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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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农民可没有糖票，只能买议价货。

    售货员马上求饶说：“行行行，我不提他了行不行，你要白糖不是，要多少我给你称。”

    萍婶说：“都说你傻，我看你一点都不傻，刚才头还疼得不能睡觉，能好那么快？”

    又买了三斤盐，五盒火柴，盐和火柴都不要票，盐一毛五一斤，火柴两分钱一盒，一共花了五块三。

    他不由眼前一亮走过去看了看，找的就是这个，他指着白糖叫售货员：“同志，白糖给我来五斤。”

    就这样，一会功夫就在供销社一共花掉六块六毛五，钱真是不禁用。

    打定了主意，便抬腿往供销社走去，下雪天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店员正扎堆闲聊，见他进来这群人眼皮子都没抬，

    “你放心吧，我这猪养了一年半，五百多斤的大肥猪，光肥膘就有五指厚，买回去保准吃得满嘴流油。”

    不过这次他惹错了人，张汉东的嘴上辈子可是在底层身经百战的，怎么甘心看他的脸色：

    这广告词要是放在上辈子，估计他的肉永远卖不出去。

    张汉东担心地问：“真的吗？我去马家沟找马扎再来帮你看看吧？”

    买东西还要看别人脸色，真是时代的特色。

    外面雪好像下得更大了，路上行人稀少，张汉东想抓紧回家，却遇到一个挑担子的人大声叫卖：“猪肉，猪肉。”

    “我买得起。”

    张汉东顿时明白他的肉为什么剩下了，带肉票的猪肉卖七毛，他这一下贵了一毛多，难怪要冒着大雪跑到城里卖，这年头哪怕是工人家庭过日子也是每天算了又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本来想在城里买个包子，他也没舍得，买好了东西就冒雪往家走。

    想着家里有老有小，他又买了糖果和两包糕点，燕子从小吃尽了苦头，要慢慢弥补她的童年缺失，吴氏从小疼他，这么大了还没吃上他一口东西，想想真是心酸。

    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屋里两个个妇女在和彩凤说话，一个是包饺子借面的萍婶，另个一年轻些的不认识。

    肉在这个时代一直是紧俏物资，能吃顿肉是所有乡下人的野望，摸了摸怀里的钱，他硬着头皮问：“卖肉的，猪肉多少钱一斤？”

    不过他心中全无自卑的想法，也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白眼，自顾凑到柜台上挨个乱看，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汉东皱眉说：“怎么，你也看不起我？想让我早点滚？”

    称好了五斤白糖，大姨就想让这尊惹不起的瘟神早点走：“糖买了，你该走了吧？”

    张汉东觉得供销社里的好多东西家里都用的上，什么都想买回去，不过今天没挣几个钱，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最后在一堆麻袋上看到了目标，麻袋上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白糖敞开供应，不要糖票。’

    他走后供销社的售货员都站在门口看他的背影，走了很远感觉到什么回头看时，几个售货员都吓得呲溜缩进了屋里。

    周金枝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十二块五，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好像比上辈子的几千块几万块还沉重，这哪是轻飘飘的钱，分明是一家人活命的依靠。

    周金枝见他回来飞快爬下床，头顶在张汉东的胸口亲昵地叫他：“东子，东子......”

    大姨吓了一跳说：“没有没有，你还要点什么我给你拿？”

    张汉东哼了一声说：“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乡下人你们吃屎......”

    另外一个年轻妇女却翻看张汉东的背篓，惊讶地说：“傻婶子你快来看，你家儿子去偷人了吧，不然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东西？”

    得，这钱也不能省。

    张汉东接着骂说：“大男人还掉眼泪，我说你都是为你好，你这种人要是在乡下，会整天被人打的，你爹妈送你来站柜台就是让你丢人现眼......”

    可得想好了再花，这个时代挣钱虽然处处都是机会，起步依然很难，张汉东心中早有打算，肯定不会多浪费一分。

    售货员更加看他不顺眼，拿腔作势地拿捏他，继续跟旁边的姑娘说话，不耐烦地说：“没见我忙着呢，你们这些乡下人真麻烦。”

    那售货员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乡下人，气得要论个长短，但是张汉东根本不容他说话：“你爹妈在乡下挑大粪种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进城三天你就看不起爹妈，他们要是知道了，回去一定大耳瓜子呼死你这不肖子孙。”

    糖果花了五毛，糕点花了八毛五，都是该买的东西不能省。

    卖肉走到他面前放下担子说：“八毛五，小哥你要多少？”

    知道现在城里人的德性，他立刻从口袋掏出那张十块的大团结，在售后员眼前使劲晃了晃说：“看见没有，有钱，有钱。”

    不是无的放矢，男售货员一看就是乡下才进城不久，浑身的土气没消呢，在姑娘面前低声下气。

    一下又花掉了一块七，张汉东看着剩下的四块一毛五，苦笑了一声把肉装好，要努力啊，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刚才张汉东已经看过，凭票供应的白糖是七毛八一斤，议价居然涨了一毛七，这价格简直高得离谱。

    剩下的这点他可舍不得再动了，把东西装进背篓挺直了腰杆，带着胜利的气势走出供销社，

    男售货员被张汉东几句话骂的慌了神，居然开始掉眼泪了：“你骂人......”

    居然有猪肉卖，又走不动路了，燕子七岁饿得像是四五岁的孩子，周金枝又得了大病肯定要补补，家里没有一滴油。

    乡下人进了城里的供销社哪个不是缩着脑袋，他倒好，进了供销社像是到了自己家菜园子一样随便，于是大声咳嗽一声表示不满，但那浑身破衣裳的乡下人不识趣，依旧低着头乱瞅。

    张汉东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她问：“妈，你觉得怎么样？还头疼吗？”

    他的样子惹得日杂柜台上的年轻男售货员皱眉。

    就这战斗力还敢看不起人，

    “行，给我来两斤，肥的。”

    售货员捂着脸哭着跑出柜台，张汉东大声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别人说你两句，工作就做不做了？你走了我要白糖谁给我称？”

    男售货员早就等着这个时机了，听完眼皮子也没抬说：“这是议价糖，要八毛五一斤，你买得起吗？”

    他的嘴皮子展开了，别人可插不上话，旁边一个岁数大些的大姨说：“你这小同志嘴巴真厉害，他已经知道错了你也别骂了，我来给你称吧。”

    “你忙什么，忙着跟姑娘打情骂俏？没见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还乡下人，乡下人刨你家祖坟还是扒你家房子了，就你这样的还看不起乡下人，才洗干净脚穿上鞋进城几天就忘本，没有我们这些乡下人，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张汉东自家也知道自己形象不佳，两腿黄泥又穿得破破烂烂还背着个背篓，穷得不能再穷，售货员是如今最当红的八大员，有工资拿的城里人，怎么会拿正眼看他。

    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城里人，战斗力不行嘛，呵呵。