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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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澈的眼珠在冬日艳阳下像一对浸泡过春水的琥珀色的琉璃珠子，杏眸汪莹透亮，无声的滚到了他的心坎上。

    她伸出手，雪花无声的落在她的指尖，精巧无比的形状在片刻后在她指尖融化。

    “来吧。”她张开手，对着他说。

    “怎么了？”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转过头。

    “松儿、”程青枝站在门外喊小声她。

    他拿起手里的软尺，先量了量她的身高、腿长和臂长。

    其实程青枝从未堆过雪人，冬天对他来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煎熬，是人间地狱，随时都有可能被冻死饿死掉，又怎会有这样幼稚有奢侈的时间与精力来堆雪人。

    又冷又疼，疼的他倒在地上抽搐昏死过去，又在即将大雪掩埋冻死的前一刻被冷锐的寒意浇醒。

    “好了吗？”等得有些久了，程松儿开口问道。

    谁知他的声音从她背后的厨房里传来：“我知道。”他手里端着一碗汤面走了出来。

    程青枝咳了一声，掩饰着绯红的两颊：“嗯，好。”

    程松儿接过面汤大口的喝了起来，因为着急堆雪人，她喝得有些急。

    程青枝激动的指骨颤抖，幸好她没有看到自己此刻狼狈又怪异兴奋的表情。

    程青枝微微点头，笑意不减。

    真的下雪了！还是这么大的雪！

    她弯下腰，团了一个大雪球当做雪人的下半身，手被凉雪冻得通红也不介意。

    “该量肩宽了，松儿，转过去一下。”他说。

    “好大的雪呀。”程松儿望着天，明明冷得打哆嗦还睁大了眼睛新奇地望着雪。

    “行了，早点睡吧。”她说道。

    “好。”程青枝低声笑着，眉眼温柔。

    她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穿好衣服走出门，看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愣了两秒。

    程松儿以前也被裁缝这样量过，但裁缝的动作老练娴熟，好像那条软尺才刚刚比这她的身材拉直就飞快的受了回来，她都怀疑裁缝到底看清没有，甚至怀疑对方敷衍，想糊弄她。

    “慢点慢点，小心烫着。”他无奈的笑着说。

    程松儿终于松了口气，对他笑道：“哥，我的衣服其实并不着急的，反倒是你，就两件换洗的衣裳，早点把自己的衣服做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大的雪，每每都羡慕不已，一直都想在冬天去一趟北方玩雪，想去哈尔滨看冰雪大世界，想在冻住的河上滑冰，想打雪仗，但每次都因为一些事情而耽搁。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程青枝的胸膛和她的后背紧紧贴在一起，一瞬间，程松儿脸呼吸都忘记了。

    他低着头,语气难掩的落寞,尤其是那声‘哥哥’,就像一块在他喉咙里生根发芽的肉瘤，每一次吞咽都会溢出满嘴的苦涩。

    不对，应该是初到人间的妖，觉得一切都是新鲜奇妙的，连见到雪都欢喜的像个孩童，也只有她才会玩十岁以上小孩儿都不玩的堆雪人。

    他看着此刻的程松儿，就像人间初生的幼鹿，黝黑湿漉的黑眸新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但程青枝量体时，动作从容不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光是量一个臂长就仔细的像在打磨一件艺术品，好像每一处细微处都要被他收入眼睑才肯罢休。

    他看着对方单薄的里衣随着肩膀的动作露出蝴蝶骨漂亮精致的轮廓，骨感美隐隐绰绰。

    骨头变成了被融化的红烛，淋淋漓漓软化成一滩红泥，酥软地连量尺都拿不稳。

    这种像要拥人入怀的动作，终于让失落的程青枝一展笑颜。

    这是得到幸福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一想到她是为自己而来，以前所受的那些苦便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程松儿的**很低,在超前消费流行的现代她也没有任何的购物欲，衣服能穿就行,吃的东西健康的就行,并不追求新鲜,比起花钱她更喜欢挣钱存钱所带来的快感。

    “哥，外头下雪啦，快出来看。”她准备回屋去喊程青枝出来看雪。

    多少个寒冷无助的漆黑夜晚里，他都绝望的想为什么他还不死掉？为什么他还要活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受人折磨侮辱？死了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活着才是生不如死。

    甚至因为她的到来，以前受的苦变成为了迎接她而举行的一场神圣庄重的仪式。

    他瘦削的肩膀靠在门框上,探出半张薄红的面容。

    他开始跟她一起堆雪人，动作生涩的就像第一次堆一样，但是为了不让程松儿觉得扫兴，他尽量装出熟悉的样子。

    他做到了，所以她来了。：，，.

    “好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腰间缠绕着的软尺被一点点抽离。

    吃完饭后，程松儿换下厚实的冬衣，铺开被子准备睡觉。

    神明在降临人间前，总要考验一下信徒是否虔诚，是否愿意将肉身和灵魂都献给她不是吗？

    程松儿笑了笑，面对着屋子里空荡荡的墙壁说：“有些痒。”

    程松儿眼眸定了半晌,随后笑道：“嗯。”

    夜里，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格外的冷，蜷缩着身子将被子过成了毛毛虫的形状才勉强入睡，第二天早早地就醒了。

    为了果腹，他在大雪里找吃的，吃过雪饮过冰，透骨渗凉的冰雪从他的食道里划过的感觉，就像一块锋利冰刃划开他的胃囊，漫天风雪从胃囊的裂缝里灌了进去，将他因为饥饿而剧烈抽痛的胃冻成了一块冰。

    “这个是雪人的身子，一会儿再团一个小球做雪人的脑袋。”她满意的拍了拍自己团出来的完美球形，喃喃自语：“可以用煤炭做眼睛算了，用煤炭太浪费了，一会儿去捡两块小石头凑合凑合就行。”

    “我喝完了。”她放下碗筷，拉着程青枝的手往院子外走。

    幸好、幸好他站在松儿身后。

    她下了台阶，脚踩在松松软软的雪地上，露出一块清晰的脚印，周围家家户户的房顶上也都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雪，空中鹅毛般的大雪纷纷飘零，一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

    “更可况，快过年了不是吗？家家户户都要穿新衣，我怎么能让你穿着旧衣过年，这是我作为哥、哥哥的失职若是松儿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不会勉强的。”

    程松儿愣了一下：“给我做衣裳？”

    北方的降雪量很大，跟南方跟玩似的头皮雪不同，堆积的厚雪足以漫到她的膝盖。

    “再量量腰，很快就好了。”程青枝眼神薄暗，指尖在她的肩头眷恋的停留。

    南方人·程松儿第一次在北国看到大雪，兴奋的无以复加。

    程青枝的心脏瑟瑟乱颤着，当他的手环住她的腰身，袅袅楚楚一线，体温透过单薄的里衣传出来，就像温暖的洋流嵌入了他的胸膛，随着他的血管向四肢百骸流淌。

    “先把汤面吃了。”他说道。

    程青枝拿着软尺回了自己的房间，但那房间里的灯始终亮着，也不知道他在屋里捣鼓什么。

    “不舒服吗？”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耳后传来，已经停了无数次的声音，竟第一次觉得魅力无限。

    空中飘零的鹅毛大雪落在她浓密的鸦睫上，就像她的睫毛上长出了一片精致无暇的雪花，雪花融化，化成一点晶莹的雪水，打湿压弯了她的睫毛，又滚到她弯弯的眼角，在冰天雪地中展露出樱花一样的薄粉色。

    “哥，你怎么不堆啊？”她偏过头来看他。

    “哥，我们一会儿堆个雪人吧？堆两个，堆在院门口，一边一个，就当是给我们看门的。”程松儿语气轻快兴奋。

    下雪了？

    “我能给你量量体吗？”他手里拿着软尺，被浓密睫毛遮住的丹凤眼里亮晶晶的，羞赧又闪着期冀的光：“新买了那么多布匹,我想给你做件新衣裳。”

    如今他明白了，他前半生受的所有的苦，都是为了等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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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我怎么会不喜欢。”她摇着头解释：“我以为那些布料都是给你买的，况且我是女人,有两件能穿的衣服就行了,不必这么麻烦。”

    “嗯。”他点点头,听出她语气里的迟疑,期冀的眼神里露出失落的试探：“你不喜欢吗？”

    程松儿听话的转了过去，感觉到后背有他的手抵在她的肩膀，正一尺一尺的计算着她的尺码。

    身后跟着里衣的小动作弄得她背上有些痒痒的，但又不好发作，她只能挺了挺胸，动了动肩膀。

    “哦，好。”

    “怎么会勉强。”程松儿连连摇头，生怕伤了他的一片好心：“我只是怕你累着并不是故意要拒绝你的。”

    “不麻烦的，能为你做衣裳我已经很开心了。”程青枝眸光殷切切，炙热的像一抹初生的太阳。

    程松儿也没有探究别人**的兴趣爱好，钻进被子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