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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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到虞芝继续说：“那东西对我说，你是天道化身，来这世间，是为惩恶扬善来了。”

    “若是你想告诉我，我便想知晓，若你不愿我知晓，那我便半点也不关心。”谢朝兮的语调轻缓。他看着虞芝的面色，似是想知晓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说到这儿，虞芝轻轻拽住他的衣襟，让他的面容与自己离得更近一些，想看看他眸中的神色。

    西洲是七洲内最为荒凉之所, 哪怕是魔界, 都比此处的修士要多上不少, 繁华程度更是不必说。

    温热传递着，虞芝伸手指了指头顶那一片天。

    繁星织成的锦缎披在两人身上，朦胧的夜色为他们镀上一层柔光。

    虞芝也有些累了。她侧过身，与谢朝兮对视，问道：“谢朝兮，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么？”

    她的目光沉下来，继续说道：“我曾查遍典籍。这话意思是，若七件灵宝聚于一处，其间力量相互碰撞，强到足以将修真界毁了去。等到修真界不复存在，这世间便再无修士。不论是灵修或是魔修，不论是堪堪筑基期还是已然合体期，在这样的威力面前，都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至少不会有太多不长眼的人前来挡路。

    既然如此，她剩下的那些话，也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虞芝的未尽之语就这样都被困在了喉间，再问不出。

    “这便是我所求，你当真要与我一起？”

    好歹是出窍期修士，便是打坐一夜便也这么过去了，是以虞芝对这人每夜都要歇息一事实在有几分无言以对。但他自告奋勇做着这些事，她也不愿驳了他的兴致，撩了撩裙摆，躺在了铺好的布料之上，目光看向这片星空。

    作者有话要说：　　-

    她一路仃伶独行，遇过蝴蝶又放生，遇到风景又绕过，但走到最后，他终是紧紧跟了上来，穷追不舍，以一种颇为强硬的姿态伴随在她的身边，甚至连歧路也没有碰见过，就这样一点点与她并肩而行。

    “你还记得先前在我识海之中的那个东西么？变成湮粉，祭在恶骨石中的。”

    天际太过广袤，甚至有难以言喻的眩晕感涌上来，似天花乱坠一般，一颗颗星辰仿若自眼前滑落，化为重锤在敲打着她的心口，一下一下，连魂魄都为之战栗。

    虞芝侧眸，脸颊擦过他的胸膛，有发丝扫过耳际，轻柔的触感就如同身下的碎沙，绵软，却又能蛰得人心起痒意。

    她的面色柔软下来，有一种被打动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谢朝兮将她抱紧，顿了顿，出声问道：“芝芝，你收集这些灵宝，究竟是为了什么？”

    荒漠之中早晚寒凉，正午又是酷暑逼人。好在两人皆有修为在身, 并不为此事所扰。

    但人烟稀少亦不是什么坏事。

    谢朝兮想，他应当可以知晓这个答案了，不论是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虞芝从没有藏过自己的心思。既然被问到，她便索性都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柔和，在这广袤无垠的沙漠中似水一般清冽，流进了虞芝的心中。也许沙漠的夜晚果然寒凉，不知不觉中，她已靠在谢朝兮的怀里。

    他答应得太过果断，虞芝的唇角溢出笑意。

    他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这个人，能够伴她走过岁月变换，赏过云卷云舒。

    她说得专注，似是真的要将观星之法倾囊相授。但唯一的听者却看也没看那片星空，而是侧身望着她的脸，眼底满是柔情，双眸眨也不眨，仿若要就这么看到地老天荒。

    “芝芝若是愿意骗我，那我亦甘愿被你骗一辈子。”他神色认真，似是当真丝毫不在意是否被骗，“芝芝，不论我是谁，我总归是在你眼前的这个谢朝兮。我不会改变。”

    身为天道的他，真的要与她一起，做这样毁天灭地的事，甚至不惜就此陨灭么？

    换了往日，虞芝定然将这人直接赶走。但时过境迁，她似是渐渐对他有了几分包容。

    他的芝芝，是个嘴软，心更软的人。

    硕大的红色落日自沙漠边缘沉下, 整片天际被染出柔嫩的粉，薄纱般的紫，微微有些亮眼的橙，还有几抹沉静如水的蓝。

    他并没有过多的动作，说完便退了回去，不再打扰虞芝。

    但她却从未用过，仿佛这些灵宝还有更加要紧的作用一般。

    不论春花秋雨，夏暑冬雪，他无一未与她同行。

    这些话虞芝曾在虞仁面前说起过，他自然也听了个大概，只是仍未敢确定虞芝心中所思所想罢了。

    这句话中的戏谑之味太浓，虞芝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从谢朝兮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竟然像是跟她学来的，多少有几分神似。

    眼前的画面开敞豁然, 日升月落都别具一格, 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他轻轻握住虞芝的手，将五指插进她的指缝之中，十指紧扣，清润的声音中掺进了一缕缠绵：“芝芝，我何其有幸。”

    但谢朝兮却不愿就这么耽误好不容易留在西洲的两日，到了夜幕之际，便将衣衫自储物法宝之中取出，铺好在沙石之上，又以魔力当作屏障挡住袭来的风沙，让虞芝在这上头歇息。

    谢朝兮低下头，吻在了她的指尖，在那粉嫩的指盖上蹭了蹭，说道：“我甘之如饴。”

    与虞芝相处那般久的，他如何能将之忘却。亲手杀死时，那种胸中快意至今仍然清晰。

    她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生气，也笑起来：“是啊，可惜你非但没有惩恶扬善，反倒跟着我弃善从恶了。”

    “你应当有所耳闻，传言若有人将七件灵宝齐聚，修真界将改天换地。大多修士都以为这是说集齐灵宝的修士将进阶化仙，甚至一统修真界，成为此界第一人。可事实并非如此。”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出自【唐】

    他是真的死心塌地，连半点懊悔都没有。

    幼时她娘亲时常带着她赏月观星，纵然她那时候什么也不明白，但辨认清楚每一颗星辰却不是难事。

    谢朝兮始终望着她，恰巧捕捉到她投来的目光。他笑起来，似雪落大漠，再没有半分阴冷，反倒显出皎洁之色，连无边孤寂都被他的笑意驱散。

    虞芝早已移开目光，被头顶美景吸引。

    谢朝兮却半点未曾犹豫。他毫不迟疑地点头，承诺道：“芝芝，你欲所求，便是我欲所往。”

    话音落下，她从谢朝兮的怀抱之中出来，双眸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毕竟眼前这人身为天道，却在问她牵牛织女星。她不知晓他能否控制这些星辰，但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问话，实在是有些奇妙的好笑。

    繁星在眼前闪烁，虞芝想到方才谢朝兮的话，竟然有了几分兴致，主动与他说起这些星辰的名字。

    何况此地纵然修士不多, 但风景却不俗。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哪怕见不到孤烟, 但落日的确灿烈如金, 煌煌如火。

    “那些自私自利，为了修为，为了飞升而不择手段的修士们，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付出了代价。

    “这才是真正的改天换地。

    谢朝兮不明白她为何而笑，但见她开怀，眉眼带着风情舒展开来，他亦心生动荡，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朝兮点头应道：“记得。”

    可即便听到了如此荒谬之语，这人眼中仍没有半分讶异，仿佛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信一般，只含笑看着她，音色压低，带起耳边的轻微震颤：“难怪我遇到了你。”

    谢朝兮轻吻着她的唇瓣，感受到她对自己渐渐敞开的心扉，想到——

    谢朝兮见她看得出神，便随着她的目光而去，见到了那两颗隔着银河相望的星辰。他望了望，开口问道：“芝芝，那是牵牛星与织女星么？”

    大抵这样的地方就是容易令人卸下心防，虞芝看着谢朝兮的模样，又问了句：“你一点也不怕我是在骗你么？”

    荒漠之中的星空太过璀璨，漫天繁星为衬，有银河横跨两端，闪耀的拱桥倾泻而出，令人不由震撼。

    ……

    荒漠之炎已然被收服, 且虞芝的气海已被修复完好，但在谢朝兮的坚持之下，她最终还是决定在此处逗留两日，顺带熟悉自己体内这团灰色的灵气。

    数不清的色泽晕染在天上, 混杂在一起，呈现出缤纷绚烂。许多再难复刻出的色泽连名字也唤不出来，只能记在心中, 连带着身边的人, 与眼前的景，都被放置在永生难忘的角落之中珍藏。

    夜色已深，连时不时打在屏障之上呼啸而过的风都静下来，像是已经睡了。

    谢朝兮自然地躺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嘴上还煞有其事地说道：“有些冷。”

    那双眉眼因为笑容而弯起，盛着盈盈的水光，潋滟惑人。虞芝抬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颔，语调故作怀疑：“那这位道友，你可有后悔？”

    至于他，若让他自己来说，他是谁这件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他问的有些突然，虞芝看他一眼，忍俊不禁。

    世间千千万万的美景妙事，他无一未与她共享。

    如虞仁这般的人，见到荒漠之炎的那瞬间定然是想着提升自己的修为，可虞芝手中已然有六件灵宝，若是当真都用在身上，兴许连突破至合体期也并非难事。

    这些年来，虞芝要七件灵宝之事他早已知晓，甚至记挂在心上，时刻都琢磨着。可他从未过问过虞芝究竟是要做什么。

    若说以往她对谢朝兮表现的那些亲昵大多都是作伪，或是只当玩闹；但这阵子，她并不打算让谢朝兮变成什么样的人，也不打算利用他做什么，却愿意让他与自己这般亲密，甚至不再说什么刺人的话。

    在静谧之中, 感受泼天壮阔，仿若一切仇恨都随风而去，掩埋在这片没有尽头的大漠黄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