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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接过他双手托着的纸张,两手的拇指食指捏住边沿,一字字读了起来。

    刘允升听到动静,大眼一看便呼吸一滞,然后定定地望着,喉头滑滚,微张的嘴似乎要说些什么。

    那火种他被塞进袖管的那一刻,蓦然回首,繁华尽头竟让他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天可怜见,他又寻回自己来到此处的理由。

    他接过后,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眼,如法炮制,小报也在火盆中化为灰烬。

    火头不是一下燃起来的,而是源于一个小小的火种,这个火种便是御街上捡到的“小报”!

    刘允升神色坚毅,在三人脸上连连扫过,转身坐在桌案背后,拿起笔在新的纸张上写着什么,不再搭理三人。

    范荀搓着手,又轻轻挪动着脚,看到三人都没注意到他,他转身出了门,不一会,手中提着一个炭盆回来。

    “怪我思虑不周,怠慢先生了!”

    生于乱世,不苟活,是树人此生之愿。

    那身材横阔的狱卒形象,从保和坊砖街巷7号的正堂,倏然穿过南宋的夜回到了大理寺。

    失望是毒蛇,将悲哀的人缠住,吞噬灵魂的血口肆虐着。

    岳飞将军忠义无双,却得奸人戕害,吾为之伸冤,乃出于世间正义,而绝非私愤。

    屠术和范荀围坐在炭火旁,拨弄着黑炭,火星子扑啦啦直往上窜。

    他相信,这支笔下的文字将会发出与众不同的声音,穿透层层黑暗,振聋发聩!

    万航从袖管里掏出那日御街上捡到的“小报”,递了过去。

    兄弟高义,无以为报,唯如渡之所愿,为师授我毕生所学……”

    无奈因此身陷囹圄,命悬一线,幸得渡之兄弟三人相助。

    屠术皱眉看向万航,他渐渐理解了李宝的话,渡之的“玲珑心思”非常人难以揣测。

    真是条汉子!自己竟有些想尽早见到他了。

    一旁的范荀抿唇不语,看看伏案疾笔的刘允升,再看看万航,同样疑惑不解。

    “陆迅,字树人?”范荀一字一字读来,尾音上翘,带着疑问。

    刘允升一脸从容,淡定地望着他。

    作壁上观的屠术把头一摆,示意范荀,一同上前看看。

    他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顿,盆中燃起了火苗,橘色的光把正堂照的更加明亮。

    刘允升见他抖动纸张,似是已经读完,把纸张拿过去,迅速走向火盆,放在了火舌上。

    这火苗在那天燃起,将刘允升送进了大理寺诏狱。

    刘允升点头应允,往桌前挪了两步,右手拿起笔山上的笔,递到万航手中,万航会意,提笔在“陆迅”的下方运笔:

    但是于万航而言,这火苗燃起了他的希望,这希望曾在薄敛岳飞将军后,变得失去光华,让他犹如置身无边无际的荒原,手足无措。

    刘允升桌案前的烛火,被映衬的暗淡了下去,仿佛因着自己孱弱的光芒,比不过炭火之旺,便羞涩起来一般。

    万航本想伸手制止,却没来的及,无奈地看着纸张蜷曲,烧成灰烬后落入炭块的缝隙,无迹可寻。

    “野”字收笔之时,眼见笔尖就要在下行点墨,执笔人却迟疑了,“隗顺”二字化作空白。

    他心里有团火热,炽热的程度远胜过炭火烛火。

    轻毫悬欲语,愁煞旁观人。

    后半部分是对万航的承诺之类云云,笔墨尚未完全干,几处笔重的地方弯着几点湿墨,万航吹着气,轻轻抖动着。

    墨字白纸被火苗引燃,上方升起了一股黑烟。

    万航并没有回避屠术的注视,想到他对刘允升的质疑,然而他眼下还不能一一明说,朝他点头,好让他宽心些。

    刘允升只颔首微笑,较之二人的迷茫之状要平和许多,他虽心有戚戚却不显山露水,指节攥出白又倏地张开。

    还曾暗想,屈身于赵侍郎的府邸,得到赵小姐的青睐,轻轻松松过完一生也倒是不无可能。

    终于,刘允升右手停了下来,万航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毛笔,轻轻搁好。

    终究只把头低了下去,什么都没说,他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游走的更快,仿佛只有将满腔的话悉数落于纸张上,再呈于他人眼前,看到对方因此触发的表情,才能抒发他此时的情绪。

    万航垂眸,静静听着笔尖和着墨汁轻触纸张的声音,这是能令他内心安定的音符。

    尤其是屠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只身夜探大理寺时,他对自己在南宋的境遇一度失望。

    屠术和范荀看到自己的名字跃然纸上,齐齐望向万航,得到他的首肯后,向刘允升施礼,沉声道了声“先生!”

    执笔人黯然,把毛笔重新搁置在笔山之上,饱蘸的墨未被运于纸面,悄然滴落,点在了笔山前侧。

    就比如说眼前的刘允升,身材瘦弱,面黄肌肉,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怎么都不像个可堪大用之人,更何况受过割舍之刑后的他,连表达自己都如此吃力……

    范荀,字在野。

    万航搬了把椅子,挨着桌案摆放,轻轻落座。

    截舌之刑虽残忍,却未必能死人。

    “古往今来,不乏振臂高呼云集者众之事,树人不曾妄念。

    万航知他已将名字认下,便恭身回礼道:“请夫子收下晚生!”

    不可!尚不可!

    他相信,刘允升的伤口最初便是由隗顺处理,这才将他性命保住。

    三人垂手立在案侧,连呼吸都刻意轻了几分。

    “渡之,陆迅先生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也好照顾些!”范荀说道,“对了,我晚些时候还得为先生煎药,你们不妨多坐会儿!”

    万航,字渡之。

    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刘允升眯了眯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把自己埋在案前,奋笔疾书。

    他袍角向后晃去,接下来俯身郑重向万航施了一礼,低眉不语,传达出的心意却在抬眼的瞬间,尽数入了万航的心中。

    屠术,字贯虹。

    万航从怀中掏出一摞文稿,屠术从身后拿出一件长衫,摆放在桌案的一端。

    刘允升细长的手指摩挲着纸张边缘,盯着那五个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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