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片长薄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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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六宫里头最尊贵的自然是属居住在华阳宫漪兰殿中的安贵妃了，先前在丁淑仪宫里头周窈棠已见过。这位又是赫连桓的表姐，所以陶掌膳带着周窈棠去送膳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多为难她俩什么。

    栖霞宫在西六宫的最西侧，华贵的程度仅次于华阳宫。丽昭容是栖霞宫的主位，她的宫里东、西偏殿还分别住着另外两个低阶的宫嫔:一个采女和一个御女，不过都是依附着主位过日子的人罢了。

    虽然这个行为有些不妥，但是谁让她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帝后也都未曾过问，再加上安贵妃自己身上带着协理六宫之权，阖宫之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私下里议论议论。

    只是周窈棠觉着安贵妃在瞧着自己时的目光总是透着一丝不耐烦似的，许是在烦恼如何将她调入华阳宫中罢？周窈棠倒是想告诉对方先不必着急，其实自己作为一个学婢也许行事更方便些。

    这天下午，周窈棠刚从东六宫给各宫的娘娘们送完枸杞雪耳羹回来，因着在麟趾宫里头听了去找德妃探讨书画的锦妃念叨了一句想吃茯苓夹饼，于是闲来无事的她打算向陶掌膳讨教一番，做出些来给她答应过的人都尝尝。

    就这样一连过了小半个月，宫里头也一直风平浪静，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周窈棠的手掌心也终于好了。

    陶掌膳先是取了茯苓粉、糯米粉和玫瑰粉，加入少许的绵白糖混合在了一起，她一边加水搅拌着一边说道:“我现在教你所用的是较为一般的食材。若是要给陛下和娘娘们做夹饼，这茯苓粉定要选了南诏国进献的一种深山云苓磨成的粉，而玫瑰粉也要选用南诏国产的雪山金边玫瑰蒸净晒干之后磨成的粉，这样做出来的饼皮才更有味道。”

    在西六宫中，同属贵妃一派、那日在丁淑仪宫里头见过的，还有住在栖霞宫栖鸾殿的丽昭容和住在翠微宫绿绮殿中的玉婕妤。

    自从玉婕妤搬离了瑶华宫侧殿，便再没有旁人住进去过，所以瑶华宫中至今除了冯昭媛一人住在主位的瑶光殿里头，偏殿还住着一位没什么太大家室背景的御女。周窈棠仅去送了一次膳，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周窈棠去送膳时，丽昭容对她这种小学婢自然是嗤之以鼻、爱答不理的，而另外两位偏殿的宫嫔却十分客气。毕竟就算不论位份，不同的家世、容貌还摆在那里，她们怎敢如主位的丽昭容那般骄傲呢？

    西六宫还有位住在玉棠宫望春殿的婕妤石向兰，玉棠宫在瑶华宫的东侧，因着前朝是一位出自书香世家的妃子居住的，所以里头被布置很是高雅，还特意从太液池引了一汪清泉，每到了夏天泉水淙淙潺潺，好似鸣钟击磬一般。

    因着司膳房中众人皆知晓周窈棠受了罚，手掌有些不方便，再加之对她的感激之情，所以大伙儿都格外照顾她，一连两三日都只教她做些不必上手的差事，所以周窈棠除了偶尔需要去别的房中带个话之类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瞧着司膳房的姑姑和女史们施展厨艺。

    周窈棠也各去东西两宫送了几次膳，其余的时候便还是在白日里在司膳房中给掌膳姑姑们打打下手，做些配菜、带话的差事，并抽空的时候跟着陶掌膳学习她白案的手艺；等到了晚上便又要去竹司膳房中学规矩。

    冯昭媛的膝下有位公主，今年刚满四岁。由于长乐宫中子嗣稀薄，赫连邈对二公主也很是喜爱，于是给她加了封号为霓安，唤做赫连琦。

    瞧着周窈棠每日腰酸背痛的模样，众人也以为她还在受责罚，便更是同情她了。

    陶掌膳自是知晓周窈棠的小心思，但此事本也是无伤大雅，她又是日渐消瘦，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周窈棠自个儿也觉着这么下去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于是在十月的下半月那几日，她便借以同陶掌膳学白案功夫的时候，找了寻人试吃的由头，正大光明地为自己和朝露、丝竹、桑菊她们几个做些面点一类的吃食，几个人偷偷地躲在后厨角落里吃得开心。

    翠微宫靠近西苑的花房，所以宫殿附近鸟语花香，内里也是小巧而精致。翠微宫如今也只有玉婕妤一人，很是清净。

    锦妃却是知晓周窈棠本来的气色的。

    所以周窈棠有次恰好去东六宫送膳的时候，到了关雎宫里被锦妃瞧见了，锦妃更是捶胸顿足地替她惋惜跟生气。但是当着跟周窈棠一同去的陶掌膳的面不好发作出来，于是便私下里教自己的贴身侍女画眉借口去司膳房讨吃食的时候传话给她，勒令周窈棠往后定要多吃点儿东西，不要白白糟践了自己这张好面皮。

    冯昭媛是元昭五年奉召入宫的，父亲是驻军在凉州的安西总督。因着她的家世，她自然是属于武官势力一派的。冯昭媛的父亲是被穆氏提携上来的，所以冯昭媛一入宫便暗中依附于太后，但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冯家就是以穆氏马首是瞻，那她又岂会不顺服于太后和皇后一派呢？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周窈棠去瑶光殿里送膳见到冯昭媛时，只见着她肌肤的颜色比寻常宫妃略深些，身上佩戴的饰物也是一些玛瑙、碧玺和红宝石一类的，衣着色彩也极为浓烈大胆，浓妆艳裹，举手投足间也是极尽风流，虽柔媚入骨，却又不会令人觉得她放荡。

    虽然这些不会太多用到她受伤的手掌心，但是却需要一遍遍地行礼、练习仪态举止等，再加上竹司膳在一旁手执竹板子威慑着周窈棠，所以她也是每日被练腰膝酸软，一回到掖庭宫自己的铺上便倒头就睡。

    玉婕妤自然也是如她当初留给周窈棠第一面时候的印象没什么区别，待人十分和善，还抱着二皇子同陶掌膳闲话了两句家常。周窈棠心道那皇帝倒还真是“专情”，喜欢的都是性子柔婉的女子。

    石婕妤的父亲是羽林中郎将，也是元昭六年选秀入宫的，并不依附于哪一派系。

    但是因着周窈棠当差又累、又不能食饱饭，日益清减之后，她的气色也就真的变差了一点。再加上洛安京的秋季风大，天气本就干燥，气候也不似江州那般湿润，所以周窈棠的肌肤也变得粗糙了些。有时候她还在心里自嘲，再这么下去连那黄粉都不用敷了，素着颜也是一样的。

    周窈棠去玉棠宫送膳时，只觉得石婕妤如传闻中一般，并不爱说话，待人既不亲厚，但也不会刻意去为难人，虽然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周窈棠觉着这样的性子在宫中才是教人相处起来最为舒适的。

    安贵妃一人居住在华阳宫里头，偌大的宫殿自然需要更多洒扫侍奉的宫娥，所以华阳宫里头的侍婢人数竟比皇后的凤仪宫里的人数还要多些。因着没有旁人，安贵妃还索性将两间偏殿都作为了自己贴身侍女的居房。

    但是虽然玉婕妤和大皇子的生母温贵仪一样，都是温婉娴静的类型，但是她们二人给周窈棠的感觉却不大一样——不知是不是温贵仪赏了自己银子，所以才觉得她更真诚些，而玉婕妤身上有种教人说不出来的刻意和造作感。

    二公主的相貌也随了她，小小年纪的孩童已是浓眉大眼的，周窈棠觉得这小公主长大了定然是一幅妩媚妖娆的长相。

    周窈棠在一旁观摩着，点点头道:“深山云苓渗湿利水、健脾和胃，又有安神宁心的功效，而雪山金边玫瑰花香馥郁，又有助于调理气血，的确都是上上之选。”

    打定主意，周窈棠便在后厨中寻了陶掌膳并说明了来意，刚好陶掌膳手头也清闲了些，于是她十分爽快地将周窈棠带到了自己的灶头前，吩咐她去寻好了所需的食材，便开始一边演示，一边讲解了起来。

    秋意渐浓，周窈棠在司膳房中忙碌到连轴转的生活使她暂时忘却了家破人亡之痛，也无暇分心去想要从哪儿入手探查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而先前作为玉婕妤主位的那位昭媛名叫冯雪薇，她住在瑶华宫的瑶光殿里，瑶华宫在西六宫的最北侧，顾名思义，里头自然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

    说完，只见陶掌膳取了几只她的烘模放在炉上，待模具被烧热了，便在里面一一抹上一层油，然后用匙勺取了少许方才调好的粉水糊，小心翼翼地将粉糊均匀地倒入模具里头，但是

    陶掌膳笑着道:“瞧你，这药理知识都用上了。”

    而玉婕妤本是住在另一个品阶为昭媛的妃子宫里头的，后来因她有了身孕，赫连邈才下令内侍监将本无人居住的翠微宫收拾了出来，赐了玉婕妤一宫主位，特准予她搬入绿绮殿里头安心养胎。

    华阳宫地处西苑和皇帝的寝殿清心殿之间，整座宫殿飞阁流丹，流光溢彩，极尽奢华和尊贵之气。

    趁着去西六宫送膳的时候，她也一一见识了西六宫的宫妃娘娘们。

    先前在王府时的忧思本就使得周窈棠消减了些，再加上宫里头给她们这些侍婢们吃的饭对周窈棠来讲确实很是难以下咽，谁让她之前本是个小姐的身子，这番由奢入简，寝食的质量与之前相比倒退了不是一截儿半点儿。所以来了宫里快一个月，周窈棠竟又清瘦了不少。

    接着，陶掌膳瞧见手中的混合粉水已变成了糊状，舀起一勺能成直线流下，便开口道:“加水的比例要多注意些，调成这样不稀也不稠便好。”

    东西六宫的妃子们周窈棠都见过了一遍，又在各房中传话而混了个脸熟，因此她在长乐宫里除了帝后也算是什么样性子的人都见识和领教过了。

    而在这期间，她每日晚上散了值之后，都要去竹司膳的房中再学一个时辰的规矩。先前在王府中的教习嬷嬷教的浅显，周窈棠许多行礼时候的姿势诸如手的摆放及交叠方式、蹲姿和身形都略有不足。

    虽然赫连邈对她也称不上喜欢，但是因着冯昭媛精于西域音律，弹得一手好胡琴，再加上听说原先冯昭媛的父亲专门请了西域的舞娘到府中来教授她床笫柔媚之术，所以她倒也算是能分到些雨露。

    不过好在先前在周府的时候，周窈棠也会将下厨炖药膳一类的活计当作玩乐，并且她平时喜爱出去玩耍，难免在路上磕磕碰碰的，所以她的手本就不似一般的小姐那样光如凝脂，身子也稍稍强健些，所以来了宫里倒也没有因为这些而露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