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    【作者三千一粒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她不知晓这是否会是她的未来，但这样的结局，她亦早有所料。

    在这间满街都是、随处可见的小屋里，溢满了欢声笑语。门外的小院栽满了寻常人家的花卉，不是什么珍奇灵植，但能赏心悦目，便足以让它们受尽呵护。

    但当她拆穿之时，那声音却说：【那都是依着你的命数推演而来，如何算是骗你？】

    汹涌的灵气迸发，铺天盖地的力量席卷而出，浩浩荡荡地冲击着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与塔底一般，骤然而至的漆黑过后，塔壁之上缓缓亮起的便是她的宗门往事。

    这儿空荡，九层塔中没有半点物件，除了石梯，便是塔壁。

    可以将一个人的一生都改变。

    那是她最黑暗的一段过去。不论是匍匐在宗门前苦苦哀求，或是拼命修炼却不得寸进，都令那时的她痛苦不已，甚至不知晓该如何为爹娘报仇。

    她看见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穿着娘亲亲手为她缝制的棉布裙子，吃着爹爹为她学着做的五谷杂粮。

    她见到自己身着红衣，踩在半空，裙角在风中翻飞，而她掌心中的灵力早已蓄好，沿着她的指尖，丝丝缕缕都注入了灵宝之中。

    这都是她珍藏在心中的过去，除去极度思念爹娘之时，虞芝都不会让自己轻易回想，徒增伤怀。如今再看一遍，她心中纵然悲痛，但多了几分释然。

    他们有神奇的力量，可以与天争命，可以生杀予夺。

    她继续往上，踏过两百层台阶。

    方才那三层都是她的过去，那大抵从第四层开始，便要让她见见所谓的未来了。

    没有灵力，没有修炼，没有争夺。

    虞芝喉间溢出一声笑，掌心的灵力朝着塔壁挥去，那一切画面便如同石子击落水中，泛起圈圈波纹，统统消失在她的眼前。

    只剩下七件飞速旋转的灵宝，仍在孜孜不倦地掠夺着四周的灵气，放出毁灭的力量，将修真界变得摇摇欲坠。

    与在外边看起来一般，这塔内也是明晃晃的，没有半点阴暗角落。

    四周寂静，她一步步走着，除了鞋底踩在地面上的细微响动在不断回荡，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她爹娘便是这样的人。

    但的确毫无动静。

    但哪怕如此，她也并未退缩，而是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连手腕上的缎带都鲜红欲滴出血色，那双微微颤抖的手仍然握紧了这串蕴满无尽力量的链条。

    许是这色泽本就蛊惑人心，她听到自己答道：“好。我随你去。”

    看到这一幕，虞芝感到一阵恍惚，她蓦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站在塔内，还是已然到了其中。仿佛她体内的灵力也随着这画面被抽出，虚弱感随之涌上。

    看到画面中的女子失力倒地，渐渐没了声息，虞芝还是忍不住想起当日那道声音对她说过的话。

    这座塔博古通今，晓未来知过去，乃是佛门至宝。

    环绕在身边的是无数议论与嘲讽。她随着虞仁住在主峰之一的绛霄峰上，身上法宝无数，灵石取之不竭，但没有一个能交心的人。

    但若是能为此而魂飞魄散，她确实是心甘情愿。

    她的面前出现清澈泉眼、潮湿泥潭，她仿若置身皑皑雪山，高高云端。春华秋景一一浮现，她甚至见到了阿清，再一次注视着她，从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剑客。

    恶骨石链将六件灵宝串做一处，浮在她的身前。

    她向前一步，白皙的指尖碰到了娘亲的面颊，温婉美丽，仿若在对她笑着。

    画面中的女子躯体化作点点飞灰，尸骨无存，连魂魄也没有一缕留存。

    九转鎏金塔第五层。

    无时无刻都如他所说的那般——决不会离开她。

    但她调动了体内的灵力，发现都是错觉。

    方才空慧巧舌如簧地把她哄进这塔中，也是为了让她能在见了往后的事而心生退意罢了。

    她毕竟只是凡胎肉.体，岂能控制这般威力无穷的灵宝。哪怕她以自己的身躯为介，将灵宝之力用出来，但到了这一步，比起那些仍苟且偷生的修士们，她才会是第一个丧命于灵宝之下的。

    她那时恨过许多人，外门弟子、尹珝、虞仁……

    夜里有时繁星满天，有时明月高悬。

    虞芝垂下眸子，想着，她不是来回忆往昔的。

    有金流从缺口淌出，自顶端开始蔓延，似糖浆一般潺潺裹住塔身。

    爹娘在耳边说过的每一个故事，每一句话，都是撑起她幼弱躯体与魂魄的脊梁。所有的记忆溶进她的血液之中，赋予她无尽的欢喜，与往后难以割舍的怀念。

    一群死人罢了，又岂配被她放在心上？

    但不过转瞬，有微弱的光亮起，塔身之上慢慢浮现出画面——是幼年的她。

    门中弟子觉得她身份高，性子傲，没人愿与她太多往来。就连那个口口声声喊她师妹的尹珝，也不过是妒忌她的天灵根，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罢了。

    一百五十步。

    她脚步轻移，又上了一层。

    灵宝在她的手中，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得到它们的，不需要这座塔告知她，她心中也从未忘过。而谢朝兮，她要么便不再管他，要么便去找他。总归，在这儿一遍遍地看着这些印在脑海之中的画面，没有半点用处。

    修士从无转生之说，况且她做出这样罪恶滔天之事，那些尚且活着的修士又该如何恨她，挫骨扬灰亦算是宽和大度了。

    塔中温暖，亦不逼仄，毫无危险可言。虞芝面上轻松，心中却提着警惕，时刻观察着身边是否有何异样。

    天地间再无灵气，就连魔气都被恶骨石尽数攫取，不论灵修亦或魔修，气海都一天天地枯竭，肉身也愈发虚弱。

    甚至那声音在临死之前，还诅咒她道：【虞芝，你定要魂飞魄散而亡——】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晃过她的眼前，她见到自己将谢朝兮救起，见到她对这人的满腔杀意，见到了抹不染尘埃的笑容。

    瀑布之水飞流直下，击石溅空，耳边传来湍急的流水声。

    一百五十阶，她算着。

    她抬脚踩了踩，石梯结实平坦，瞧不出有什么陷阱。

    她已身死，往后却是洪水滔天。

    那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为了哄骗她去救谢朝兮，胡诌了个她要魂飞魄散的梦。

    虞芝双眸泛着些许水光。她的唇角也弯了起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但随即便转过身，不再沉溺与这场虚假的美梦，踏上了不远处的石阶。

    那光亮闪耀璀璨，刺得她的双眼泛出细微的疼痛。

    但转眼，她又见一次见到谢朝兮消失在她的眼前。

    塔内陡然间变得暖了些，甚至更亮了几分。兴许是方才从黑暗中走出，她才有了这样的误解，但眼前的墙壁之上，出现的是谢朝兮的面容。

    修士辟谷，不靠凡间五谷活着，却离不开灵气与魔气。

    天地之间的所有灵气都被灵宝吸去，虞芝看到自己的脸色变得惨白，唇瓣也没有半点血色。体内的灵力悉数被手上的灵宝夺去，身边散发着虚弱的濒死气息。

    自她有记忆起，便住在人间，从未见过修士，哪怕她的爹娘都是元婴期的真君，也不曾在她面前动用过灵力。甚至知道他们临死前，她才知晓，这世上竟然是有修士的。

    哪怕她抛下他，但这个人却始终跟上来，不屈不饶，闯进了每一段回忆。

    而凡人多的地方，便被称为人间，烟火袅袅，过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高耸的金塔映入她琥珀色的双眸，清清浅浅，似有涟漪荡开。

    她抬起手，忽然发觉自己腕上早已失了这根红绸。素白的皓腕如同一道横亘在她与塔壁之间的阻拦，令她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两百步后，她进到了第二层。

    恨不得将他们抽筋剥皮，令他们灰飞烟灭。但如今大仇已报，恩怨已了，她便也将这些仇怨放下，不让他们的恶毒绊住自己的脚步，不让过去的愤恨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虞芝打量着那依墙而起的阶梯。这石梯一层层旋起，愈来愈窄，连着九层，自塔底通往塔顶。

    空慧等在塔外，并未与她一起进来。

    修真界修士与凡人并未分出太过明晰的界限。但凡人大多住在灵气不充沛，甚至有些稀缺之底，而修士与那些宗门大派则是坐落于灵气浓郁之地。就连魔修，都知晓要去往地下找寻魔气。

    昏暗的魔界、浓郁的血腥气、灼烫的火焰……

    如此看来，倒也有几句实话。

    这样的地方，在修士看来，便是断了仙途，大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但有修士为那些灵气蜂拥而至，满心都是问道长生之时，自然也有修士选择远离，只想安稳顺遂地过完余下的寿命。

    这般久了，她便也当作谁也瞧不起，愈发肆意妄为、骄纵跋扈。

    初阳升起，硕大圆盘恰好悬在塔尖处，发着温热。她抬眸望去，那柔和的金光之中尖尖一点，如细针将太阳刺破。

    向前走着，虞芝的心绪平静，并不认为自己能如空慧所愿，但仿佛有什么在不断敲击着她的心口，传递着些许微弱的不安。

    夺得七件灵宝的一切都复现，她这时才猛然发觉，一桩桩、一件件，都有着谢朝兮的身影。

    霎时，一切光亮悉数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在乎再多耗费些功夫，去那九转鎏金塔看一眼，今后这修真界是否当真能如她所愿。

    光芒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七件灵宝。

    塔内的光散去，虞芝转身上了台阶。

    这是九转鎏金塔的第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