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新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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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叫这运河上的夜风一吹，落入几人耳中之时好似有一汪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到了幽幽夜色之中。

    顾轩点了点头，表示船家自行方便即可，反正一路上搭乘这艘船的又不止他一人，既不是包船，自然也没阻止人家挣外快的道理。

    “空船方便，娘子尽管上来就行，咋这船是遇岸就靠，没个说定的去处。”

    一会儿是什么‘要知好与好，姑娘和大嫂，全身都相同，圈儿独不同’。

    顿时把那船家给瞧的魂不守舍，连连赞叹道:

    年纪女子被他一语说的更觉羞涩，眸光潋滟看向船家，笑道:

    她也不再拒绝船家的邀请，施施然同他钻进船舱对坐而语。

    果然，不消多时那年轻女子就已经沉迷在了这首被船家刻意弹拨出的《阳关三叠》之中。

    都说十七八的女孩姿容初成，最是可人不过。

    这船家干的虽说是那摇橹催舟的营生，一手琴技却出神入化，琴音尚轻，却听的那年轻女子满脸惊异，讶然看向船首。

    一曲即罢，年轻女子也不知是因为这首曲子所含的相思神意，还是因为头一回在外人面前操琴的缘故，鹅蛋似的脸上竟是升起了一层绯红。

    年轻女子忙侧身复还一礼，收起先前的轻视，羞赫道:

    船家听她说罢笑意满面，等到靠近岸边，从船舱中寻了条踏板搭在河堤上，握着年轻女子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她给接到了船上。

    “姑娘真乃天人也，如此妙曲几人可曾有缘得闻，想来比起文君之技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姑娘着实称得上一句‘瘦高白秀幼’，他却没那没西门大官人‘潘驴邓小闲’的本事，也只能用袅袅琴音来撩动人家芳心。

    画楼，垂柳，野鸭，

    “那就好，拙夫前些日子帮人修船跌折了小腿，奴家本是回娘家探亲，收到信后在此苦等多时，还好有您这艘夜船航行。”

    “落花落叶乱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痕痕上更添痕”的凄苦悲凉给弹奏的淋漓尽致。

    时而舒缓如珠玉落盘，时而急越似飞瀑四溅，蓦然又变作了个低回如呢喃细语的悠然婉转。

    怎料那女子却是脚底生根般，也学顾轩直愣愣立在船头，任他说的天花乱坠就是不肯去到舱内。

    那年轻女子起先也不搭话，只拉着个脸不愿同他计较。

    尚未行至码头跟前，便听见那女子以手捂嘴做扩音状，提声喝道:

    窗外繁星点点，夜色蒙蒙，顾轩才闭上眼睛没多久，旋即又坠入一片更深层的梦魇之种。

    这活了三十郎当岁还是个老光棍的船夫与她肌肤相贴间更觉心猿意马，好似连河面上袭来的冷风都转为了柔柔春风，吹的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莫名笑意。

    俄顷，一曲即罢。

    码头，运河，没有人家。

    夕阳西下，万籁俱寂，涌入耳帘的惟有那一直响个不停的潺潺流水声。

    慢慢的，琴音急转直上。

    这女子瞧着十七八九上下，容貌秀美，光那一身华美的服饰和头钗也能瞧出不是寻常船家的儿女。

    等到女子站定在船头，船夫边撑着长蒿调整方向，边殷切邀她去船舱中避风。

    这下倒是将正在催船摇橹的船夫同伴和顾轩这个客人给晾在了舢板上，两双眼睛瞧着河面上不知何时渗出的雾气，面面相觑起来。

    他自知无趣也不敢再行轻薄之举，从船舱里喊醒同伴前来换班，

    或许这年轻女子本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又经船家一番步步为营的算计，当即就卸下了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伪装。

    正在拍水摇浆的船家瞧了眼顾轩，略带歉意道:

    忽的。

    那船家大惊失色，故意摆出一副意料之外的神色，双手持琴躬身递给年轻女子，道:

    “卓文君的琴音确实不曾听过，不过奴家今日倒像是瞧见了司马相如的款款深情。”

    她一语说罢，好像觉得这种话颇有暧昧暗示之意，脸上潮红一下子犹胜先前，直直漫上了耳根处。

    那船家从她话音里隐隐听出了有恃无恐的意思，估摸着人家夫君应该是官面上的人物。

    就连顾轩这种不通音律的驴耳朵，也觉得她一首曲子将舜帝二妃那:

    顾轩站在船头悠悠眺望，这处地界河道甚是宽敞，水流舒缓。

    船夫也是无奈，只得撑浆划水，边将小船引入更深的夜色，边絮絮叨叨的说些荤话来挑逗这年轻女子。

    顾轩见他操琴的技艺胜过摇橹真不知几筹，时下页已明白过来。

    “你这下流胚子好不晓道理，奴家与你萍水相逢，只欲搭船而已，再要这般满口靡靡，上岸定要搞知官家，治你个割舌的肉刑不可！”

    那年轻女子大概是叫他一曲给勾动了心绪，时下技痒难当，眼中虽有些许犹疑，却还是见猎心喜接过了瑶琴。

    船家等插稳了长蒿，同样高声喝道:

    放眼望去，河道两岸的茫茫暮色中，皆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小镇水乡盛景。

    “船家琴音动人心弦，奴家也曾跟着自家夫君学过些音律，方才听得如此妙曲多有失态，还望勿要见怪才好。”

    两人愈聊愈觉投机，不消多久，竟是给人几分知音相见恨晚的意思来。

    “可否向娘子请教一番，也好相合了伯牙子期之美谈？”

    听得直叫一个美目灿然，心迷神醉，连十指都不由跟着琴声虚摆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周围景色葱葱郁郁，引人入胜，他的意识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多谢船家掉头，敢问这条船是去往何处的，能否捎带奴家一程？”

    借着码头两侧画楼中打出来的灯光，顾轩瞧见前方垂进河面的柳条之下，有个背负行囊的年轻女子赫然站定。

    她也不言语，盘坐在船首做个起手式拂过琴弦，旋即一首《二妃思舜》的古琴曲便幽幽响彻河面。

    船家见袅袅琴音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也没了先前放形浪骸的下流模样，整肃衣冠起身朝年轻女子施了一礼，以手拂琴道:

    两人扯着闲话交谈间，船家已经撑起长蒿调转了船头。

    船家瞥见那女子因他琴音而露出了几分欢愉，当即更是倾尽所学，连奏了一曲名噪天下的《阳关三叠》出来。

    这船家哪是想捞个半道载人的快钱，分明是瞧见人家女子生的可人，欲做那夜下偷腥，见不得光的营生。

    可能小船不时摇摆的缘故，初听时犹带生涩。

    “天色已晚，看这女子等的焦急，没准家里出了什么要紧事得赶过去，客官您要是不介意，容小老儿捞个快钱，顺路稍她一程可好？”

    自己则是抱出个七弦瑶琴坐在船首横于膝上拨弹起来，如鸣佩环丝丝缕缕萦绕在河面之上，权当是聊解心中烦闷。

    “原来娘子也善琴道！”

    “某家却是献丑了，瞧娘子刚才的模样，应该也是个通晓音律的？”

    可眼瞧着船家越说越来劲，越说越露骨，也不由忍无可忍，抬脚跺了跺舢板，恼道:

    一会儿又是什么‘要说枕头好不好，水上的船儿，陆上的床儿，地上用在头上，水上用在腰上’之类，俱是些不堪入耳的腌臜话语。

    只见她挥手间满脸的焦急慌张，不时踮起脚瞧向顾轩乘坐的这艘小船，应该也是个想要搭船的过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