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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最后一班地铁也过站了。地铁站空无一人,直晃晃的白光撒在泛光的大理石地面上。

    这个房子的主人前年去世了,没有后代,房子就这么荒废了下来。中都市这样的空房子很多。A型辐射刚结束的前十年,“辐射后代论”在全球范围内盛行,很多人认为自己得过辐射病,生了孩子就会传染给孩子。自己能自愈,孩子未必。所以他们坚持不生孩子。

    这么强的用户出现在家附近……



    这是他楼上的那户人家。

    电话里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

    妈妈不具有攻击性。

    然后,四目交汇。

    只见发黄掉皮的墙壁上,正贴着一个奇怪蹩脚的纸电视。这是一个在纸上画的简陋电视,画这个电视的人肉眼可见画技极差,哪怕是两岁孩子都能看出这是个好笑的纸电视,但是当它贴到墙上后,妈妈很认真地看了一整晚。

    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萧矜予一夜没睡。

    “中都市内排查结束的话,嗯……查查外面几个污染区。”拿起黑伞,他站起身,“19区,67区和254区。”

    “……是个用户。”

    宿九州走到地铁口的遮雨棚下,关了伞,哗啦啦地在空中甩了两下,甩去伞面上的雪花。接着他走下扶梯。长长的黑伞撑在台阶上,像拐杖撑起成年男人大半个身体的重量。

    赚钱的事刻不容缓!

    时间迅速流逝。

    萧矜予声音平静地说道:“你还好么。”

    似乎也没料到身旁这个长相凉薄的年轻人会正巧抬首看他,两把伞下,视线在空中焦灼住。宿九州微微挑眉,目光在对方左眉与眼梢间的那颗小痣上落了一秒。

    他拿着那袋巧克力,推开房门,喊了声妈妈。

    【?】

    萧矜予垂着眸子,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污染物004的异常和白院子无关。”

    【爸!】

    确定每扇窗都关上,窗帘也拉紧,萧矜予最后深深地看了妈妈的背影一眼,他走出门,将大门反锁。

    踏上马路牙子,他利落地转身向右。而身后那个脚步声则转了弯向左,随即渐渐走远。

    想到这,萧矜予一向淡然的神色微微瓦解。他抬手覆住脸庞,面露苦涩。

    差钱!

    趁着早上人少,萧矜予回到楼下家中。

    地铁站的清洁工下到候车厅打扫,似乎没想到居然还有乘客没走,扫地阿姨道:“还有五分钟就关门了,你还不赶快走呢!”

    【QAQ】

    宿九州打了个电话,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萧矜予思索良久,拿出手机,找到教授的名字。他正要打电话,忽然,一行弹幕猛地跳上手机屏幕。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好要询问对方哪些问题,接着才知道该如何救妈妈。

    电话那头的王队长一愣:“你怎么知道。对,赵狠一个小时前才回来报告,那个中都大学的学生刚觉醒逻辑链,好像叫什么……萧矜予。目前还不知道他的逻辑链是什么效果,不过赵狠说,他没察觉到萧矜予有什么危险性,可能是个偏辅助类的逻辑链。我明天派人去接触一下。”

    在地铁站遇到的齐思敏、李小同。

    其次,污染者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妈妈的现状会不会传染他人。以前不知道这是被逻辑链污染了,萧矜予只担心妈妈可能会伤人,从没想过妈妈的情况会传染给别人。A型辐射具有传染性,那污染者会有传染性吗?

    宿九州脚步稍顿,他回首笑了下:“谢谢提醒,很快就走。”

    萧矜予不知道是不是中都市一直有那么多用户喜欢在街上乱走,只是他以前不是用户,无法感应到。光是今天他就见到了四个用户。

    妈妈歪着脑袋,靠着肩膀,盯着墙壁上的“电视”,看了一整晚。

    【爸,苦,抱。】

    萧矜予皱起眉头。

    首先,污染者的攻击性在妈妈身上暂时没有体现。至少过去的一个月,妈妈从来没有伤过人。萧矜予每次出门都会把门窗反锁紧,妈妈没有暴力出门,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看电视睡觉。

    嚼了嚼这个名字,宿九州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他撑开伞,走进漆黑的雪夜。

    神奇怪物今天似乎不怎么话唠,说话都很简洁。

    马路对面的信号灯由红转绿,萧矜予抬步踏上斑马线。身后略靠左的位置传来咔嚓的踩雪声,萧矜予目不斜视,握着伞大步向前。

    然后,他就看见妈妈歪着脑袋,朝着他咧开了嘴。

    那个神奇怪物又来了!

    宿九州很有耐心地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一趟趟地铁驶过。

    很明显,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和往常的每一个晚上都没有不同,他上了一天课放学回家,实验室的学姐送了一包巧克力。萧矜予从来不喜欢吃甜食,但是妈妈喜欢,加上学姐给实验室的每个人都送了,萧矜予就没拒绝。

    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少。

    他没想到今天会突然降温,外面雪下得太大,屋内冷如冰窖。空旷荒凉的房间里,他搬着一把椅子坐在客厅门口,堵住大门的位置,看着房间里的妈妈不知疲倦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房子用来藏妈妈是最好不过的。首先就在楼上,想要查看妈妈的情况非常方便。其次,这房子隔壁连着两户都没住人。听说一家搬去了海都市,一家搬去了其他区。

    萧矜予不知道他楼上这户为什么不生孩子,也可能是丁克或者单身主义。总之前年老人家去世的时候他们附近的几家人帮着给老爷爷送了葬,之后按政府规定这房子划给政府了,于是就这样空了下来。

    走出地铁口时,外面雪竟然还没停,宿九州晃了晃伞,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早上进入白院子逻辑链的那个幸存者,觉醒逻辑链了?”

    萧矜予就坐在房子里唯二的家具上。妈妈看电视,他看妈妈。

    或许是因为下雪,地铁站的人并不多,稀稀落落的乘客三两结群地从地铁口里走出。

    专门上门找他的赵狠。

    妈妈的情况……有点复杂。

    ……

    这个男人一定是他今天见到的四个用户中,最强的那个。

    仅是一瞬的对视,两人一起收回视线。

    ……

    萧矜予。

    然而再下一层扶梯,走到侯站室后,他并没有走到排队的人群后等地铁进站,而是找到大厅里最中央的那排塑料座椅。黑伞靠着椅子撑在一旁的地上,他坐上了正中央的椅子。

    中都市今年的第一场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萧矜予并不知道,在分道的那个路口之后,那个男人拐了个弯,缓步走向长街站地铁口。

    他低着头望了萧矜予一眼。

    也可以说,楼上已经没有人家了,只有一间空了两年的空房子。

    但是污染者为什么必杀,这个问题齐思敏并没有给出答案。倒是那个鸭舌帽李小同提过一嘴,他曾经见到一个污染者在寻找猎物。

    齐思敏在介绍逻辑链的时候说过,不用形容,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污染者。再加上昨天在妈妈脖子上看到的那些诡异黑色光点,萧矜予有九成肯定,妈妈真的成了污染者。

    萧矜予心中一惊,旋即镇定下来。

    萧矜予:“……”

    ***

    去年楼上这户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导致下雨时连带着萧矜予家屋顶漏水。居委会就把楼上的钥匙给了他们家,方便他家随时上来查看漏水的情况。

    已经过了一个月,小区里似乎没听说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污染者是否会传染人萧矜予暂且不知,就算真的会传染,一个月过去,现在再去想传染这件事已经晚了。不过他记得昨天晚上来探查情况的那个用户赵狠说过,今天中都市用户委员会会派专人上门,教他如何使用APP。

    仓惶躲开的雪间,一双冷涔涔的眼睛静默地垂下。漆黑的伞面遮挡着路口顶头晕黄的灯,光芒绕开这男人的两侧,落在满地的大雪上。

    萧矜予解释道:“你昨天走的时候说,一个……老变态来了,所以你得先走。而在你走之后,”斟酌了一下用词,他接着说:“我看见一把黑色长矛刺穿了‘长点脑子人人有责’APP。如果这个APP是你的话,你昨天是被一根黑色长矛刺穿了么。”

    普通家庭的中年妇女通宵看电视很正常,但如果她看的不是一个纸电视,或许就更加正常了。

    不再想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萧矜予仔细分析起来。

    逻辑链与逻辑链相互吸引。

    所以,污染者极有可能具有攻击性。

    萧矜予不禁回忆起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下到地铁站后,他举止从容,刷卡进站。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嘴唇,看着男人消失的路口,萧矜予眯起眼睛,呢喃般的声音隐没在漫天大雪里。

    而且这个男人应该也发现他是用户了,否则不会突然转头看他。

    就这样直直地向前走了十余米后,萧矜予在心里又默数了三个数,转过身。

    一边往外走,他一边和电话里的人通话。

    看来可以找机会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前提下,询问对方污染者的相关信息。

    当然,把妈妈藏在这个房子里只是权宜之计。最好的办法应该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专门租一个房子,将妈妈藏起来。

    这是那位齐思敏小姐告诉他的第二条规则。

    还有这个逻辑链显眼到几乎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根本不用使用第四视角去看,萧矜予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极致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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