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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梨心揪了起来。

    她道:“然后呢?后面你们认识了是不是?你有没有带他回家?”

    叶寒英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江照夜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心底一笑,伸手正好按上东梨的头:“和我关系不大,你绿绮姐姐说喜欢你,所以想对你好,我看你不如就留在这里,锦衣玉食,还有人伺候,何必跟我们奔波?”

    但一回家,就得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血腥巨变。

    隔一层面具,一个装作不是,一个装作不识,反倒相处轻松,可以默契地当做当初的事并非发生一般。

    东梨气愤地将他手推开。

    叶寒英见她终于不哭了,大为高兴,哄这小孩真不容易,他摇头笑道:“小哭包。”

    他不知道自己够不够了解他,但光论他认识他时的模样,他大概会说,江照夜是一个……很可怜很可怜的人。

    叶寒英:“我看你属河豚,真该让你仙长见见你气鼓鼓的样子。”

    他这一出声,东梨顿时认出了他,上前抱着他的手臂欢呼,像找到主人的小兽:“您终于回来啦,那个叶三,说要把我卖掉,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救我。”

    东梨本想回一句“谁要陪你了”,但又想起出来的目的,乖巧道:“你一个人赶车多无聊,我和你一起。”

    值得庆幸的是,江照夜在中洲似乎并没有什么仇家。

    她终归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生死关头,嘴巴一瘪,急得就要流泪,叶寒英见她真哭了,将剑收起:“怕个什么?又没真说要杀你,同你开个玩笑,免得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有……”叶寒英摇头,“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是乞儿。”

    江照夜与叶寒英相识于微时。www.shumobao.com

    话音一落,忽察觉颈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柄白晃晃的宽剑架在自己脖颈上,叶寒英从后面凑上来,浑身气势一变,威压重得她喘不上来气,他压低声音:“不会杀人……那我带着武器当摆设么?”

    东梨欢呼一声:“好!仙长哥哥带我去拜师,等我学成后再保护你。”

    说罢伸出手指一弹,在剑上弹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叹了口气,认命将缰绳接了过来:“好了,我来赶车,你慢慢哭吧。”

    这小孩,不愧是江照夜教出来的,心眼跟他一样多。

    江照夜风姿仪态无可挑剔,她还以为他出身优渥之家,备受宠爱地长大。却原来不是,他现在看起来都这样脆弱,小的时候……那副样子,大概能让人一见就心软。

    “你能照顾他什么?你自己都是个拖油瓶,遇到危险了,还得仙长来救你,你舍得看他操劳?”

    他在江府能找到的,只有一块带血的玉佩,和一张写着“快逃”的纸条。

    东梨知道他说得有理,抬头去看江照夜,小脸一皱,想要哀求,江照夜已经走在前方,回过头来:“走吧,再晚天都要黑了。”

    东梨点头:“不如我们一起聊聊天,就不无聊了……喂!”

    东梨才不信他:“我看出了,你根本不会杀仙长,你不必骗我了……”

    三人出了城后,药效上来,江照夜便又睡了过去,东梨忽然从车里钻出来,坐在叶寒英身侧,叶寒英道:“出来做什么?陪我么?”

    那一年,江家满门被灭,江家父母离奇消失,被杀害的下人尸体堆成一座山,散发着张牙舞爪的血腥味,江照夜因为被邻居带去玩,因此躲过一劫。

    中洲土地肥沃,安居乐业的凡人也多,一路山清水秀,宽阔的官道两旁都是分割成块的农田,田地里庄稼长势喜人,油绿一片,和北境的荒凉截然不同。

    叶寒英道:

    叶寒英被绿绮捉去说话,很快便回来,见东梨躲着自己,用脚趾也猜到了她做了什么,问她:“又编排我什么坏话了?”

    他们互相嫌弃过,惺惺相惜过,并肩战斗过,朋友反目过。最后知交各零落……双子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暗淡收场。

    但上手后发现,似乎也有那么点乐趣,于是晃晃悠悠地将马儿重新赶着上路。

    他塞走了马鞭,便枕着手臂向后靠去,见东梨怒目圆睁瞪着自己,诧异道:“你怎么啦?不会呀?好说,来我教你,你要它往右边走,就往左边打,要它往左边走,就往右边打……”

    明月城前去天光城的路上,已经有兰慎微蹲守,所以这次他们东边绕路,取道中洲,到中洲的皇城天瑜,再往天光城。

    车轮滚动,载着三人飞速赶往城外,很快驶离北境。

    他语气越放越软,但东梨方才被吓得厉害,还是抽噎个不停

    东梨见他竟然还笑,瞪他一眼,转到一边去生闷气。

    东梨本想再说点他的坏话,但被他遥遥看了一眼,又不敢了,远远冲他做了个鬼脸,将坏话吞进了肚子里。

    而且,他们还要接东梨。

    “还在生气?”

    江照夜这次成功变换了面貌,似乎和以前一样,但又似乎哪里都不一样。细看五官并没有变化,但若看整体,哪怕最熟悉他的人也认不出这是他本人。

    东梨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他沉默不笑的时候,很有些冷而严肃,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活泼可亲。

    叶寒英笑道:“你无聊了?”

    江照夜叹气道:“他逗你的。”

    东梨一听就急了:“我不我不,仙长答应过要送我去拜师,我不怕奔波不怕辛苦,我还要照顾仙长呢,你休想把我赶走!”

    他这样一说,东梨反而不哭了,自己把眼泪抹干:“你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东梨被皱着个鼻子听他教自己赶马,气得暗地里将后槽牙都咬碎了,拿出全部的耐心,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来。

    剑锋震动,与颈上娇嫩的肌肤接触更深,东梨吓得一颤,几乎话都说不上来:“你、你……”

    东梨立刻毫不犹豫转了过来:“听!”

    东梨还是不说话。

    东梨这下乖得不得了:“我不讲,你说罢,你是怎么认识仙长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寒英慢悠悠睁开眼睛:“那可有……好多好多年了。”

    楼下有人提前帮他们备好了马车,他们若是用灵兽法宝,太过引人注目,只有这种凡人最常用的普通马匹车辆,才不会引人多看一看。

    东梨不理他,继续哭,叶寒英见她声音越来越大,怕她吵醒江照夜,连忙道:“你怎么动不动就会哭?好了,别哭了,我不该这样逗你,你一个小姑娘,我怎会轻易杀你。”

    东梨连反驳都反驳不了,一时间失落起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寒英将鞭子塞进了手里,后者十分满意:“那正好!无聊就你来赶车!”

    东梨本想反驳,但眼睛一转,随即笑道:“这两天绿绮姐姐对我很好,一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们看起来关系可真好,真是般配。”

    他只好将手臂递上去:“衣袖借你擦眼泪……不许擦鼻涕啊!”

    他们相识于七岁那年。

    她得意太过,叶寒英忍不住泼她冷水:“你知道你家仙长是什么人吗?你再修炼一百年,也没本事保护得了他。”

    两人虽然不想再进明月城,但是若要南下,明月城是必经之地,所以不得不去。

    他其实很难给他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他是脆弱的,但也坚韧。性格温和,可又不失心机。绝大多数时候,他是善良的,但……做有些事情的时候,似乎又不择手段。

    叶寒英简直没办法:“约法三章——你听过就算了,不能让江照夜知道,知道么?”

    拥翠楼里,东梨目光警惕地看着两人。

    东梨不说话。

    叶寒英愕然。

    他终于开口:“他小的时候,是个可怜巴巴的小乞儿,个子小,身体弱,一张脸瘦得只剩下眼睛,我比他小几个月,但单手都能抱起他来……他那时候什么吃的都抢不到,要不是运气好,大概早就饿死了……”

    经年之后,再度重逢,连剥下伪装正面彼此,似乎都觉得……近乡情怯。

    东梨连忙跟上去:“仙长不会嫌我累赘不要我的,对吗?”

    他们最开始都是小乞儿,互相扶持走过籍籍无名,从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到拜入缘华一步登天,再到崭露头角,才华初显,成为人人赞叹的剑道双子星。

    “喂,你是不是一直就认识仙长?”车子步入正轨,她总算有精力重新与叶寒英说话。

    江照夜温声道:“我回来了,我们走吧。”

    叶寒英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日光照亮他硬朗的眉骨和脸庞,身侧是飞驰的绿色农田与湛蓝得只有几丝流云的天空。

    叶寒英:“全世界最讨厌的人现在要说故事了,你要听么?”

    东梨忙道:“那仙长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会什么会中这个什么寒毒,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为什么会……在我们那边的死海黄泉呢?”

    东梨回头一看,他抱着手臂,神态得意,显然在说:你看,你一点不了解他的过去,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熟悉他的经历,也没办法帮他。而我知道,我可以。

    叶寒英似笑非笑看向东梨,眼皮压下来,他这个角度看人的时候,神态实在危险万分:“你问题怎么这么多?知道得太多,不怕我一不开心,就将你杀了灭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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