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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颖干完家里的活，就到老师家看书。苏秀才要教书还要干农活，没时间打理满屋子的书。程颖帮助整理分类，时常拿出去擦拭晒晒，也算是双赢。
在梦中她总能梦见自己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模模糊糊看不清脸，她满身是血对他说：“…师父，你说过人的一生很短。我这一生还没活明白，就要结束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带着这辈子的记忆，重新活一回。”然后将手中一个挂着粉玉的绳子一头圈在“师父”的小指上，一头圈在自己的小指上：“这样我们下辈子你看到小拇指上有红圈圈的女孩子就知道是我了。”
那人身子都翻不过来，闷声说道：“我怎么了，你没眼睛看吗？从山上滚下来了，腿断了！”
程颖不服输，回过身半闭着双眼小心翼翼地给他穿，避免任何的肢体接触。
丢下手中的衣服，拿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往草丛里探去。
男人看着她憋红的脸笑了，笑得很好看：“你不用害羞，我还没害羞么。”说着就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毯子滑落，露出上半身。
那日午后，她干完农活，在房子西侧的小溪水潭里洗衣服。只听一阵急促窸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物体从背后的山上滚下来。
半夜里他又发起了高烧，程颖早就有准备，煮好了退烧的药喂下去。就听见这男人说着胡话，程颖仔细地趴着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响起了巨雷，因为多了个人，虽然是个半死的人，她也觉得不像以往那么害怕了。
程颖幼年相当聪敏，在村里的学堂里学的字比别人快，背的课文比别人多，写的文章比别人好。可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儿，又不能考取功名，等到十岁的时候，父母就不让上学堂了。
母亲程邓氏逼了她几回，她抵力对抗，结结实实挨了几回毒打。后来男方发现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来了，也不再坚持，娶了邻村的姑娘。于是第一次的提亲事件，也是最后一次的提亲事件以一顿毒打结束。
“断了！那…那我叫人背你去！”
“嗯，我的父母和弟弟搬县城去了。哦，我想起我父亲还留了些衣物在家，你若不嫌弃我去找找。”
梦见的次数多了，她有些迷惑，是不是因为自己什么时候看了本这样的故事书，所以一直在梦境出现。但她实在想不起来是本什么样的书，翻遍了书架也没找到这样的故事。
于是进了屋，翻出件衣服来。男人点点头：“你将就着给我穿上吧？”
那男子用手掀了掀毯子：“你给我脱的衣服？”
所以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知道叫对方“师父。”
学堂的老师是个秀才，叫苏道远，在村里也曾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可惜再没中举，所以也没一官半职。在家里教书，收取一点束脩。祖上原是宦官人家，后来家道中落至此。尽管没落，藏书却代代相传，到他手里已是各门各类满满一屋子。
村子里是没有大夫的，平日村民有个小灾小病，靠自己扛着或用土方治疗。如果有重病，就只能去镇找大夫。
天上乌云开始密布，要落雨了，她加快步伐，回家时，还是被淋得一身湿。
挨打的时候是痛的，母亲下手越来越狠，唯有书是她的慰籍。
她用木板子将他的骨折处固定住，然后背上小背篓，拿上小锄头，上后山上去采书上说的创伤药。
里正的儿子叫吉安方，曾和她同窗半年，出于学渣对学霸的崇拜，心里有些属意，让家里人来提亲。
程颖15岁时，父亲要去县里上做贩纸的生意，一家人要搬迁到县城去，程颖独自留了下来，她觉得在村里活的很惬意，舍不得那片连天的荷花田，还有苏先生家那一屋子的书。
在外人眼里，这已经是程颖很好的归宿了。但她不答应，她怎么能嫁给一个课堂上永远一问三不知的人？
她的生活因这个捡回来的男人迅速走向了彻底不同的轨迹。
程颖看过许多的书，其中就包括医书。但这些书如同兵法、武术等书一样。看的多，记在脑中，却从来没有实践过。
“我？”程颖上前，伸出手还没用上几分力，那人哎呦的叫出声，然后晕了过去。
居然，是个男人！正面朝下懊恼又痛苦地哼叫着，像是腿受伤了。用树枝拨了拨他：“诶！你是谁，你怎么了？”
男子揶揄：“半闭着眼睛掩耳盗铃的，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吗？”
程颖才发现，他一路从山上滚下来，可不止有一个地方伤着了，身上衣服刮烂地方不少，都渗着血，幸而这里离家也就百步路。急急忙忙回去，推了一辆板车过来，费力地将这位男子搬上了车，匆匆看了眼男人的脸，一张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的俊朗的脸。
一晚上基本没合眼，等到天亮男人醒来的时候，程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个空药碗摆在边上。男人腿被绑着腿，起不来身，便仔细观察程颖。
“你叫什么名字？”
“程颖！”
“你看我手臂上几处都涂上了药，穿衣很是不便。你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可见你还不够敬业！”
她时常沉溺其中，挨了不少母亲的打。就这么一天天长大，满肚子不深不浅的学问，也不着急嫁人。村里的姑娘虽也是村姑，总懂得收拾自己，妥妥贴贴的待字闺中，但她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长得也不算什么美女，这几年长开了倒还清秀能看些。
幸而她有自己的精神世界，除了深夜听着山上野兽的吼叫会有些心惊之外，这种日子，她是满意的。
“那，我总不能一直光着身子躺着。”他又看了看四周，简单的一个农家，还算干净：“你一个人住？”
来不及换上干衣服，烧上热水，捣好药。要上药得先将他破烂的衣服剪开。开始不免害羞和手抖，但想到医书上说的医者父母心，渐渐克服了心理障碍。给他脱的只剩下里裤，用毛巾沾温水给他擦拭。将捣好的药敷在各个伤口上，凉凉的药使这个昏迷中还眉头紧皱的男人发出了哼哼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程和水家的女儿看书看疯魔了，嫁人都不要了。于是在这个村里，女孩更加被禁止看书认字。
她自从记事起就觉得这辈子自己要等一个人出现，尽管不知道是谁，但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继续在荷叶村里等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独自居住，就能从父母逼她定亲的各种唠叨和毒打中脱离出来。父母对她已经是失望至极，带着两个弟弟搬到了镇上。
于是程颖过了一年自在的生活。耕种着满足自己基本用度的庄稼，剩下的时间就拿去看书。
她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将要睡着，忽然被惊醒，用手去探那男人的鼻息，若是和死人一个房间，那就要比一个人在黑暗中恐怖上万倍了。幸而男子还有呼吸。
“如何是我给你穿？”
“额…因为你的衣服都挂烂了，我又得给你涂伤口…”
“那时是那时，书上说医者父母心，对你自然是不避嫌的。可现在又不同。”
男子饿得不行，忍了许久，假装咳嗽了两声。女孩醒了，迷迷瞪瞪坐了一会，才想起来屋里面有一个病人，转过身发现，男子已经醒来。
程颖赶紧转过身去。“给我脱衣服的时候不害羞，这回又不敢看了？”
“程颖…”嗯，普通又利落的名字，很适合她。
她唬了一跳。怕是山上的野猪，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准备逃走。只听得闷哼几声，倒像是个人发出的声音。
于是，越长大越少和人交流。大人们还好，最多在背地里嚼舌头。一两个淘气的小孩们可就会编出乱七八糟的歌谣来跟着她跑。
感觉好些了吗？说着又去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了，再吃两帖药应该就完全退了。”
荷叶村村民们的房子高低不齐，程颖家的屋子离大山最近，和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两里路，保证了她能在需要安静的时候，不被人打扰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将变成老姑娘孤独终老，村里女孩子被骂时，她就会被提及：“你再这样下去，要像那家的程颖吗？”成了活反面教材。
程颖红着脸，系上衣服带子，不吭声。
荷叶村是留地最北面的一个小村落，有四十多户人家，百多口人，以两个大池塘里的荷叶连天而命名。程姓是村里的大姓，相传祖上曾相当富裕，数百年前因战火，一路迁移至此，大半产业被毁，成了普通农家。她的父亲叫做程和水，为人勤劳又有点头脑，家里境况在村里算得中上。
尽管程颖的父母不再交她的那份学费，但苏道远甚是喜欢这个聪颖的姑娘。所以，程颖和他借书，他从来都是同意的。
拉了回家，扶上堂屋的竹床上。那男人在昏迷中被她的动作疼得哼哼叫。
程颖看着身边躺着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陌生又熟悉，心里泛出一丝恐慌夹杂着甜蜜。
这姑娘一派乡野之气，长得倒也端正，只是在山野中长大，稍微黑了点。她睡得太香了，嘴角流出了不少口水，滩在桌子上。
“你先把我拉起来！”
] 程颖干完家里的活，就到老师家看书。苏秀才要教书还要干农活，没时间打理满屋子的书。程颖帮助整理分类，时常拿出去擦拭晒晒，也算是双赢。
在梦中她总能梦见自己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模模糊糊看不清脸，她满身是血对他说：“…师父，你说过人的一生很短。我这一生还没活明白，就要结束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带着这辈子的记忆，重新活一回。”然后将手中一个挂着粉玉的绳子一头圈在“师父”的小指上，一头圈在自己的小指上：“这样我们下辈子你看到小拇指上有红圈圈的女孩子就知道是我了。”
那人身子都翻不过来，闷声说道：“我怎么了，你没眼睛看吗？从山上滚下来了，腿断了！”
程颖不服输，回过身半闭着双眼小心翼翼地给他穿，避免任何的肢体接触。
丢下手中的衣服，拿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往草丛里探去。
男人看着她憋红的脸笑了，笑得很好看：“你不用害羞，我还没害羞么。”说着就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毯子滑落，露出上半身。
那日午后，她干完农活，在房子西侧的小溪水潭里洗衣服。只听一阵急促窸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物体从背后的山上滚下来。
半夜里他又发起了高烧，程颖早就有准备，煮好了退烧的药喂下去。就听见这男人说着胡话，程颖仔细地趴着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响起了巨雷，因为多了个人，虽然是个半死的人，她也觉得不像以往那么害怕了。
程颖幼年相当聪敏，在村里的学堂里学的字比别人快，背的课文比别人多，写的文章比别人好。可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儿，又不能考取功名，等到十岁的时候，父母就不让上学堂了。
母亲程邓氏逼了她几回，她抵力对抗，结结实实挨了几回毒打。后来男方发现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来了，也不再坚持，娶了邻村的姑娘。于是第一次的提亲事件，也是最后一次的提亲事件以一顿毒打结束。
“断了！那…那我叫人背你去！”
“嗯，我的父母和弟弟搬县城去了。哦，我想起我父亲还留了些衣物在家，你若不嫌弃我去找找。”
梦见的次数多了，她有些迷惑，是不是因为自己什么时候看了本这样的故事书，所以一直在梦境出现。但她实在想不起来是本什么样的书，翻遍了书架也没找到这样的故事。
于是进了屋，翻出件衣服来。男人点点头：“你将就着给我穿上吧？”
那男子用手掀了掀毯子：“你给我脱的衣服？”
所以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知道叫对方“师父。”
学堂的老师是个秀才，叫苏道远，在村里也曾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可惜再没中举，所以也没一官半职。在家里教书，收取一点束脩。祖上原是宦官人家，后来家道中落至此。尽管没落，藏书却代代相传，到他手里已是各门各类满满一屋子。
村子里是没有大夫的，平日村民有个小灾小病，靠自己扛着或用土方治疗。如果有重病，就只能去镇找大夫。
天上乌云开始密布，要落雨了，她加快步伐，回家时，还是被淋得一身湿。
挨打的时候是痛的，母亲下手越来越狠，唯有书是她的慰籍。
她用木板子将他的骨折处固定住，然后背上小背篓，拿上小锄头，上后山上去采书上说的创伤药。
里正的儿子叫吉安方，曾和她同窗半年，出于学渣对学霸的崇拜，心里有些属意，让家里人来提亲。
程颖15岁时，父亲要去县里上做贩纸的生意，一家人要搬迁到县城去，程颖独自留了下来，她觉得在村里活的很惬意，舍不得那片连天的荷花田，还有苏先生家那一屋子的书。
在外人眼里，这已经是程颖很好的归宿了。但她不答应，她怎么能嫁给一个课堂上永远一问三不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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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颖看过许多的书，其中就包括医书。但这些书如同兵法、武术等书一样。看的多，记在脑中，却从来没有实践过。
“我？”程颖上前，伸出手还没用上几分力，那人哎呦的叫出声，然后晕了过去。
居然，是个男人！正面朝下懊恼又痛苦地哼叫着，像是腿受伤了。用树枝拨了拨他：“诶！你是谁，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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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颖才发现，他一路从山上滚下来，可不止有一个地方伤着了，身上衣服刮烂地方不少，都渗着血，幸而这里离家也就百步路。急急忙忙回去，推了一辆板车过来，费力地将这位男子搬上了车，匆匆看了眼男人的脸，一张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的俊朗的脸。
一晚上基本没合眼，等到天亮男人醒来的时候，程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个空药碗摆在边上。男人腿被绑着腿，起不来身，便仔细观察程颖。
“你叫什么名字？”
“程颖！”
“你看我手臂上几处都涂上了药，穿衣很是不便。你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可见你还不够敬业！”
她时常沉溺其中，挨了不少母亲的打。就这么一天天长大，满肚子不深不浅的学问，也不着急嫁人。村里的姑娘虽也是村姑，总懂得收拾自己，妥妥贴贴的待字闺中，但她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长得也不算什么美女，这几年长开了倒还清秀能看些。
幸而她有自己的精神世界，除了深夜听着山上野兽的吼叫会有些心惊之外，这种日子，她是满意的。
“那，我总不能一直光着身子躺着。”他又看了看四周，简单的一个农家，还算干净：“你一个人住？”
来不及换上干衣服，烧上热水，捣好药。要上药得先将他破烂的衣服剪开。开始不免害羞和手抖，但想到医书上说的医者父母心，渐渐克服了心理障碍。给他脱的只剩下里裤，用毛巾沾温水给他擦拭。将捣好的药敷在各个伤口上，凉凉的药使这个昏迷中还眉头紧皱的男人发出了哼哼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程和水家的女儿看书看疯魔了，嫁人都不要了。于是在这个村里，女孩更加被禁止看书认字。
她自从记事起就觉得这辈子自己要等一个人出现，尽管不知道是谁，但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继续在荷叶村里等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独自居住，就能从父母逼她定亲的各种唠叨和毒打中脱离出来。父母对她已经是失望至极，带着两个弟弟搬到了镇上。
于是程颖过了一年自在的生活。耕种着满足自己基本用度的庄稼，剩下的时间就拿去看书。
她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将要睡着，忽然被惊醒，用手去探那男人的鼻息，若是和死人一个房间，那就要比一个人在黑暗中恐怖上万倍了。幸而男子还有呼吸。
“如何是我给你穿？”
“额…因为你的衣服都挂烂了，我又得给你涂伤口…”
“那时是那时，书上说医者父母心，对你自然是不避嫌的。可现在又不同。”
男子饿得不行，忍了许久，假装咳嗽了两声。女孩醒了，迷迷瞪瞪坐了一会，才想起来屋里面有一个病人，转过身发现，男子已经醒来。
程颖赶紧转过身去。“给我脱衣服的时候不害羞，这回又不敢看了？”
“程颖…”嗯，普通又利落的名字，很适合她。
她唬了一跳。怕是山上的野猪，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准备逃走。只听得闷哼几声，倒像是个人发出的声音。
于是，越长大越少和人交流。大人们还好，最多在背地里嚼舌头。一两个淘气的小孩们可就会编出乱七八糟的歌谣来跟着她跑。
感觉好些了吗？说着又去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了，再吃两帖药应该就完全退了。”
荷叶村村民们的房子高低不齐，程颖家的屋子离大山最近，和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两里路，保证了她能在需要安静的时候，不被人打扰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将变成老姑娘孤独终老，村里女孩子被骂时，她就会被提及：“你再这样下去，要像那家的程颖吗？”成了活反面教材。
程颖红着脸，系上衣服带子，不吭声。
荷叶村是留地最北面的一个小村落，有四十多户人家，百多口人，以两个大池塘里的荷叶连天而命名。程姓是村里的大姓，相传祖上曾相当富裕，数百年前因战火，一路迁移至此，大半产业被毁，成了普通农家。她的父亲叫做程和水，为人勤劳又有点头脑，家里境况在村里算得中上。
尽管程颖的父母不再交她的那份学费，但苏道远甚是喜欢这个聪颖的姑娘。所以，程颖和他借书，他从来都是同意的。
拉了回家，扶上堂屋的竹床上。那男人在昏迷中被她的动作疼得哼哼叫。
程颖看着身边躺着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陌生又熟悉，心里泛出一丝恐慌夹杂着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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