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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贵！”郑殊眼睛闪了闪，惊讶地说。
两日来郑殊帮桑阿姨收拾房子。她手脚勤快，说话又讨喜。桑阿姨知道她一人在外打工，年纪小又怕欺负才把头发故意理成个男孩样，不由得对她又多了几分心疼。
郑殊面露惊喜，“您是答应了？！”
那日桑阿姨房间失火。在邻居们的帮助下，火被扑灭了。但如今这情况下，一时半会儿是没法住人了。乔爹爹乔宏图便让桑阿姨和板寸头女孩郑殊暂时在孙子乔飞的房间住下。
三人从戏曲说眼下，桑阿姨十分担心，乔宏图倒是颇有信心，“困难只是短暂的，我相信政府要不了多久就会查清原因，恢复正常。乔飞在学校，学校会管。家里的米面油，管我们三个人一个月绝对没问题。”
异变第二日下午传说小区才等来救援人员。民警们带着麻醉枪，分头抓捕出逃的野生动物。据说当天下午抓到了一头老虎，一只棕熊，五只狼。
乔爹爹被问到这个问题，神情略温和了些，“这一套是当年我爱人定制的。全手工刺绣，当然贵重。现在的年轻人，不懂欣赏了。”
“你开橱柜做什么？”乔宏图目光落在戏服上。
板寸头女孩不好意思地说：“跟我嫁嫁学的，也就会那几首她常唱的。我嫁嫁喜欢汉剧，她年轻的时候总去听呢。”
桑阿姨叹道，“你挺久没去民众乐园看看了吧。”
郑殊顿时手足无措，脸色发白，“我，我——”
凌晨时，乔宏图起夜。才出房门，便觉客厅里有动静。他以为是漏网的动物闯进来，慌忙后退打开灯。
“有好嗓子有什么用？”乔爹爹敛起笑，“长大了，不听话了。我叫他去报戏曲学院。他现在非要去玩什么无人机，要学编程。学编程的人多了去。可有戏曲天赋又有家庭氛围的人能有几个？这么宝贵的文化遗产，难道要后继无人？”
乔宏图看着她蹑手蹑脚带上房门，笑着摇摇头，关上橱柜的门。
桑阿姨小声对郑殊说，“其实也不算拆，就是重新设计装修了。”
乔宏图本有些生气，见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也软了，“我这衣服确实轻易不给人碰。但你若是好好与我商量，看在你嫁嫁也是戏迷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破例。行了，赶紧去睡觉，大半夜的能看清什么。”
民众乐园是民国初年筹资新建的，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依旧红火。至少有半个世纪，这里都是江城乃至中国中部的娱乐中心。
时间不早，三人洗漱睡觉。
气氛越来越尴尬，女孩眼珠一转，“学无人机很挣钱吗？我看房里有架无人机，好像不便宜呢。”
桑阿姨笑道：“年轻人都喜欢新鲜事物，这也难免。好好跟乔飞说，也许那天他就明白了。”
乔宏图手指着的房间里，颇为不屑，“就那个破玩具，一万多！他爹给他买的。”
只见郑殊站在客厅的戏服前。原本紧闭的橱柜被打开着。
“你在那干什么？”乔宏图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陈杏元坐香辇泪似雨点朔风起黄叶落孤雁飞南思家乡想娘亲不得相见”
郑殊赶紧一溜烟跑了，路过他旁边的时候还飞快说一句，“乔爷爷你人真好。”
起初里面既有曲艺杂耍、魔术武技，又有单弦拉戏、木偶戏。三个“书场”专演大鼓、苏弹、双簧、三簧、四簧、快书、荡调小曲、淮调莲香之类。游艺则有弹子房、棋室、哈哈镜、溜冰场、秋千架。虽然主要对中高层次的消费群体，老百姓一年也能去玩一两次。直至江城沦陷后，受到日本人控制的新市场播出主题变成了“东亚共荣”，被老百姓所厌恶，甚至还被投放了炸弹。
民众乐园再次回到鼎盛是在抗战胜利到解放初期。那时除了上演京、汉、楚、豫、越、评、话剧外，还有杂技、曲艺、游艺、电影等。此外各式各样新奇古怪的“达人秀”，亦是精彩纷呈。后来七十年代民众乐园人气一度萎靡，待到1979年重新成为市民文化活动中心才恢复了往日的风采。那时不仅有品类繁多的表演，如京剧、楚剧、杂技、相声、魔术、皮影戏、歌舞，还有台球室、影院、溜旱冰、咖啡厅和茶社。民众乐园进大门是不收费，老百姓到民众乐园玩一次能吹几天牛。
“乔爹爹跟他爱人年轻时一起唱过戏的老戏台。”桑阿姨说，“那个时候民众乐园很热闹，爱听戏的不少。只是后来没落了，政府就重建。乔爹爹当时想过很多办法阻拦，最后还是没成功。正好为乔飞念书买了这里的房子，他就卖了那边的搬过来，再没过去。”
“他要是想明白了就好了，前……几天还跟我冷战呢，连过早的钱都不找我拿了。”乔爹爹愤愤的声音低落下来，“肯定找他爸要钱去了。我就晓得，当初他爹就觉得学戏曲没前途，一门心思只想挣钱。现在还来带坏我孙子。”
即便物业没有特别说明，这两日住户们早晚看到小区外动物园变田野，田野变汽车城，汽车城变高速公路……对眼下情形也能了解出一二。大多数住户依旧心有余悸，观望了一日后，才有胆子大的下楼在小区走了走。见没遇到什么，他们才又出了小区找社区询问情况。
“哪有！”郑殊望着戏服，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觉得好漂亮，好精致。”
郑殊嘿嘿笑了笑，指着客厅玻璃橱柜中的那套戏服，“乔爷爷这套服装很贵重吧。”
郑殊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听您说这套戏服那么珍贵，我就想摸摸什么感觉。我、我小时候总听我嫁嫁说汉剧怎么好看，我没看过。”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那你怎么不说？”
传说小区的乔家，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
乔宏图哼了一声，“都拆的一干二净了，去瞧什么？”
“我看他只是单纯想玩，不想下苦工学戏。”乔宏图望着客厅玻璃橱柜的戏服，眼神里似有怀念之色，“他小时候我还跟念华说，乔家未来有人能接我俩的班了。”
桑阿姨点点头，对郑殊说，“明天可以出门了，你跟我一起去超市，先把我那些烧坏的厨具餐具补全，顺道再买点蔬菜。”
“别当我聋了啊。那和拆了有什么区别？”乔宏图板着脸说。
可惜1997年民众乐园被新加坡公司投资，改建成商业购物娱乐中心。其中的文化内容被全部剔除。而这一剔除也使它在接下来日新月异的商业浪潮中变得“泯然众人”，至今未回巅峰。
“念华要知道是谁把民众乐园拆了，在下面肯定会骂死他们的。”乔宏图说。“那可是有历史价值的建筑，解放前和上海大世界都是齐名的。造孽啊！”
“我不好意思。这戏服是您爱人的珍藏，我想您很可能不会同意我一个外人去碰它。”郑殊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你跟她学得很好。”桑阿姨夸赞说，“乔爹爹的孙子从前也总跟他在唱，唱得可好了。我听好多人说他有副好嗓子。”
乔宏图故意板着脸，“明天再说。”
乔爹爹拍着手，“难得难得，现在没几个年轻人会唱戏。”
郑殊好奇地问道：“什么地方？”
小区住户们不敢出门。缺点什么邻里间相互借用，勉强熬过去。直到日落后，居民们听见物业用大喇叭告知：本区域的猛禽类动物抓捕基本完成。但麻醉弹有限，长颈鹿、孔雀、山羊等动物可能有部分遗落。警方将继续围捕，居民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如果产生威胁可以设法驱逐。请业主们尽量不要跨区域活动。如果必须去，一定在下一次日出或者日落前返回。日出日落时间社区和派出所会有公示云云。
] “这么贵！”郑殊眼睛闪了闪，惊讶地说。
两日来郑殊帮桑阿姨收拾房子。她手脚勤快，说话又讨喜。桑阿姨知道她一人在外打工，年纪小又怕欺负才把头发故意理成个男孩样，不由得对她又多了几分心疼。
郑殊面露惊喜，“您是答应了？！”
那日桑阿姨房间失火。在邻居们的帮助下，火被扑灭了。但如今这情况下，一时半会儿是没法住人了。乔爹爹乔宏图便让桑阿姨和板寸头女孩郑殊暂时在孙子乔飞的房间住下。
三人从戏曲说眼下，桑阿姨十分担心，乔宏图倒是颇有信心，“困难只是短暂的，我相信政府要不了多久就会查清原因，恢复正常。乔飞在学校，学校会管。家里的米面油，管我们三个人一个月绝对没问题。”
异变第二日下午传说小区才等来救援人员。民警们带着麻醉枪，分头抓捕出逃的野生动物。据说当天下午抓到了一头老虎，一只棕熊，五只狼。
乔爹爹被问到这个问题，神情略温和了些，“这一套是当年我爱人定制的。全手工刺绣，当然贵重。现在的年轻人，不懂欣赏了。”
“你开橱柜做什么？”乔宏图目光落在戏服上。
板寸头女孩不好意思地说：“跟我嫁嫁学的，也就会那几首她常唱的。我嫁嫁喜欢汉剧，她年轻的时候总去听呢。”
桑阿姨叹道，“你挺久没去民众乐园看看了吧。”
郑殊顿时手足无措，脸色发白，“我，我——”
凌晨时，乔宏图起夜。才出房门，便觉客厅里有动静。他以为是漏网的动物闯进来，慌忙后退打开灯。
“有好嗓子有什么用？”乔爹爹敛起笑，“长大了，不听话了。我叫他去报戏曲学院。他现在非要去玩什么无人机，要学编程。学编程的人多了去。可有戏曲天赋又有家庭氛围的人能有几个？这么宝贵的文化遗产，难道要后继无人？”
乔宏图看着她蹑手蹑脚带上房门，笑着摇摇头，关上橱柜的门。
桑阿姨小声对郑殊说，“其实也不算拆，就是重新设计装修了。”
乔宏图本有些生气，见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也软了，“我这衣服确实轻易不给人碰。但你若是好好与我商量，看在你嫁嫁也是戏迷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破例。行了，赶紧去睡觉，大半夜的能看清什么。”
民众乐园是民国初年筹资新建的，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依旧红火。至少有半个世纪，这里都是江城乃至中国中部的娱乐中心。
时间不早，三人洗漱睡觉。
气氛越来越尴尬，女孩眼珠一转，“学无人机很挣钱吗？我看房里有架无人机，好像不便宜呢。”
桑阿姨笑道：“年轻人都喜欢新鲜事物，这也难免。好好跟乔飞说，也许那天他就明白了。”
乔宏图手指着的房间里，颇为不屑，“就那个破玩具，一万多！他爹给他买的。”
只见郑殊站在客厅的戏服前。原本紧闭的橱柜被打开着。
“你在那干什么？”乔宏图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陈杏元坐香辇泪似雨点朔风起黄叶落孤雁飞南思家乡想娘亲不得相见”
郑殊赶紧一溜烟跑了，路过他旁边的时候还飞快说一句，“乔爷爷你人真好。”
起初里面既有曲艺杂耍、魔术武技，又有单弦拉戏、木偶戏。三个“书场”专演大鼓、苏弹、双簧、三簧、四簧、快书、荡调小曲、淮调莲香之类。游艺则有弹子房、棋室、哈哈镜、溜冰场、秋千架。虽然主要对中高层次的消费群体，老百姓一年也能去玩一两次。直至江城沦陷后，受到日本人控制的新市场播出主题变成了“东亚共荣”，被老百姓所厌恶，甚至还被投放了炸弹。
民众乐园再次回到鼎盛是在抗战胜利到解放初期。那时除了上演京、汉、楚、豫、越、评、话剧外，还有杂技、曲艺、游艺、电影等。此外各式各样新奇古怪的“达人秀”，亦是精彩纷呈。后来七十年代民众乐园人气一度萎靡，待到1979年重新成为市民文化活动中心才恢复了往日的风采。那时不仅有品类繁多的表演，如京剧、楚剧、杂技、相声、魔术、皮影戏、歌舞，还有台球室、影院、溜旱冰、咖啡厅和茶社。民众乐园进大门是不收费，老百姓到民众乐园玩一次能吹几天牛。
“乔爹爹跟他爱人年轻时一起唱过戏的老戏台。”桑阿姨说，“那个时候民众乐园很热闹，爱听戏的不少。只是后来没落了，政府就重建。乔爹爹当时想过很多办法阻拦，最后还是没成功。正好为乔飞念书买了这里的房子，他就卖了那边的搬过来，再没过去。”
“他要是想明白了就好了，前……几天还跟我冷战呢，连过早的钱都不找我拿了。”乔爹爹愤愤的声音低落下来，“肯定找他爸要钱去了。我就晓得，当初他爹就觉得学戏曲没前途，一门心思只想挣钱。现在还来带坏我孙子。”
即便物业没有特别说明，这两日住户们早晚看到小区外动物园变田野，田野变汽车城，汽车城变高速公路……对眼下情形也能了解出一二。大多数住户依旧心有余悸，观望了一日后，才有胆子大的下楼在小区走了走。见没遇到什么，他们才又出了小区找社区询问情况。
“哪有！”郑殊望着戏服，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觉得好漂亮，好精致。”
郑殊嘿嘿笑了笑，指着客厅玻璃橱柜中的那套戏服，“乔爷爷这套服装很贵重吧。”
郑殊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听您说这套戏服那么珍贵，我就想摸摸什么感觉。我、我小时候总听我嫁嫁说汉剧怎么好看，我没看过。”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那你怎么不说？”
传说小区的乔家，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
乔宏图哼了一声，“都拆的一干二净了，去瞧什么？”
“我看他只是单纯想玩，不想下苦工学戏。”乔宏图望着客厅玻璃橱柜的戏服，眼神里似有怀念之色，“他小时候我还跟念华说，乔家未来有人能接我俩的班了。”
桑阿姨点点头，对郑殊说，“明天可以出门了，你跟我一起去超市，先把我那些烧坏的厨具餐具补全，顺道再买点蔬菜。”
“别当我聋了啊。那和拆了有什么区别？”乔宏图板着脸说。
可惜1997年民众乐园被新加坡公司投资，改建成商业购物娱乐中心。其中的文化内容被全部剔除。而这一剔除也使它在接下来日新月异的商业浪潮中变得“泯然众人”，至今未回巅峰。
“念华要知道是谁把民众乐园拆了，在下面肯定会骂死他们的。”乔宏图说。“那可是有历史价值的建筑，解放前和上海大世界都是齐名的。造孽啊！”
“我不好意思。这戏服是您爱人的珍藏，我想您很可能不会同意我一个外人去碰它。”郑殊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你跟她学得很好。”桑阿姨夸赞说，“乔爹爹的孙子从前也总跟他在唱，唱得可好了。我听好多人说他有副好嗓子。”
乔宏图故意板着脸，“明天再说。”
乔爹爹拍着手，“难得难得，现在没几个年轻人会唱戏。”
郑殊好奇地问道：“什么地方？”
小区住户们不敢出门。缺点什么邻里间相互借用，勉强熬过去。直到日落后，居民们听见物业用大喇叭告知：本区域的猛禽类动物抓捕基本完成。但麻醉弹有限，长颈鹿、孔雀、山羊等动物可能有部分遗落。警方将继续围捕，居民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如果产生威胁可以设法驱逐。请业主们尽量不要跨区域活动。如果必须去，一定在下一次日出或者日落前返回。日出日落时间社区和派出所会有公示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