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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婶垂眼,用枯瘦的手一遍遍抚摸着药包,慈祥像拂过儿子的脸。

    他迅速起身,又向祈行夜伸出手:“能起来吗?”

    “没有。”

    她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在昏暗里。

    她忍不住和年长护士说,对方笑了:“今晚没什么事,你赶紧去睡五分钟,真是困得不行都出幻觉了。怎么可能嘛,按你那个描述,早就该死了。”

    很多人茫然:“停电了?”

    只是,那些血线的花纹仔细看,似乎像一具没了血肉的女性骷髅。

    小护士一惊,吓得一哆嗦,清醒了。

    年长护士走过。

    旁人劝了几句,也离开了。

    “我……没有……不孝。”

    回来的人疑惑嘟囔着:“怎么外面的灯一闪一闪的。”

    她努力笑了下,苍老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 一辈子风吹日晒的脸不算精致好看,但是慈祥又淳朴。

    “图纸和真实地形都没有用。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恐怕只有对污染源的判断。”

    她没说谎,她那个孩子余大,不是不来看她,是真的没时间。

    医院总是会检验人性, 金钱和时间在这里成为了奢侈品。

    “是我这病,连累他了。”她的眼神黯淡下去。

    另外一床的病人听见,也嘟囔:“没良心的白眼狼,吴婶白养了。”

    她赶紧为儿子解释:“没有没有,我家儿子特别孝顺,他就是没时间过来,在想办法赚钱。”

    “污染源确实已经侵入医院。”

    护士猛地瞪大眼睛,猛地被吓得心脏停跳。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www.chunfengwenxue.com

    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护士站对面

    祈行夜虚弱叹气:“已死,勿扰,可以直接送去解剖了。反正是在医院,一条龙殡葬服务到家。”

    他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你还真想杀了我?”

    “保险丝烧了吗?”

    角落里,商南明闭眼避开炸裂瞬间的强光,睁眼后得以迅速适应黑暗。

    那人没有皮肤,只有裸.露.在外的血肉连着筋骨。

    年轻时是等待孩子长大,然后等待孩子幸福,儿媳死后,又盼望着孙子长大成家……现在,她在等待自己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十几人的大病房住着,只有吴婶一人没有家属探望陪护, 其余人早就打听清楚了。病房里,没有传不开的事。

    他一个趔趄,商南明眼疾手快扶住。

    “想你孙子了吧?”

    “吴婶。”

    都是讨生活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跑出来呢?药贵,病长,活着就浪费钱,她住一天院,她儿子就要打三天工。

    “人老了,活着,就是给儿孙添麻烦。”

    年老后总是觉少,尤其是病痛折磨又不舍得花钱打止痛。

    她身后,宣传栏里的照片化成水,无声的顺着墙壁流淌而下,落在地面上的瞬间隐没。

    的红色宣传栏,上面的简介照片里,医护笑得灿烂。

    他像个坏掉的留声机,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颠三倒四组不清词汇,反复卡顿在“母亲”和“团圆”两个词上。

    它存在于人最易忽略的余光里。

    “就是你儿子, 怎么你住院这么久他也不来看看。”

    祈行夜皱眉

    “和二重世界一样,这里也在被污染粒子改变,医院的地形已经变化。”

    走廊尽头拐角的昏暗里,血线飞速拔地而起,纠缠构建出人形轮廓。

    转角后的走廊,重归安静。

    病房外,老旧的灯管闪烁跳动,电流声滋滋啦啦,走廊明暗不定。

    如果她儿子或者孙子来看她,她就能第一眼看到他们。

    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住院数月还没见儿孙最后一面。

    “余大母亲的病房在哪里?我们必须比余大更快找到她,保护起来。”

    红光一闪而过,瓷砖下凹凸起伏,如铁线虫蔓延,紧追在年长护士身后。

    她习惯等待。

    她在靠窗的床位,这是她特意拜托医护换的,因为窗户正对大门。

    只剩疲惫。

    年长护士叹了口气:“吴婶太可怜了,对她来说才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当谁漫不经心瞥过又诧异回望时,血红管网重新隐没,只让人莫名其妙觉得自己错看。

    也有一声指责混杂其中:“我靠——商南明!你快砸死我了!骨头骨头嗷嗷,疼疼疼压着我胃了!”

    黑暗降临前,护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将吞噬世界,在,你们的毁灭之上。”

    “砰!”

    祈行夜:“!!!”

    “和我们成为一体。”

    凌晨4点, 她就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睛看了眼身边又失望收回,无声轻叹。

    “你安心治病,别想太多。”

    瘦小佝偻的身影静立在阴影里,血色在它脚下蔓延,迅速爬满墙壁,白墙漆血。

    病房里只有压低声音的对话。

    没有人发现,墙上的医护照片,在笑。

    灯管熄灭的瞬间,打瞌睡的小护士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站着浑身血红的人,像没有皮肤,只剩血肉,血管遍布骸骨如蛛网清晰可见。

    省下来的钱,让儿子别再那么累,也不给孙子添负担。

    被黑暗沉默占据的建筑无声变化,钢筋水泥柔软波动,凹陷起伏。

    刚刚的人影不知所踪,只有血线依旧在地面蔓延,蛛网般遍布砖石。

    “砰——!”

    商南明四下望去,将住院部大楼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灯光低垂向下, 住院部一片安静,走廊里只有病人家属偶尔走动时的脚步声和低语。护士站里,小护士撑着头, 一点一点。

    他声音嘶哑:“我来,接,母亲,我,谢,接母亲,团圆,母亲……”

    护士惊恐瞪大眼睛,疼痛和恐惧令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她的挣扎和绝望都被血线囚困在阴影中,无人知晓。

    也看清了被压在地面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祈行夜。

    护士猛地回神,死亡的恐惧无与伦比,她剧烈挣扎起来,试图呼救。

    旁人皱眉, 忍不住埋怨:“老妈都生病住院了, 当儿子的在干什么?”

    “今天电压不稳吗?”

    像被随意捏造形状的橡皮泥。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老人。

    祈行夜扶着墙壁试探向前,一步刚落地瞬间就陷进柔软如沼泽的地面。

    但就在她张嘴的瞬间,血线却从天花板垂下,迅速猛冲进她的嘴里,顺着食道一路向下,挤破胃袋扎根腹腔又缠绕其他脏器。

    照片里的嘴角越发上挑,一直咧开到耳根,顺着弧度刨开了整张脸,只剩眼白的一双双眼睛,无声无息注视着走过的人。

    暗红遍布地面,蛛网般吞噬空间。

    “谢谢,你照顾我母亲。我需要,感谢你。”

    吴婶身世太难,其余人都不忍心拒绝。换了后,她就一天一天的看着窗外,除了睡觉,就是等待。

    纸张资料哗啦散落了满地,圆珠笔咕噜噜滚动,一角鞋子碎片安静躺在阴影里。

    “好像今天的灯是暗了点。”

    “坏了吧,等明天再说吧,这么晚别打扰人家了。”

    吴婶笑着道谢,目送护士离开昏暗的病房,踏进走廊的光亮里。

    漫长的卡顿后,那人像是终于找回了声音,声带却诡异嘶哑,不似人类。

    她连说话都费劲, 要歇一阵才能继续说:“我挺好的。就是老了, 觉少。”

    她忍不住埋怨:“来看老妈一眼就那么难吗?”

    小护士拍了拍砰砰狂跳的心脏,暗道真是困迷糊了,这都能看错。

    小护士点头:“今晚也太安静了,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暗,街上一个人也见不着。好奇怪。”

    灯泡沿着走廊一盏盏接连炸开,火星变成黑暗前最后的亮光,巨大的声响是污染的欢呼。

    有人睁眼就会看到陪床家属,柜子塞着吃不完的食物。

    “明年今日记得给我上香。”

    年长护士转过拐角,猝不及防和一张血红狰狞的脸相对。

    血线顺着地面向护士蔓延,包裹她的鞋一直向上,纠结成一团红色蚯蚓般,将她牢牢包裹其中,眨眼间已漫过腰部。

    旁边陪床的家属低声问:“不舒服?”

    商南明漠然点头:“行。”

    本就不厚的家底,早就耗尽了。

    护士关切走过来,朋友般低声道:“你儿子余大上次交的费用已经用完了,还欠不少,院里说先治疗,一个月内结清就行。”

    旁人叹了口气。

    “吴婶, 今天也醒这么早?”

    祈行夜却在环顾四周后逐渐严肃:“可能有难度。”

    旁人笑着劝:“你孙子多优秀啊, 一定在努力挣钱想孝顺你呢。好福气啊, 吴婶。”

    吴婶叹息,忽然疲惫。

    “路灯坏了?或者在修路?不知道。”

    吴婶低声喃喃,她从枕头下拿出小包,是药。她打听过了,这一把都吃下去,就解脱了。

    “医院怎么会停电,怎么回事?”

    也有人,睁眼闭眼,都失望看向空荡身边,床头柜上只摆着两只坑洼钢碗,和破旧热水瓶。

    “谢谢,你……”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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