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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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朝兮眉头紧锁，看向脸色发白的虞芝。

    一只冰凉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之上。

    身边的湖泊已然被染得一片鲜红，盖住了下方蓝色的湖水，在火光辉映之中，更是显得淋漓惨烈。

    那五根手指白皙柔软，此刻却如利器一般，剖开她的腰腹，甚至在其中搅了搅，直到一片血肉模糊之际，那只手才从中拿出。

    气海被灼烧的痛苦实在太过猛烈，虞芝甚至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缓缓道：“……母虫离体便死，你进去也没用。”

    眼见他身上已然燃起熊熊烈火，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似是已要被荒漠之炎征服，踏上自己选择的那条死路，谢朝兮问道：“若他性命不存，荒漠之炎可会随之消失？”

    可……

    谢朝兮愣在原地，他没料到虞芝竟对自己这般心狠，连自己的气海也直接剖开。可就在这时，虞仁竟断了气，她手中的那条噬灵丝也不再蠕动，就这么死了。

    那满身的罪孽，岂是这团火能烧尽的。

    见谢朝兮还有几分担忧，她解释道：“荒漠之炎乃是灵宝，据闻能烧尽世间邪祟，甚至战胜心魔。可虞仁恶事做尽，可谓罄竹难书，满身都是心魔，整个人便是邪祟，又如何可能收服荒漠之炎？他敢将火种吞入体内，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但眼前人的双眸却渐渐闭上，被他捧着的那只手也慢慢垂了下去，不再动弹。

    不远处虞仁已被烧尽，化作一片飞灰。那荒漠之炎的火种也浮于湖面，一点点又要重新燃烧起来。可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满心都是眼前这个人。

    哪怕他当时再绝望崩溃，也万万不该堕魔！

    眼眶霎时湿润，谢朝兮感到喉间哽住，只能虚虚环着虞芝。空白的脑海甚至令他感到茫然的痛苦，滚烫的泪水就这么砸在了虞芝苍白的脸上。

    噬灵丝的子母虫相连，子虫随着母虫生死。解决之法决然不在母虫之上，唯有通过子虫将之除去。

    事实上，他早已找到这荒漠之炎，但因他无法将之收服, 又不敢强行将之服下, 这才拖到最后，等到虞芝来此，也未能让它认主。

    好在眼前的画面证实了她的推测。虞仁整个人已经因为苦痛而趴在地上，口中发出的惨叫声也越来越低，整个身躯都快要变成烧焦的树干，干瘪漆黑，仿佛只是一阵强风，便会令他就此灰飞烟灭，丧命于这片湖泊。

    被灼烧的感受传至这只子虫的身上，令虞芝也恍惚以为自己被放在火上炙烤。

    虞芝看着在那团火焰之中挣扎嘶喊的身影，口中轻声说道：“虞仁，赎罪去吧。”

    虞芝似是看出他的想法，说道：“虞仁吞下火种，便是……便是你去救他，他……也还是得死。”

    但在苦痛之中丧命，也算是他自食恶果。

    虞芝讶然，没想到这人会问出这样的话：“荒漠之炎乃是灵宝。此刻它不过是在除尽邪祟，如何会危及自身？等虞仁死了，这东西自然就到了我们手中。”

    她说的头头是道，似是心中笃定，但虞芝也知晓，这些不过是她的推测罢了。若是虞仁果真能凭借自己的分神期修为将荒漠之炎收服，那他的实力定然会突飞猛进，等他到了合体期，虞芝再想找他报仇，那便是难如登天了。

    但看到虞芝眼中的坚定与催促，他狠了狠心，飞身去将那火种收入云根之水中，又奔至虞芝身侧，将她护在自己的魔力之中，免得沉入水下。谢朝兮揽过她的肩，看着她那对颤动的眼睫，轻声呼喊道：“芝芝，芝芝，你别睡……你别闭眼！”

    是虞芝。

    谢朝兮飞快接住了她，将之抱在怀中。

    她的手每每都是温热的，细腻柔软，令他只想紧紧握住。可从未有一刻似此时一般，冷得像是一团雪，比他的手还要凉，像……没有生气一般。

    只是有些可恨，不能由她亲手了结虞仁。

    这话没头没尾，谢朝兮只当是对他所说，当下要去虞仁那儿将人从火里拉出来，再处理那噬灵丝。可他甫一起身，便见到虞芝右手成爪，朝自己的气海插了进去。

    谢朝兮几乎瞬间便注意到她微变的面色。他不算蠢笨，自然也反应过来是虞仁体内的噬灵丝影响了虞芝。

    滚烫的感觉伴随着灼痛自他的嘴唇一直到舌根, 传递至咽喉内腑, 这一瞬间虞仁便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他太过自信于自己的修为, 自以为在这修真界并无敌手，连灵宝也敢肆意收服。但如今这情形与他所料相去甚远。

    “芝芝……芝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不必。他不可能将之收服。”

    心中悲痛欲绝，他将云根之水放进虞芝的手中，握紧她的五指，将之包裹住：“芝芝，若是你不在了，这些个灵宝我也一件都不会留着。你当真舍得让我将它们毁去么？！”

    可若是要伤害虞芝，他又如何能狠得下心？

    他忍不住发出惨叫，双眸向下看去, 却发现自己的十指指尖已开始变得焦黑, 甚至这趋势还逐渐蔓延。转瞬之间，连他的手掌也都不再像活人血肉，而是如同枯木一般，仿佛风一吹, 便要化成粉末落在这片湖泊之中，再寻不见。

    虞芝的手自他眼眶下而过，拭去那几滴泪，伸手指了指那火种，又将储物玉镯从自己腕上褪下，交给了谢朝兮。

    他的目光在虞芝与火种之间摇摆。

    谢朝兮的手覆在虞芝的气海之处，轻轻揉着，试图控制住里面那条磨人的噬灵丝。他眼底发红，隐隐渗出几分狠戾，看向在火中不断打滚的虞仁的眼色更是如带着刀，剐着他的血肉。

    湖水已然漫至腰际，他却恍如未觉，只将虞芝紧紧抱住：“芝芝，你不想要佛舍利了么？只差这一件了，你忍心就此放弃么？”

    可怀中是他唯一的珍宝。

    水火相克，荒漠之炎在这片湖中尚且无碍，可若是离了水，兴许连她的储物玉镯都要被烧毁，唯有云根之水方可压制。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谢朝兮听得分明。

    “芝芝……”

    虞仁只觉得仿佛有一根烧热的铁杆从口中插进胸腹, 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翻烤。这痛苦实在难忍，就连气海之中灵气与魔气相撞的感受都被覆盖，只余撕心裂肺, 恨不得当即死了才好。

    正如虞芝见到虞仁之时所料，若是虞仁有这个本事，早便能令火种认主，何必到这一步。不过虞仁竟有这般胆量，许是他高高在上惯了，以为世间没有东西能伤到自己吧。

    理智被他抛之脑后，他当下便要冲进火海，将虞仁体内的那条噬灵丝取出来。但虞芝拦住了他：“没用的……”

    谢朝兮的心头闪过惶恐，不敢再往下想去，却听到虞芝开口说道：“还是将它取出来吧，让它、让它死的快些。”

    但到了这一步，他只好赌自己能收服荒漠之炎，甚至依靠它突破修为，升至合体期，将虞芝二人斩杀于此。

    这事谢朝兮自然也知晓，但虞芝正忍受着苦痛，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是能让她舒缓一些也好。

    挫骨扬灰，也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这般想着，谢朝兮甚至觉得是他将虞芝害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他的喉间溢出悲鸣之声，却说不出话，怆然至极。

    虞仁做出如此举动, 亦是无奈之举。

    只是若是他没能成功，便会被这荒漠之炎烧成灰烬, 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手上的力度大抵已然在虞芝的肌肤之上留下几个清晰的指印，谢朝兮握住虞芝的手，不断与她说着话，惶惶不安，几乎要被身侧的潮水淹没。

    虞芝的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看着虞仁的身躯一寸寸变得焦黑，惨叫声不绝于耳，心中快意更甚。

    心中涌上来无尽的恐惧与悲痛，他甚至不敢伸手碰她，担心将之弄碎。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唯有虞仁不断发出的惨叫声响彻湖泊，凄厉至极。

    他只能捂住那不断溢出灵力的气海，却又不敢随便用自身的魔力为之修补。

    方才虞仁眼见着便要熬不住，虞芝这一下亦是铤而走险。若噬灵丝死在她体内，她性命难保。

    一根黑色的长条状虫子沾满鲜红的血，被二指捏着，便是噬灵丝。

    这么一爪下去，她的气海在霎那间破碎，灵力从洞口不断往外溢出。她也如同瞬间失了力一般，再也无法维持身形于湖面之上，而是往里沉。

    只是虞芝心中痛快，甚至想要击掌称好，却猛然发觉气海之内隐隐升起一阵疼痛。方才她的心思全在虞仁身上，竟是忘了若虞仁死了，自己体内那噬灵丝也会跟着母虫一道自绝而亡！

    虞仁的动作实在太快，虞芝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荒漠之炎的火种吞下。谢朝兮倒是想要冲上去，令他将这火种吐出来，但虞芝却拦住了他。

    镯子在指间被攥紧，谢朝兮想，他不久前才因为这东西而挣扎，可到了现在，虞芝亲自将信任交付到他的手中，他却只愿从未有机会碰到它。

    自堕魔以来，他从未如此刻一般这样悔恨。若是他没有堕魔，他便不会似如今这般束手无策！

    不远处是那颗火种，是世间至宝。

    虞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哪怕到了这时候，她心中也记挂着灵宝，叮嘱谢朝兮：“用云根之水……荒漠之炎。”

    这般投鼠忌器，他当即甚至想要将虞仁从那火海之中救出来，留他一命，省得让虞芝受此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