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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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看来，凭空出现的人，除了太清山上的仙人，还能有谁？

    虞芝那张明艳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紧紧拦住往悬崖边走去的姐弟二人，可后者早已失去知觉，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最终他不得不寻了条藤蔓将二人分别缠起，拴在一根足有二人合抱粗细的树干之上。

    任凭她多么用力地在上头劈砍，也无法将之斩断，甚至无法弄伤那藤蔓暗褐色的外皮。

    想要将他们生生绞死，吸食鲜活的血肉，将他们变做自己的养料。

    弟弟有救了！

    “不行哦。”虞芝笑起来，美目扬起，红唇间吐出的却是他人的生死之事，“你若是不忍心，闭眼便是。这藤蔓喜食更有力量的血肉，瞧着你比你弟弟倒是厉害些，估摸着死的也会是你吧。”

    许是因为女孩年纪大些，咽下曦明露后不过多久便清醒过来，而年岁尚小的男孩依旧紧皱着眉，不愿醒来。

    “我与弟弟……一定要死一个？”她双目瞪大，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语调轻松，丝毫不像是果真打不过的样子。

    她此刻醒着，纵使无法自救，但被藤蔓的另一头缠住的尚在昏睡的弟弟显然比她更需要帮助。

    她紧闭着眼，用力大喝，就要为另一边的弟弟献出自己的性命。

    虞芝当初那个梦只知晓自己的未来与谢朝兮的身份，旁的人她一概不知，自然对这不过十来岁的男孩毫不知悉。

    这一击耗尽了她的体力，可所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让那藤蔓停滞了一瞬，继而更加疯狂地扭动起来。

    骤然出现的声音让仍在用仅存的力量磨着藤蔓的女孩猛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那声音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虞芝从他的语气中已经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那男孩气运不凡，你救了他，将来绝不会吃亏。】

    可手臂却被什么禁锢住了。

    为何不能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藤蔓扭动得更快了几分，根茎愈发膨胀，挤压吞噬着贴在姐弟二人身上仅存的那些空隙，

    金属质地的壶身与肉身相撞，发出闷沉的响声。摇晃使得里面的曦明露溢出几滴，洇染在少年的胸口衣料之上，青色的布料颜色变得深了些许，一团团的，如渗出的血迹。

    “我不过筑基修为，如何斗得过这千年双生藤？”

    虞芝一挥衣袖，站起身来。她将灵力聚起，就要控制着坠云舟往绛霄峰去。好不容易遇上一回宗门没有禁制，可不得多飞一会，省几步脚程？

    只是这儿却不如看起来那般清净。若是有人在原地多站一会，他脚下的土地将会寸寸碎裂，黄沙转而覆于其上，结实的地面也变作柔软不平的峭壁，只一愣神，便会从悬崖之上跌下，摔得粉身碎骨，不留全尸。

    【去救谢朝兮。】那声音命令道。

    他知晓拿谢朝兮说不动虞芝，只好换了个法子利诱她。

    女孩到底年岁尚轻，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更是昭示着，她大抵是没有读书习字的机会的。听了虞芝的话，她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谢朝兮亦是听见了，他双手仍牵制住藤蔓，却回头看向虞芝：“师姐！”

    不知这两人在幻境之中究竟见到了什么，竟无论如何也叫不醒来，甚至伸着双手想要揽住面前的一团虚无。

    只是身前的女孩太过虚弱，加上刚从幻境之中清醒过来，察觉不出来罢了。

    虞芝冷眼看着冲进下方幽密林之中的谢朝兮。他修为低微，灵力更是少得除了炸几个灵石便做不了什么了，这会却硬生生闯进一片迷雾幻境之中，想要将那对姐弟拽住，不让他们跌入死亡的深渊。

    想到弟弟，她发了狠，在狭窄的空间内双手握住匕首，用力向腰间不住收缩的那截东西刺去：“滚！”

    虞芝拍了拍她的脸蛋：“这才乖。”

    “醒醒！”他喊道。

    “爹……娘……”

    这变故太过突然，谢朝兮反应却快，意识到是这藤蔓有问题。他没料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面露急迫，终是想起自己怀中那壶曦明露，连忙往二人口中灌去。

    可惜还没等她的云舟掉头，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头才会松开。”

    虽是问句，可她却像是已经肯定了答案，并不在乎对方是否回答。

    指缝间的粉尘随着她的动作被女孩吸入口鼻，后者只觉得睡意袭来，再扛不住，合上了双眼。

    虞芝岂是言听计从的性子。她丝毫不惧，将曾经听过的话重复一遍：“天道岂是我能杀的？哪轮得上我去救。”

    “我救不了他。”虞芝蹲下身来，平视女孩。

    他从云舟之上一跃而下：“师姐，救焚拯溺、扶危济困，当是我辈之则。”

    那男孩想必已然失去了呼吸，身躯逐渐变得冰冷。不，双生藤会趁着他还热乎，将他的皮肉与鲜血一饮而尽，将之卷起来，裹成一颗茧，吞食而尽。

    她接住没了力道支撑而往后摔去的女孩，将之平放在地上，对着神色一片空白、呆呆站在原地的谢朝兮扬

    女孩一张脸涨红着，却坚持着从袖口处取出藏在其中的小刀。那刀是普通的生铁铸成，刀柄更是一截随处可见的木头，对上这长了不知多少年的藤蔓，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女孩被说得愣怔。她看了眼不远处还闭着眼、不知晓死亡已然逼近的弟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虞芝说道：“多谢仙人点拨。可我仍想一试。”

    虞芝仰头将手边玉杯中的清心露一饮而尽，接着将一整个银壶砸向谢朝兮，速度快得令他避无可避：“师弟还是清醒些吧。”

    “幼稚。”

    虞芝侧身望了他一眼，眼底的无动于衷透过飘在空中的尘埃落到谢朝兮的面上。她自然知晓这人后半句话是什么，但……

    她继续推测道：“他如今这般弱，你却仍被如此限制，想必他是有别的本事发现你，或者说，你们本就有我不知晓的干系。”

    十岁出头的孩子立刻脸庞涨得通红，但他们却仍然像是没有感知一般，沉沉昏睡着，面上表情变换，沉浸在幻境中难以自拔。

    那女孩辨不清虞芝的意思，甚至并未思索，便眼露坚定，重新握住了匕首的木柄。只是这一次她的目标却并不是腰间的根茎，而是被捆住的、自己的身躯。

    谢朝兮这会才听请他们口中的呢喃。

    虞芝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女孩个头不高，堪堪到她的腰际，小脸红得骇人，不知是被勒的，还是因为这生死关头。

    她手腕一抬，女孩手里的匕首就被她拿在手中把玩：“若是你死了，一个没有力气的尸体，如何能满足双生藤的食欲？”

    “这话倒是有趣。他气运不凡，莫不是还能分我几分？”虞芝笑道，显然并不打算听他的安排，但也停了准备离开的动作，而是继续注视着水镜之上的画面，想看看这天道与气运之子又该如何度过难关。

    尚来不及看清女子的容貌，她却冥冥之中有了感应，出声喊道：“仙人！救救我弟弟！”

    而且，她还发现另一件事。

    这话一出，不能救下弟弟的担忧立时占据了女孩的脑海。想到自己确实比弟弟力气大，也更熬得住一些，她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自己死了也会将弟弟害死。

    谢朝兮心中自责，手边却无利器，只得徒手握住碗口粗的藤蔓。藤蔓粗大，他单手甚至无法将之包裹，只能双手圈住一截，硬生生往外拉，想要阻止不断往里挤压、疯狂蠕动着的藤蔓。

    谢朝兮灵力微薄，能准确地找到这两人已是竭尽全力，可幻境之中的人又岂是这么好唤醒的。

    “这是双生藤，你砍不断的。”

    就在谢朝兮正想着法子唤醒二人的时候，捆住二人的藤蔓却忽然有了意识一般，原本垂在地面上的那段骤然紧缩，带动他们身上的那截暗褐色的粗壮根茎，几乎要将这对姐弟捆到窒息。

    她无视了另一侧与藤蔓苦苦搏斗，双手掌心都已磨出血痕的谢朝兮，专注地对女孩说道：“双生藤一藤双生，当它两端各自牵扯着一个活物之时，便开始不死不休。直到一侧的活物死去，被它吸干，藤蔓得了新鲜血肉，餍足之时，另一

    跃至半空、被撞到的谢朝兮身形不稳，不得不单手接住银壶柄，摇摇晃晃朝着那片密林落去。

    不过片刻，绕在女孩身上的藤蔓渐渐松开，带着茎身之上的偶尔闪过的银光一点点褪下。见这情景，虞芝知晓那男孩已是双生藤腹中之物了。

    仙人来此，定然是来救自己的。

    逆着光，她看见了一片红。

    她当初用上十成力也没能将谢朝兮杀了，今日不过一方幻境，又能出什么事？何况，这人若是真死在了这幽密林之中，那才是正合她意。

    幽密林中，树木葱郁高大，在烈日下开辟出一片清爽凉意，令人流连忘返。

    植物根茎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响之间夹杂着清脆的璎珞声，撞在耳上，与方才她听到的声音一般清晰。

    只是眨眼间，他便消失在了虞芝眼前，连带起的风都归于平静。

    “似乎谢朝兮在的时候，我从没听你出声。”虞芝说道，“你莫不是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虞芝右手轻轻捏住女孩细瘦的胳膊，不让那已然有些钝了的刀刃往下一寸，“千年双生藤已开灵智。谁生谁死，由它说了算，可不要自作聪明啊。”

    那女孩的额发散乱，被汗水浸湿得紧紧贴在脸颊边。她尚且有一丝力气，对谢朝兮说道：“救我弟弟！”

    身后传来谢朝兮的喊声，她头也不回，侧身挡住后方投来的视线。以她的五感，自然已经听见后面皮肉绽开的声音，五脏六腑被挤压，浓稠的鲜血自七窍流出，那股腥味已经飘至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