黄松糕，尝尝看，排队排很久的。”

    “方小姐，您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阿芝就好。父亲的事情已经很麻烦您了，意外发生的时候我和李嫂都不在场，第二天李嫂去打扫房间才发现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我们完全没有处理这种意外的经验，所以误报了警，浪费大家的时间精力了。”

    此时她受邀坐在方不凡客厅的沙发上，左手食指和拇指端起杯子，勺子轻轻搅动咖啡，姿态得体，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女孩是从福利院这种地方成长起来的。

    “那还挺大了，我姑妈也想领养一个孩子，但不太清楚领养的手续流程，应该挑多大的孩子啊？”

    “见到我，你似乎毫不意外。”方不凡整理了一下裙子，微微倚着审讯桌，坐到柏岩对面。

    柏岩点了点头，方不凡点了烟，送到他嘴边。

    她的出现很突然，离开也很突然。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方侦探。”陆之渊也拱手笑道。

    “不如你先说说你做了什么？柏岩，或者我该叫你steven，浸会神学院的辅导员，说说吧，你是怎么教唆那孩子杀了她父亲的？”方不凡凑近，手指曲起来，在桌上叩了两下。

    死亡时间二十二日凌晨，死亡地点家中浴缸，致死原因溺水。

    “方小姐不做侦探的话，或许当个作家也不错。”张芝轻笑，“你猜到了开头和结局。”

    陆之渊作为单元剧的主角，即将杀青。

    “可是，一个好的故事必须得有波澜起伏才好看啊，你说是不是，方小姐？”

    “听说阿芝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方不凡从善如流地称呼起阿芝，她捻起一块糕点，状似无意提起，眼睛余光盯着张芝。

    像这部戏，付青导演的民国探案剧《侦探方不凡》，男主角是前段时间选秀综艺热度讨论度极高的江望，外型容貌十分出色，但说到演技，就不过尔尔。不过这部探案剧走的轻喜剧大女主路子，女主角是去年的视后袁晓，完全挑得起担子。单元剧的形式，不乏一些优秀演员在其中做配。

    许久才止住了眼泪。但也许是目睹继父的死亡现场给张芝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她的语言混乱，完全没有逻辑可讲，但只言片语里提到了柏岩，她教会学校里的老师，一个留洋回来的化学老师。

    案发地点是二楼浴室，地面已经清理干净，张富当时所在的位置用白笔做了标记。

    张芝。

    “方小姐，领养流程我也不太清楚，您可以让您的姑妈去福利院打听一下，至于挑多大的孩子，无论多大，以真心换真心，福利院的孩子，都很好。”张芝垂下眼。

    “好一个落魄潦倒陆老师，今天大侦探方某就要对你进行审判！”袁晓背着手，笑着调侃。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随后又吐了出来，烟雾笼着两个人的面庞，朦朦胧的，画面非常好看。

    陆之渊没睡好，眼下一圈淡青。www.wangzaishuwu.com

    “张芝在教会学校遇到了柏岩，你们相爱了，但你的父亲张富不希望你脱离他的掌控，于是柏岩给你出谋划策，你和他制造意外使张富溺亡。”方不凡接道。

    张芝，是大家眼里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孩子。

    杀人者，对张富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

    方不凡掀开地毯，果然有新发现。

    地毯遮掩处有几道浅白色印子，和地砖颜色相近，不仔细看分辨不出。

    张芝双手攥拳，很快又松开，笑道:“是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当时我父亲代表玲珑画报给福利院捐赠了一笔善款，然后在福利院收养了我，新闻也有的。”

    似乎和案发当天没有什么不同。

    门口拉了警戒线，附近的住家虽然有些好奇，但大多感到晦气，出门都远远绕开这里。

    一个演员，不够火，角色就会被边缘化，这是资本的通病。

    张芝依言拿起了一块，“很好吃，谢谢方小姐。”

    袁晓的小洋装很漂亮，妆容精致，和坐在那的陆之渊形成鲜明对比。

    场景已经布置好，陆之渊坐在审讯椅上，四周皆暗，唯有正对着的大灯。

    “现场准备完毕，三，二，一，action！”

    “虽苦但有回甘，很香，我很喜欢。”

    “我曾以为，他是真心把我当孩子。”

    “不好意思，只有女士烟，要么？”方不凡朝他抖了抖细长的女士香烟。

    “柏岩，好久不见。”方不凡朗声说。

    事情渐渐明晰起来，杀人者利用张富外出应酬的时间，用肥皂在地面打磨，等张富洗完澡从浴缸出来，浴室的水汽，再加上张富习惯在地毯上擦脚，地毯位置稍有挪动，他便失脚踩滑，仰面跌入浴缸，脑袋撞击致使他有短暂昏迷，又长时间浸泡在浴缸里，最终溺毙。

    方不凡侧坐在浴缸上，一只手向后摸索着龙头开关，微微拧动，温热的水便从龙头中涌入浴缸。不一会儿浴室里泛起潮气，雾蒙蒙，湿漉漉的。

    “14岁了。”

    他的头发被打湿了耷拉下来，刚刚补的眼妆，沟通完今天的戏份也被擦掉了。他微微佝偻着，一身浅灰色的长衫，贴着他背脊曲线往下。肘部腕部还有领口都有磨损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