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久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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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从制冰盒里兜了一勺冰块放进玻璃杯里。冰块撞击杯壁时发出的声响，把正在餐厅布置餐点的岚姐引了过来。

    大学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晨曦都没再听到过段圩这两个字。周围了解她的人也都知道，这两个字，在她面前是禁忌。

    和段圩分手后不久，晨曦便从别人那里得知了那个他在信里提到过的“她”其实是区发改委主任的女儿。

    晨曦坐在后座上，翻阅着公司最新一期的产品特刊。看到扉页的广告语字体后忍不住皱眉。设计部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说了几次扉页的字体不要超过标线，这帮人真的是……就在她全神贯注查阅着特刊的时候，窗外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孩子们遵照老师的指挥有序地朝前移动。队伍里一个“飞来窜去”和老师“斗智斗勇”的小男孩儿吸引了晨曦的目光。

    不知何时，竟已是春天。

    见晨曦在打电话，岚姐顺势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转身从冰箱门上取出牛奶倒上。接着又从冰箱旁的置物柜里取出两颗黑咖啡胶囊一块儿加进牛奶里。

    有那么一瞬间，晨曦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当她看清眼前人嘴边的那抹得意时，却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男朋友”三个字就像一把钥匙，轻轻一转，便解开了那些困扰在她心头许久的疑问。她终于读懂了对方笑容里的含义。那抹夹杂着挑衅意味的微笑被彻底封存进了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清晨六点，天刚微亮。从卧室的落地窗望出去，隔着浓雾，不远处的高架上偶尔有车小心缓慢地驶过。晨曦还是不太习惯这种高层住宅，每当起雾的时候，总觉得像在云端似的，虚无且不真实。

    晨曦作为院系代表上台领奖的时候，段圩就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台下。可此刻的她却觉得，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遥远。

    临近大三的暑假，校园里早早便充斥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紧张气氛。考完期末最后一门专业英语，刚走出考场，晨曦就收到了段圩托人送来的一封信。

    朝前看去，一群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正排着队从市民中心里走出来。队伍旁边的老师一边指挥大家前行，一边大声提醒身后那几个嬉笑打闹的孩子注意安全。

    晨曦见他看得出神，于是问：“你家孩子也快上小学了吧？”

    直到太阳穴的位置猛地一抽搐，晨曦才彻底抽回思绪。

    那一刻她想，怎么会有一个男生，长得如此好看。

    男孩儿把书包背在胸前，不时逗弄着自己前面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一会儿用手碰一下人家的辫子，一会儿又拽一下人家的书包，用尽浑身解数的想要吸引人家的注意。可女孩儿似乎早已习惯了捣蛋鬼的“破坏”，无论他怎么折腾就是不搭理他。

    相较于对面人的慌乱，此刻的晨曦看上去却异常淡定。她站在那儿，像一个高傲的女王一般，低眸，用一种鄙夷且不屑的眼神将对面的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罢了她收回目光，挺直身板，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拍了拍手。在周遭诧异的目光中，用只有对方才听得到的声音冷哼一声，而后带着一记灿烂的微笑，提起行李扬长而去。

    大一那年，晨曦第一次在学生会成员名单上看到这两个字时，她念：“段，圩（xu，第一声）？”

    刚走进办公室，晨

    拐了个弯，车遇上十字路口的红灯停了下来。等待的间隙，刚才那群从市民中心出来的孩子又一次从他们车前的斑马线上经过。

    晨曦垂目，故作无恙地继续翻看手里的特刊。车驶过人行道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了窗外那道尾随而来的目光。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距离毕业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班上的同学都陆续搬离了宿舍。晨曦特意选了个周末人少的时间，开车回宿舍取自己剩下的行李。

    “你好，我是段圩。”他说。

    晨曦注视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紧张得不知所措。

    大学毕业典礼那天，她又一次见到了段圩。他仍旧如前般玉树临风，站在人群里甚是养眼。只是这次，他眼神望向地已不再是她。

    “不早了，晨总！”电话那头的人刻意抬高了声量，语气里充斥着不满：“敢问您昨晚是什么意思？打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就差没过去抬人了！”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临近宿舍的人，不少人好奇地跑出来一探究竟。

    “段圩是我男朋友。”

    按下免提，晨曦把手机搁在身旁的沙发上。双手捧起咖啡杯，抱膝蜷在沙发里，目光眷眷地看向远方的天际。

    伴随着一记清脆的声响，那个自称叫田梦的女孩儿双手捂着自己的左脸，漂亮的瞳孔里写满了惊恐。

    就在晨曦被这小插曲吸引的同时，刚才扶住女孩儿的女老师突然转过脸来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车子挡风玻璃的反光，对方并没看到坐在车里的晨曦。相反的，晨曦却在下一秒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脸。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刚才和你说的？”半天得不到回应地边左左再次爆发，“我在和你说段圩的事！”

    “短信我看了……”

    她并没有回答边左左刚才的提问，反倒谈论起了公事：“斐列娜那边的报价我看了，具体的等我和盛珂讨论之后再决定……”

    许久，边左左才听到她的回答：“这是喜事，我祝福他。”

    人行道上的指示灯开始倒数，发出“嘟嘟嘟”的计时声。队伍前的老师当机立断，示意后方的队伍先停下，自己则督促着已经走到马路中央的孩子们加快脚步。就在此时，一个清瘦的人影又一次出现在了晨曦的视线里。

    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除了晨曦，至今无人知晓。

    早晨七点刚过，边左左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晨曦若无其事的接起，语调轻盈地开口：“早！”

    “段，圩（wei，第二声）。”一个明眸皓齿、帅气阳光的男生双手交叉在胸前，双眼噙笑得站在她身后，两眼盯着她手里的名单纠正道。

    “神经病啊你！”彼时，一个鲜红的掌印已赫然出现在了她白嫩的脸颊上。

    司机应声：“是啊，春天了。”

    看到晨曦一脸莫名的样子，女生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发言完毕，晨曦微笑着从校长手里接过花束与毕业证书。在满场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她和这里的一切正式画上了句号。

    司机单手扶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群朝气蓬勃的孩子，脸上不由得泛起慈父般的笑意。

    “你好，我是田梦。”她说。

    再见了，大学时代。

    把行李收拾进箱子，晨曦打量着这间自己住了近四年的寝室。过往的回忆如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低头，轻叹口气。

    下楼时，她在三楼楼梯的拐角处被一个长相俏丽的女生叫住了。女生扎着一头利落的马尾，穿一条及膝的白底黑格子衬衫裙，笑盈盈地站在那儿打量着她。

    床头的手机被调成了静音，等再看的时候，屏幕早已被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占满。边左左在短信里告诉她，段圩要结婚了！

    那人扎着马尾，穿一件米白色的过膝羽绒服，右手牵着刚才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率先止步在了人行道旁。后排的孩子见状，也纷纷跟着停了下来。

    下一秒，晨曦与她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突然地四目相对。

    晨曦冲她礼貌地笑了笑，取过咖啡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捞过旁边的平板电脑打开，快速查阅起邮箱里的文件资料。

    眼看自己的“诡计”屡屡失败，男孩儿变得有些烦躁起来。只见他双手突然发力，猛地推了女孩儿一把。女孩儿避之不及，被他弄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女孩儿旁边的女老师眼疾手快，一把将女孩儿扶住，这才没造成更坏的结果。

    对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搅得晨曦一头雾水。

    司机拉开车门重新坐进驾驶室，照例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副驾驶座上，问：“晨总，是去公司吗？”

    一瞬间，晨曦嘴角含着的笑意忽然停滞在了半空中。

    晨曦定了定神，说：“去工作室。”

    那一刻，似乎一切了然。

    司机将车停在了市民中心对面的商场门前，随后小跑着下车去取东西。

    司机憨憨地笑起来，答：“是啊，下半年就该上小学了。”

    每日清晨，秘书都会准点将急需处理的文件发送到她的邮箱里。由于客户中有不少欧洲企业，所以许多业务都需要在后半夜或是清晨处理。久而久之，这也成了晨曦上班前的习惯。

    街道两旁的白色樱花被风吹散，飞扬的花瓣从微开着的车窗缝里吹进来，在车厢中盘旋了几圈，最终落在了晨曦身旁的座位上。凝视着座位上的那几瓣樱花，晨曦呢喃：“都已经是春天了。”

    男孩儿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一推的力道会这么大，回过神后也是各种懊悔。在被老师教训了之后，男孩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着头悻悻地走到队伍后头，不再吵闹。

    一缕微弱的光亮从云雾中探出身来，一点点地揭开这座城市的睡颜。她呆呆地凝视着这一幕，直至阳光从客厅那扇七米多高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伸手，而后，成为相识。

    车重新沿着宽阔的马路向前行驶。窗外的微风裹挟着纷纷扬扬的柳絮一道飘向大地。

    窗外的人目光闪烁地看向车里的人。司机被那人的目光弄得不明所以，等反应过来后急忙把头探出窗外，朝对方比了个手势，示意让对方先过。那人见状，慌忙收回目光，领着一群孩子从车前有序通过。

    “你是？”

    晨曦听着，笑而不语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