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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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坊在迎接什么？

    传说，在七月半这天晚上，鬼们会出来化作凡人，去那些他们生前最爱去的地方，如青楼，酒楼，赌坊。他们吃喝玩乐之后，用阴间的钱来付账，而且还很大方。等第二天天亮后，他们所付的钱就会变成冥纸。

    难道，蓝逍不来了吗？

    突然，幺店子茶酒楼门前的长亭里有人这样说。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突然在菩提庙院门前响起。

    他赢了。赢了很多的钱。

    这样的好身手，乌邦能将他杀死吗？

    今晚蓝逍赢的钱，明天会变成冥纸吗？

    鬼吗？

    长亭里有两个粗壮的大汉，腰挂大刀。

    蓝逍这么放纵自己，当然是知道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蓝逍穿着崭新蓝色长衫，手提花篮走进了乌龙镇里唯一最热闹的地方——花妙赌坊。赌坊里昏黄的灯光，照红了他满是皱纹的脸。古旧的花篮里，放着几朵残花。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鬼夜。

    “你来了。”

    他已经来了。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座大山的轮廓，山顶上有一棵叶子快掉光的菩提树。他知道，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龙云山。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或者，早已死亡了？乌邦又想。

    只见人影晃动，一阵乒铃乓啷之声响过，两个大汉一个飞进了幺店子茶酒楼大门上的那个洞里；一个飞到了长亭外的芭蕉树丛里。两把闪着寒芒的大刀，掉在蓝采和脚前的地上。

    两个大汉吃惊的盯着蓝逍。他们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枯瘦的独臂老头居然没有被他们和手里闪着寒芒的大刀给吓住。他们不知道，面前这个枯瘦的老头，就是八仙之一的蓝逍。

    现在，蓝逍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赌鬼。

    不，他来了，被人拦在了半路上。

    “呵呵呵，哈哈哈······！”

    这正是去山林里采摘鲜花的好时机，他就提着花篮向镇西走去。

    晨曦，灰蒙蒙的。

    蓝逍手里花篮中的钱财，一个都没有掉出来。

    两个粗壮的大汉从长亭里走了出来，站在蓝逍面前，说:“把钱留下，你可以安全的离开。”

    赴帽儿顶之约，就是他成鬼魅之日。他要在成鬼魅之前，好好的享受生活，以不枉此生。

    不，是他知道自己即将成为鬼魅。

    乌邦站在菩提庙的院子中央，两腿叉开，杵着棍子，就这样站着等了一夜。

    然后，他像别人一样，疯狂的赌博起来。

    他没有等到蓝逍。

    鬼夜。

    鬼节。

    当然。

    所以，凡七月半这天晚上，所有鬼们爱去的如青楼，酒楼，赌坊都会早早的打烊关门。

    他不知道乌邦在菩提庙中等了他一个晚上。

    两个大汉也不多说，提着手里的大刀就摆开了架势，突然对蓝逍猛冲了上去。

    外面，东方的天空有了一线曙光。

    乌邦望着院门外。

    蓝逍看着他们，说:“如果我不呢？”

    蓝逍怎么还没有来？他在心中问道。

    那些输钱给蓝逍的赌鬼们，都是鬼魅变的吗？

    他知道，蓝逍今晚一定会到来。

    是来不了，还是不来了？乌邦想。

    蓝逍发出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狂笑。

    其中一个大汉说:“那么，你就将被我们大卸八块。”

    蓝逍不赌了，他把钱往花篮里捡，纸币放下面，铜板大洋放上面。他把钱全部装进他的花篮里。看来，他是要离开了。

    按理说，他这样下注，庄家是不会让他赢钱的。

    他在自己的笑声里把腰弯得像个虾米似的，伸出剩下的左手把赌桌上的钱抱回到自己面前的那堆钱里。他抬起右脚，踩在供他们坐的长条板凳上，冲着周围的赌鬼们得意扬扬的说:“昨晚我就做了一个好梦，我就知道今天要赢钱，果然，照这样下去，你们的衣服裤子都要被我赢光了，哈哈哈！”

    蓝逍真的会来吗？

    蓝逍，这个乌邦在等的，也是八仙之一，一心追求自由与宁静，一心珍惜生命的老人。现在做出了一生最出奇的事情——赌博。

    自从菩提庙一战之后，他离开菩提庙再也没有去紫金寨下的山洞与黑衣人相见了。因为他知道黑衣人就是九环金刚·吕虎，约战八仙于帽儿顶之人。

    那两个被蓝逍打飞出去的大汉，一个躺在幺店子茶酒楼的大厅里，一个躺在芭蕉树下，身体扭曲一团，口里吐着白沫，浑身不停的抽搐。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直直的。

    他提着满满一篮子钱，走出乌龙镇花妙赌坊。

    但今年的鬼夜，花妙赌坊没有关门。

    天要亮了。

    他原本是抱着必输的心来的。

    蓝逍说:“虽然我快要死了，但也不想死在你们这样的两个人手里，死，还是要有价值的。”

    穿着一新的蓝逍，叫别人不认识的蓝逍，走进他平时最不爱去的赌坊里赌博。难道，他已经成为了鬼魅？

    蓝逍脸上一副蔑视的表情，说:“再不动手，我就要走了。”

    蓝逍不管，有钱赢，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毕竟，在赌坊里玩的也是鬼，赌鬼。

    他不会来了吗？

    蓝逍高挽衣袖，挥舞着那只筋骨高凸的拳头，疯狂地叫喊着他买的小。蓝逍是赌桌前围桌而赌的人中唯一年龄最大的人，亦是唯一赢钱的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钱。

    蓝逍看着他们，说:“那就出手吧。”

    乌邦站在菩提庙院子里，人生第一次看见了白昼是怎样到来的。

    看吧，蓝逍又赢了。

    他走到赌桌前，从身上摸出所有的钱，放在赌桌上。

    蓝采和站住，目光向长亭看去。

    他提着满满一篮子钱，向着这座大山走去。

    七月半。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更不知道他走向菩提庙，就是走向死亡。

    外面正在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乌龙镇的人们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关门闭户，躲在家里让鬼在外面胡作非为。唯有这赌坊，还在热闹的，疯狂的，灯火通明的营业着，似乎不怕鬼魅。鬼魅，似乎也不敢入这赌坊一般。

    他非常的世俗:用牙齿咬着左手衣袖，把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满是筋骨的瘦手臂，尽情的享受着赌博给他带来的乐趣。

    乌龙镇花妙赌坊，今晚的门前却高高的挂起昏暗的灯笼，似乎在迎接着什么。

    幺店子茶酒楼，在灰蒙蒙的晨曦中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仿佛有鬼魂在其间飘荡。

    钱就那么放在篮子里，没有用什么遮盖着，就那么显眼的提着向前走。

    乌邦站在菩提庙的院子里，等着蓝逍的到来。

    蓝逍今晚的运气不错，一入赌场，就开始赢。赢了钱的蓝逍，像别的赌徒一样，疯狂的笑起来。那个卖花的，沉稳的，安静的蓝逍不见了。现在的蓝逍是一个全新的，叫别人不认识的——赌鬼。

    也不知道八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他一人了。

    但，他并没有输。

    看。

    天亮了。

    难道，庄家以为他是鬼魂，不敢得罪他？

    他们绝没有想到，这个枯瘦的独臂老人身手是如此的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